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絕陣崩,天地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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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東海龍王驚退血魂宗眾人,敖康、宣銘、衛寒淵、薑月漓、敖震五人被龍王法力療愈,狼狽而慶幸地回到蓬萊仙島,已有月餘。
那日歸來,雷雲見五人慘狀,又聞得東海龍王親自出手驚退強敵,麵上雖不顯,心中卻是震怒與後怕交織。他親自出手,以蓬萊地脈靈氣為基,布下層層禁製結界,勒令五人於島心靈氣最濃鬱之處閉關療養,穩固因連日逃亡、激發潛能而略有虛浮的根基,尤其是宣銘和敖震所受的血煞、陰毒侵蝕,需徹底拔除。衛寒淵與薑月漓經曆此番生死磨礪,氣漩反倒更為凝練,對靈力的掌控也精進不少,算是因禍得福。
蓬萊仙島似乎恢複了往日的寧靜。海風依舊,潮起潮落,海棠花開了又謝。隻是那日龍王降臨的無上威嚴,以及血魂宗如跗骨之蛆的追殺,終究在五人心中刻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修行世界的殘酷與自身的渺小,從未如此清晰。連素來跳脫的敖震,也沉靜了許多,修煉愈發刻苦。宣銘背上的傷疤雖在龍王神力下愈合,卻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白痕,他倒不在意,反以為榮,隻是偶爾望向西北方向時,虎目中會閃過一絲與粗豪外表不符的沉凝——他始終記得,那日接近斑斕礁海時,天地精氣被無形之力“牽曳”的詭異感覺。
這一日,正值午後。衛寒淵剛剛結束一輪《養氣篇》的修煉,氣海內那鴿卵大小的氣漩晶瑩凝實,緩緩旋轉,距圓滿之境似乎隻差一層微不可察的薄膜。他於崖邊靜坐,遠眺滄海,心中思索著下一步凝聚“精漩”的可能。薑月漓在不遠處照料她種植的幾株靈草,神色恬靜。敖震拉著宣銘在沙灘上切磋拳腳,呼喝聲隱隱傳來。敖康則與雷雲於靜室對弈,黑白子落,無聲中自有天地。
忽然——
“轟隆!!!”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並非來自天際,也非源於海底,而是從腳下,從大地深處,從難以想象的幽冥之底,轟然傳來!整個蓬萊仙島,不,是整個視野所及的海洋與天空,都猛地劇烈一顫!
衛寒淵猝不及防,差點從崖邊巨石上跌落,急忙穩住身形,隻覺腳下山岩如同蘇醒的巨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與震顫。遠處海麵,憑空掀起數十丈高的無源巨浪,卻不是拍向岸邊,而是詭異地向著四麵八方洶湧擴散,仿佛整個海盆都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搖晃了一下。
“怎麽回事?”“地龍翻身?”驚呼聲從島內各處響起。薑月漓花容失色,手中玉壺跌落。沙灘上切磋的敖震與宣銘也停下動作,驚疑不定地看向腳下與四周。
這震動並非一閃而逝,而是持續不斷,並且愈發劇烈!隆隆之聲連綿不絕,仿佛有億萬頭蠻荒巨獸在地心深處掙紮、咆哮、撞擊!天空之中,雲氣瘋狂卷動,形成無數混亂的漩渦,日光變得晦暗不定。海鳥驚飛,遊魚竄躍,整片天地都陷入一種末日般的躁動與不安。
“不對!不是普通地動!”敖康與雷雲已自靜室閃身而出,立於半空。雷雲神色無比凝重,神念全力展開,感知著天地間每一絲最細微的變化。敖康則龍目泛金,試圖看穿海麵,直視地脈。
緊接著,更令人駭然的一幕出現了。
“哢嚓——哢嚓嚓——!!”
令人牙酸的、仿佛大陸板塊被強行撕裂的恐怖聲響,自西方、北方、乃至目力難及的遙遠大陸方向隱約傳來。即使相隔無盡滄海,眾人也能模糊感應到,那片片廣袤土地上,正有無數道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痕在瘋狂蔓延、擴張,高山傾塌,江河改道,大地如同破碎的陶器般綻開猙獰的傷口。
而與此同時,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更為宏大、更為根本的“感知”,浮現在所有修為達到一定程度的生靈心間——腳下這片大地,這顆名為“雍宸”的古星,它的“體積”,它的“存在感”,正在……“生長”!正在“膨脹”!
並非物理視角的直觀變大,而是一種法則層麵、本源層麵的“舒展”與“回歸”。就像一副被強行壓縮、折疊了萬古的畫卷,此刻捆縛它的無形繩索驟然崩斷,畫卷開始憑借自身的韌性,緩緩地、不可逆轉地重新鋪展開來!大地在劇震中拓展疆域,虛空在顫抖中容納更多,一種沉睡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磅礴無盡的“厚重”與“生機”,正從雍宸古星的最核心處,被釋放出來!
“星辰……在複蘇?不,是在恢複它本來的……體量?”雷雲仰頭望天,又俯瞰震蕩的滄海,饒是以他神庭秘境的修為與見識,此刻也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與難以置信。他忽然想起月餘前自己感知到的那流向西北北俱蘆洲的天地精氣……難道與此有關?
劇震與膨脹持續了約莫一個時辰,才漸漸趨於平緩,但大地的嗡鳴與虛空的漣漪仍未完全平息。而就在這劇變稍稍緩和之際,另一股更清晰、更令人振奮的變化,席卷了天地!
“嗡——”
無形的漣漪自西北方向,以一種超越感知的速度,浩蕩掃過天穹,掠過海洋,漫過群山,撫過每一寸土地,每一個生靈!那是天地精氣!純淨、濃鬱、活躍了十倍、百倍不止的天地精氣!如同幹涸了萬古的河床,驟然迎來了滔天洪流!緊隨其後,便是同樣澎湃洶湧、卻更為“活潑”、更適宜修士吐納煉化的天地靈氣!靈氣如潮,自虛無中噴薄而出,與那回歸的天地精氣交融,使得整個雍宸古星的靈機濃度,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
蓬萊仙島上,原本就濃鬱的靈氣,此刻更是化作淡淡的白霧,籠罩山巒,草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青翠欲滴,一些普通植株竟隱隱有了向靈植轉化的趨勢。島下靈脈發出歡愉的轟鳴,噴吐出更多的靈泉。衛寒淵深吸一口氣,隻覺一股清靈之氣直透四肢百骸,氣漩自動加速旋轉,竟比平日修煉時還要順暢數分!薑月漓身具月靈仙體,對此變化感應更為敏銳,隻覺周身無數竅穴都在自發開合,吞吐著這突如其來的浩瀚靈機。
“天地大變!靈氣複蘇?!”敖震又驚又喜。宣銘也用力呼吸著,感受到空氣中那銳金之氣似乎也濃鬱精純了不少,對他白虎族血脈大有裨益。
“是西北!源頭在西北!北俱蘆洲方向!”敖康失聲叫道,印證了雷雲之前的感應。
雷雲佇立虛空,衣袍獵獵,他閉目凝神,神念如同最精密的羅盤,仔細分辨、追溯著這席卷天地的精氣與靈氣狂潮的源頭。他的臉色變幻不定,時而震驚,時而恍然,時而疑惑,最終化為一片深沉的肅穆。
他沒有對島上眾人解釋,隻是對敖康沉聲道:“守護好蓬萊,照看他們。我需外出一趟,查探究竟。”說罷,身形一晃,已然融入虛空,消失不見。
眾人心知此事關乎整個雍宸古星,甚至涉及他們之前遭遇追殺的深層因果,皆不敢多問,隻是依言留在島上,一邊鞏固因劇變而略有浮動的修為,一邊忐忑不安地等待。
這一等,便是半日。
夕陽西斜,將天邊雲層染成一片淒豔的紫紅,仿佛白日那場驚天劇變殘留的餘暉。蓬萊仙島的震動早已停止,但靈氣與精氣濃度仍在緩慢而堅定地上升,整個島嶼籠罩在一層夢幻般的靈霧霞光之中。
忽地,島心上空,空間微微扭曲,雷雲的身影悄然浮現。他看起來與離去時並無二致,但眉宇間卻帶著一抹難以言喻的疲憊,以及一種更深沉的、仿佛目睹了開天辟地般宏大景象後的震撼與肅然。
他落下雲頭,敖康、宣銘、衛寒淵、薑月漓、敖震早已齊聚等候,連島上一些有靈性的仙禽異獸,也似乎感應到什麽,安靜地聚在遠處。
雷雲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尤其是在衛寒淵和宣銘臉上停頓一瞬,方才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宣示天地劇變的沉重:
“絕靈之陣,已破。”
四字一出,眾人心頭皆是一震。
“為師循著靈氣潮汐逆行,直抵其源頭——北俱蘆洲深處。”雷雲繼續道,眼中似有景象幻滅,“所見,乃是一座前所未見、窮極想象之外的……祭台。其大,不知幾萬裏,其高,聳入星穹。非金非石,乃是以星辰殘骸、地脈祖根、乃至破碎的大道法則碎片強行熔鑄而成,通體漆黑,流淌著吞噬一切光與熱的詭異紋路。”
他頓了頓,仿佛在回憶那令人心悸的造物:“祭台四周,按諸天星鬥、幽冥鬼蜮之方位,插著八十一杆漆黑小旗。此旗並非凡物,乃是以‘歸元星域’獨有的‘噬法幽金’混合被煉化的生靈怨魂、星辰死氣打造,每一杆,都是一座可自行運轉、掠奪萬方的小型絕陣。”
“而這八十一杆絕陣小旗所掠奪、吞噬的,正是我雍宸古星億萬載積累的天地精氣與天地靈氣!”雷雲的聲音陡然轉厲,“它們如同八十一張貪婪無度的巨口,遍布雍宸各處隱脈節點,無視距離,強行抽取星辰本源,然後通過某種我等無法理解的星域秘法,將吞噬而來的海量精氣與靈氣,盡數匯聚、輸送到那祭台最中心——”
“那裏,矗立著一杆遠比小旗龐大、猙獰千萬倍的主旗!”雷雲眼中寒光迸射,“此旗,便是整個‘絕靈奪元大陣’的核心與終點!它不僅是吞噬力量的集合體,更是一座恐怖的‘轉化熔爐’與‘傳送星門’!它將吞噬來的、屬於我雍宸古星的精華,源源不斷地轉化為一種……一種充滿寂滅、混亂、冰冷特性的異種能量,然後,跨越無法想象的空間距離,傳送向星空深處——歸元星域!”
“星海異族!”敖康倒吸一口涼氣,終於明白那日西北方向精氣被牽動的詭異感覺從何而來。
“不錯,正是‘歸元星域’的星海異族!”雷雲斬釘截鐵,“此陣布下,絕非千年。其陰毒霸道,遠超想象。它並非簡單地掠奪靈氣以供修煉,而是在從根本上‘肢解’、‘消化’我雍宸古星的生機與道基!這,便是雍宸古星為何日益衰敗,北俱蘆洲為何凋零至此,乃至近年來各地靈機加速消退、步入所謂‘末法時代’的罪魁禍首!”
眾人聽得心神俱顫,一股寒意自腳底直衝天靈。原來他們所處的時代,整個星辰的生靈,都一直在被一群天外異族,以一種極為殘忍隱蔽的方式,緩緩“放血”、“抽髓”!
“此陣……無人能破嗎?”衛寒淵忍不住問道,聲音幹澀。想到那籠罩萬裏的祭台,八十一杆吞噬星辰的魔旗,以及那遙不可及的星海異族,隻覺一股深深的無力與絕望湧上心頭。
雷雲看了他一眼,緩緩搖頭,臉上卻並無絕望,反而浮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神色,有敬畏,有感慨,有恍然,最終化作一聲長歎:
“以此陣之威能,布置之精妙,牽連之廣大,莫說為師,便是神庭秘境巔峰的皇者親臨,乃至數位皇者聯手,恐怕也……無法撼動其根本。此陣,已與雍宸部分地脈、星辰法則短暫勾連,強攻恐引發星辰崩裂之禍。而且,其核心必然有星海異族的至尊級存在意念鎮守,隔空反擊,亦非此界尋常至尊可敵。”
就在眾人心情沉到穀底時,雷雲話鋒一轉,聲音陡然高昂,帶著一種仿佛見證神話的激動:
“然而,此陣,在今日,被破了!被從根基上,徹底摧毀了!那萬裏祭台,已然崩塌!八十一杆噬法小旗,盡數斷裂腐朽!那核心主旗,更是被連根拔起,煉化成了虛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