第22章 東州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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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棚很快搭建妥當,林瀟瀟與李景坤一同為災民施粥,聽著百姓們連聲道謝,她心中也湧起陣陣暖意。
轉頭望去,李景坤正小心翼翼地將粥碗遞給一位老嫗。
他額頭沁著細密汗珠,笑容卻真摯溫暖。
冬日暖陽為他勾勒出一圈光暈,想必在災民眼中,此刻的太子宛若救世活佛。
林瀟瀟不由莞爾,手上的動作也更加利落起來。
這一整日,搭粥棚、分糧食,一直忙到日暮西沉。李景坤仍堅持要與災民同住,林瀟瀟便在王木陪同下返回宅院。
途經那幾座豪宅時,她心頭忽覺一絲異樣,仿佛有什麽關竅尚未想通。
晚膳後,她早早稱倦歇下。待院中燈火熄滅,她卻獨坐暗處靜候。直至月懸中天,院門“吱呀”輕響,一道人影悄然而出。
“果然!”林瀟瀟心下一喜,躡足跟上。
隻見那人徑自來到白日路過的豪宅後門,輕叩門環。門扉微啟,人影沒入其中。
林瀟瀟冷哼一聲,“果然是你!”
今晨初見王木時,隻道是他夙夜侍奉太子過於勞累。但當他提及這些豪宅來曆,並聲稱是昨夜向差役打探所知時,她便起了疑心。
王木昨夜分明早早就被太子安排歇息,她和侯峰去郡府時並未見到他,所以不可能是服侍太子。
若昨夜他在宅院,宅院沒有差役;若他真在府衙,侍奉太子更無暇打探。況且他打探這些作甚?
若是尋常男子或可說是尋花問柳,可他是個宦官,怎還能徹夜不歸?
所以,王木昨夜肯定是在某處,且極有可能與這豪宅有關。
再聯想到他既侍奉太子十餘年,她此前在東宮卻從未得見,此人身上必有秘密。
宅邸內,王木正欲邁步往裏,卻被管家攔住。
“王公子,今日沒有局了,您請回吧。”
“嘿!哪有這等道理?欺負小爺外地來的?輸了錢不讓往回贏?”
“昨個郡守都讓人斬了,人心惶惶,誰還敢來!”
“沒人?沒人那就你來陪小爺玩!小爺今天可是帶了真家夥來的!”
說著王木拍了拍腰間,鼓鼓囊囊的荷包嘩嘩作響。
管家猶豫了片刻,終究引他入了內院。
三進院落飛簷鬥拱,全然不遜東宮氣象。月光下竟還可見幾頭梅花鹿臥在假山旁小憩。
王木無暇觀賞,直奔深處廂房。
推門便聞喧嘩陣陣,一股熱氣撲麵而來。
定睛一看,燈火通明間數十人正在賭桌前呼喝——原來是個隱秘賭場。
“不是說沒人嗎?”王木斜了一眼管家,“是怕小爺付不起賬?”
管家訕笑兩聲,沒有搭話。
“告訴你,小爺有的是!下次再敢攔就給你緊緊皮!”
說罷一頭紮進賭局。
廂房外,一女人招呼過來管家,輕輕叮囑:“今日給他點甜頭。”
說罷便又隱入了黑夜當中。
待到東方既白,王木方從宅內走出,臨走對著管家拍了拍荷包,明顯要比來時更飽滿。
“明日小爺還來,備好銀錢等著!”他哼著小曲揚長而去。
管家則在背後輕蔑一笑,緊閉院門。
林瀟瀟在寒夜中苦等整宿,見王木現身,便直接趕往府衙。
李景坤已在監督差役熬粥,見她此時獨自前來頗感詫異。
林瀟瀟卻隻是推說失眠,便幫著張羅起來。
晨光中,二人正施粥時,忽聞馬蹄聲疾。
一隊騎兵引著兩列甲士,迎著朝陽鏗鏘而至。為首官員飛身下馬,跪拜行禮。
“東州長史馬俊生,拜見殿下。”
馬俊生雖帶兵,卻未著戎裝,而是一身藏青官服,腰間配掛寶劍。
李景坤見眼前之人,心中陰霾一掃而空,撂下粥勺快步相扶。
“俊生!你怎此時才來!”
“有一夥匪寇流竄至此,奉命剿匪,便來遲了。”馬俊生起身,喜色盈麵。“殿下別來無恙?”
“見著你便一切都好!”李景坤轉侯峰朗笑,“先生您看,俊生如今也是一方諸侯了!”
“殿下盡拿我說笑,區區長史,哪敢妄稱諸侯,還遠著哩。”
馬俊生含笑拱手,眉宇間卻難掩意氣風發。
侯峰此刻也眉宇舒展,輕拍他的肩頭。
“長史已然是東州權柄第二,也可謂是平步青雲啦!”
侯峰言語間滿是對後輩的寵溺。
李景坤又招呼粥棚內的林瀟瀟:“瀟瀟快來!瞧瞧俊生如今多氣派!”
林瀟瀟心頭一緊,她隻在太子奏章中見過此人的名字,壓根不認識,臉上掛笑,卻偷偷向侯峰投去求助的目光。
見侯峰微微頷首,隻得硬著頭皮緩步上前,故作端詳。
“確實沉穩了許多。”
她聽聞幾人的對話,判斷定是相知已久,關係親密。所以用這般模棱兩可的評語,總該不會出錯。
侯峰適時解圍:“娘娘與俊生多年未見,猶記當年在東宮吟風弄月之樂,真當令人懷念。”
馬俊生緊著向林瀟瀟行禮,幾人寒暄片刻便轉入府衙內室。
李允坤將連日變故細細道來,而後蹙眉相詢:
“東州怎會糜爛至此?身為長史,你當真無能為力?”
馬俊生長歎一聲,先望了望侯峰,又看向太子。
“我雖僅位列刺史之下,卻隻被委任軍務,州政概不得參與。全州上下十之八九皆是薑黨,萬事皆寸步難行。”
“為官一方卻坐視百姓疾苦,實乃奇恥大辱。唯有竭力剿匪,略盡綿薄。”
言罷他又看向了侯峰。
“先生,曹鬆死訊想必已傳至京城,接下來薑黨定會群起攻訐,該當如何?”
眾人紛紛將目光轉向侯峰,侯峰捋須沉吟。
“曹鬆罪有應得,殿下既已稟明聖上,若能取得貪腐實證,此關可渡。”
“俊生,你在東州為官多年,可曾掌握薑黨罪證?”
馬俊生搖頭苦笑,“先生有所不知,薑黨行事縝密,百萬石糧食,說是貪了,卻又沒貪。”
見眾人困惑,他繼續解釋。
“三百萬石賑災糧除去運糧損耗,實收二百六十萬石。這些確實如數下發。”
“那災情為何仍如此嚴重?”李景坤朝著他探了探身子,急切追問。
“前腳賑災糧剛發下來,都未來得及下鍋,後腳稅役便又因欠稅全數收繳!朝廷下發三百萬石,薑允卻要收走五百萬石!”
“朝廷已下旨免東州三年稅賦,何來欠稅?”
“田租人頭稅雖免,但薑黨又私征了‘助軍錢’、‘關防稅’,實收稅款比災前還高!”
“殿下。”沉默良久的林瀟瀟向前一步,“若要破局,必須轉守為攻。”
“此地官官相護,絕不會讓我們拿到實證,我們始終被薑黨牽著鼻子走,最後終將落入他們設好的陷阱。”
“眼下最大困境在於無糧可用,若是能‘變’出糧食,一切難題皆可迎刃而解!”
眾人麵麵相覷,李景坤疑惑道:“糧食怎能憑空變出?”
“臣妾有一計,隻是需要馬大人相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