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絕境眾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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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星艦衝進那片死寂黑暗的瞬間,所有人心裏都咯噔一下。
就像從喧鬧的集市一步踏進墳墓。
“護盾能量急劇衰減!”骨老枯瘦的手指在控製台上快出殘影,“這裏的歸墟之水濃度是外界的百倍,艦體結構撐不過半柱香!”
話音未落,艦身傳來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仿佛有無數隻手在外部撕扯。
舷窗外不再是虛空,而是濃稠如墨的黑色液體。它們緩緩流動,偶爾泛起一張張扭曲的人臉,又迅速湮滅。
“歸墟之水……”玉宸子真人臉色發白,“古籍記載,此水能蝕盡萬物道韻,仙人沾之亦要跌落凡塵。我們怎麽會直接衝進水裏?!”
墨淵盯著控製台,寂滅魔瞳中符文流轉“不是水,是‘歸墟道韻’實質化的表象。有人提前在這裏布了局,扭曲了空間坐標。”
“冥府?”李純陽握緊桃木劍。
“不止。”沈清弦突然開口,眉心月影劍印微微發燙,“還有……命運的氣息。”
幾乎同時,艦艙內響起一聲清脆的鈴響。
叮鈴——
那聲音不大,卻仿佛直接敲在每個人神魂上。修為稍弱的蘇晚晴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絲。
“淨魂仙音!”陸明軒立刻扶住師妹,玉虛劍意展開護住她周身。
但鈴聲響個不停。
叮鈴、叮鈴、叮鈴……
每一聲都更清晰,更靠近。
“裝神弄鬼!”戰侯暴喝一聲,血色長刀斬向聲音來源處的艙壁。
刀光劈開金屬,露出的卻不是外層空間,而是一片……星光璀璨的船艙。
是的,另一艘船的船艙。
那船艙布置典雅,鋪著暗紅色地毯,牆上掛著星圖,中央擺著一張紫檀木桌。桌邊坐著三個人。
左邊是個穿書生袍的年輕男子,正低頭擺弄著一副龜甲,神色專注。
右邊是個紅衣少女,赤足懸空,腳踝上係著銀鈴——剛才的鈴聲正是從此發出。
而中間那人,背對眾人,隻能看見一頭及腰的紫發,和繡滿星辰的寬大袍袖。
“星諭使大人,他們來了。”紅衣少女笑嘻嘻地轉頭,露出一張天真無邪的臉,“要現在動手嗎?”
紫發人影沒有轉身,隻是輕輕抬手。
嗡——
葬星艦的艙壁如水麵般蕩漾,兩個空間徹底連通。歸墟之水的腐蝕氣息被隔絕在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心悸的“命運”道韻。
“命運神殿。”墨淵一字一頓,寂滅道韻在周身凝聚成實質的黑焰,“好大的手筆,連‘窺命方舟’都開出來了。”
“歸墟之主謬讚。”紫發人影終於轉身。
那是一張難以形容的臉——明明五官清晰,但看過之後卻記不住任何特征,隻留下一片模糊的印象。唯有那雙眼睛,瞳孔深處仿佛有無數星辰生滅,倒映著眾生的命運軌跡。
星諭使,命運神殿三大行走之一。
“本座奉殿主之命,在此等候多時。”星諭使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沈姑娘,請交出混沌源珠,隨我回神殿。殿主承諾,可保你道途無恙,甚至助你登臨大乘。”
“若我說不呢?”沈清弦上前一步,月影劍已然出鞘三寸。
“那便可惜了。”星諭使歎息,“監察殿三十艘葬星艦已封鎖外圍,冥府九棺接引大陣即將完成。你們已是甕中之鱉,何必做無謂掙紮?”
“甕中之鱉?”李純陽突然笑了,往嘴裏扔了顆花生,“老兄,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王八急了也咬人?”
紅衣少女眨眨眼“你罵誰是王八?”
“誰應罵誰。”
“你!”少女腳踝銀鈴驟響,無形的音波如潮水般湧來。
但這次,音波在半途被另一道聲音截住了。
是笛聲。
清越、悠揚、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從艦艙深處傳來。那笛聲所過之處,銀鈴音波如冰雪遇陽,悄然消融。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星諭使。
“誰?”紫發下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波動。
艙門打開,老疤拄著根破木杖,一瘸一拐地走出來。他肩上坐著個巴掌大的小骷髏,正抱著一截骨笛吹得投入。
“嘿嘿,沒想到吧?”老疤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豁口,“我老疤在星海混了八百年,別的不行,就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收集得多。這‘安魂骨笛’是從一個上古巫修墓裏刨出來的,專克各種音波神通。”
紅衣少女瞪大眼睛“你一個化神期……”
“化神期怎麽了?”老疤挺直腰板,“化神期就不能有寶貝了?我告訴你,我儲物袋裏還有——”
“夠了。”星諭使抬手打斷,目光落在小骷髏身上,“巫道喚靈術……你是‘鬼市疤爺’?”
“哎喲,居然知道我名號?”老疤受寵若驚,“那什麽,星諭使大人,商量個事兒唄。你看我們這群人吧,要錢沒錢要命一條,您高高在上的人物,何必跟我們死磕呢?不如放條生路,我老疤回頭給您立長生牌位,天天燒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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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星諭使卻盯著那小骷髏,眼中星辰流轉。
三息之後,紫發人影突然笑了。
“原來如此。”他看向墨淵,“歸墟之主,你倒是找了個好幫手。這老疤身上有‘瞞天過海’的因果線,連命運長河都看不清他的根腳。難怪你們能屢次逃脫追捕。”
墨淵沒說話,隻是寂滅道韻又濃鬱了三分。
“不過,到此為止了。”星諭使緩緩起身,“殿主有令,混沌源珠今日必須收回。既然諸位不願配合……”
他抬手,掌心浮現一艘微型的星光舟影。
窺命方舟虛影!
“那便請諸位,在此長眠吧。”
同一時間,歸墟海眼外圍。
三十艘葬星艦呈環形排開,主艦指揮室內,禹恒盯著星圖上那個靜止的光點,眉頭緊鎖。
“大人,命運神殿的窺命方舟已與目標接觸。”副手低聲匯報,“我們要強攻嗎?”
“強攻?”禹恒冷笑,“你衝進歸墟之水試試?天衍道尊來了都要脫層皮。”
“那……”
“等。”禹恒手指敲擊扶手,“命運神殿想要混沌源珠,冥府想要沈清弦體內的種子。讓他們先鬥,鬥到兩敗俱傷,我們再收網。”
副手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就說。”
“大人,屬下總覺得……這一切太順了。”副手小心翼翼道,“從萬骸星域到歸墟海眼,墨淵他們雖然屢陷絕境,卻總能絕處逢生。就像是……”
“就像是有隻無形的手,在推著他們往這裏走。”禹恒接過話頭,眼神深邃,“你以為殿主沒察覺到嗎?但殿主說了,無論背後是誰在布局,混沌源珠都必須掌握在監察殿手中。這是底線。”
正說著,星圖突然劇烈閃爍。
歸墟海眼深處,那個代表沈清弦等人的光點,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緊接著,整片歸墟之海——沸騰了。
“小心!”
窺命方舟虛影展開的瞬間,墨淵一把將沈清弦拉到身後,寂滅道韻化作屏障擋在眾人前方。
但預想中的攻擊並未到來。
星諭使手中的方舟虛影剛亮起,突然劇烈震顫,仿佛受到了某種幹擾。紫發人影臉色微變,猛地轉頭看向舷窗外。
那裏,歸墟之水正在瘋狂湧動。
不,不是湧動。
是“退潮”。
濃稠的黑色液體如遇到天敵般向兩側分開,露出一條筆直的通道。通道盡頭,隱約能看見一座……祭壇?
祭壇通體青灰,布滿歲月斑駁的痕跡。壇上立著九根石柱,其中八根已經斷裂倒塌,唯有最中央那根還矗立著。
柱頂,懸浮著一顆拳頭大小、混沌色的珠子。
沈清弦丹田內的混沌源珠,在這一刻瘋狂震顫,幾乎要破體而出。
“那是……另一顆混沌之種?”洛璃失聲。
“不。”骨老死死盯著祭壇,聲音發顫,“那不是種子,是‘道標’。守墓人留下的……指引歸墟之眼真正位置的坐標!”
星諭使瞳孔驟縮“阻止他們!”
紅衣少女和書生同時出手。
銀鈴化作漫天音刃,龜甲飛出六十四枚符文,封死所有去路。
但有人比他們更快。
老疤肩上的小骷髏突然跳下,骨笛吹出最後一個音節。
哢嚓——
它散架了。
但散落的骨頭並未落地,而是在空中組成一個詭異的圖案。那圖案亮起的瞬間,整艘葬星艦——包括連通過來的窺命方舟艙室——開始虛幻、透明。
“空間置換?”書生臉色大變,“你瘋了!在歸墟之海裏強行置換空間,所有人都會被撕碎!”
“那就一起死唄。”老疤咧嘴笑著,眼中卻是一片清明,“我老疤這條命,二百年前就該交代了。能活到今天,夠本了。”
“你——”星諭使正要施法,腳下突然一空。
空間真的置換了。
但不是將所有人扔進虛空亂流,而是——將他們“扔”向了那座祭壇。
準確說,是祭壇中央那根石柱。
“抓緊!”墨淵抱住沈清弦,寂滅道韻裹住最近的幾人。
李純陽劍光一卷,撈起洛璃和紫胤。
戰侯長刀插進甲板,另一隻手抓住老疤。
玉宸子真人拂塵展開,護住蘇晚晴和陸明軒。
其餘七大魔將各自施法,勉強穩住身形。
而命運神殿三人組,則被置換到了祭壇的另一側。
空間完成轉換的刹那,所有人落在祭壇上。
咚——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不是來自他們任何一人,而是來自……祭壇下方。
那根完好的石柱開始龜裂,柱身的灰塵簌簌落下,露出下方刻滿的古老文字。文字亮起,光芒沿著祭壇紋路蔓延,最終匯聚到柱頂那顆混沌珠上。
珠子緩緩轉動,投下一道光幕。
光幕中,浮現出一道背對眾生的身影。
那人穿著樸素麻衣,長發披散,手中拄著一根木杖。他站在一片混沌未開的虛空中,身前是九個巨大的漩渦——歸墟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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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者。”
聲音直接響起在每個人神魂深處,蒼涼、疲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吾乃歸墟守陵人,亦是……開天罪人。”
“當年九位同道共開此界,吾等自負能執掌天道,卻不知早已落入‘祂’的棋局。歸墟之眼非天地自然生成,而是‘祂’投下的九枚棋子,用以吞噬此界本源。”
“吾等發現真相時已晚,唯有以自身道基為代價,將九眼分別封印。然‘祂’之意誌不滅,終將卷土重來。”
光幕中,麻衣人轉過身。
那是一張平凡到極致的中年人臉,唯有一雙眼睛,深邃如星海,仿佛看盡了萬古滄桑。
他的目光,穿透光幕,落在了沈清弦身上。
“混沌之種的傳承者,你能走到這裏,說明‘祂’的觸角已再度伸向此界。留給你的時間不多,記住三件事。”
“第一,混沌源珠並非唯一。九顆源珠對應九大歸墟之眼,集齊三顆,可短暫喚醒‘開天陣靈’。”
“第二,不要信任任何自稱‘天道執掌者’的存在。包括天衍,包括命運殿主,包括……冥府第九棺主。他們都已沾染‘祂’的氣息。”
“第三——”
麻衣人抬手,指向祭壇下方。
“此地封印的,並非歸墟之眼本體,而是當年被‘祂’汙染的第一位開天者遺骸。若遇絕境,可喚醒遺骸,以混沌之血澆灌,可得其‘最後一次出手’。”
“但代價是,你將承受其全部因果,永世不得超脫。”
話音落下,光幕破碎。
混沌珠從柱頂墜落,直直飛向沈清弦。
她下意識接住,珠子入手溫潤,與體內那顆源珠產生強烈共鳴。兩珠相觸的瞬間,無數信息湧入腦海——
九大歸墟之眼的位置、開天陣靈的喚醒之法、以及……那位被汙染的開天者的名字。
沈清弦臉色煞白。
“怎麽了?”墨淵扶住她。
“我知道第九棺主是誰了。”沈清弦聲音發顫,“他是……守墓人的師兄,當年九大開天者之首。”
“道號——”
“歸墟。”
祭壇突然劇烈震動。
不是來自上方,而是來自下方。
仿佛有什麽東西,被剛才那番話……喚醒了。
“快走!”骨老嘶吼,“遺骸要蘇醒了!我們承受不起那種因果!”
但已經晚了。
祭壇地麵裂開無數縫隙,從中伸出九條青銅鎖鏈,鎖鏈盡頭纏繞著一口……棺槨。
與冥府青銅巨棺形似,卻更加古樸,更加滄桑。
棺蓋緩緩滑開。
一隻手伸了出來。
蒼白、修長、指甲如墨。
那隻手按在棺沿上,稍微用力,一道身影從棺中坐起。
那人穿著與守墓人同樣的麻衣,麵容有七分相似,但眉心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裂痕中不斷滲出黑色的、粘稠的液體。
他睜開眼睛。
瞳孔是全黑的,沒有一絲眼白。
“師弟……”他開口,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你終於……來喚醒我了。”
目光,落在了沈清弦身上。
更準確地說,落在了她手中的兩顆混沌源珠上。
黑色瞳孔中,浮現出一絲……貪婪。
“混沌之血……給我……”
他站起身,踏出棺槨。
每走一步,祭壇就崩塌一片。歸墟之水從裂縫中湧出,卻被某種力量排斥在外。
星諭使那邊,紅衣少女和書生早已臉色慘白。
“大人,那是……什麽東西?!”
“開天者遺骸,被‘祂’汙染後的產物。”星諭使紫發狂舞,眼中第一次露出凝重,“所有人退後,不要被它觸碰到!”
但遺骸的目標很明確。
他無視其他人,徑直走向沈清弦。
墨淵擋在她身前,寂滅道韻全開“退下。”
遺骸腳步不停。
“我說——”墨淵一字一頓,“退!下!”
言出法隨!
規則之力降臨,遺骸身形微微一滯。
但也隻是微微一滯。
他抬起手,輕輕一握。
哢嚓——
言出法隨的規則,碎了。
“寂滅大道的小輩。”遺骸終於看了墨淵一眼,“你很不錯,但還不夠。”
他繼續向前。
戰侯、李純陽、洛璃、紫胤、七大魔將同時出手。
刀光、劍影、冰封、魔焰……所有攻擊落在遺骸身上,連他的衣角都沒掀起。
他就這樣一步步,走到沈清弦麵前三丈處。
停下。
“丫頭。”遺骸歪了歪頭,這個動作竟有幾分詭異的天真,“把你的血給我一點,好不好?就一點……我餓了好多年了。”
沈清弦握緊月影劍,混沌道韻在體內瘋狂運轉。
她知道,眼前這位雖然是開天者遺骸,但早已不是當年那位正道魁首。他被“祂”汙染,現在隻是一具渴求混沌本源的怪物。
可她能怎麽辦?
打不過,逃不掉。
除非……
她看向手中的兩顆混沌源珠。
守墓人說,以混沌之血澆灌遺骸,可得其“最後一次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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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代價是,永世不得超脫。
“沈清弦!”墨淵的聲音在耳邊炸響,“別做傻事!”
她抬起頭,對上墨淵那雙寂滅魔瞳。
那裏麵,有焦急,有憤怒,有……她從未見過的恐懼。
他在怕。
怕她做傻事。
沈清弦突然笑了。
“墨淵。”她輕聲說,“記得在源鼎裏,你逼我簽契約的時候嗎?”
墨淵一怔。
“那時候我就想,總有一天,我要讓你也嚐嚐身不由己的滋味。”
她抬手,月影劍劃過掌心。
鮮血湧出,不是紅色,而是混沌色。
那血滴落,並未落地,而是懸浮空中,分成兩滴。
一滴飛向遺骸。
一滴飛向墨淵。
“現在,輪到你了。”
遺骸張開嘴,接住那滴混沌血。
下一刻,他全身爆發出恐怖到極致的氣息——那不是修為,而是“位格”。開天者的位格。
黑色瞳孔中,浮現出一絲清明。
他轉頭,看向星諭使三人組,又看向祭壇外沸騰的歸墟之海,以及海麵上若隱若現的青銅巨棺。
“原來……已經到這個地步了。”
遺骸歎息,那歎息聲中,竟有幾分悲憫。
他抬手,對著虛空輕輕一點。
“師弟,師兄能為你做的……隻剩這一件事了。”
祭壇徹底崩塌。
但不是墜入歸墟之海,而是——化作一道光。
一道貫穿歸墟之海,直通海眼最深處的光橋。
“走!”遺骸的聲音響起,開始變得虛幻,“沿著此橋,可抵達真正的歸墟之眼核心。那裏有師弟留下的最後手段……也是你們唯一的生路。”
“但記住,踏過此橋,便再無回頭。”
“要麽終結這一切,要麽——”
“成為‘祂’的傀儡。”
話音落下,遺骸身影寸寸消散。
而那道光橋,穩穩橫亙在眾人腳下。
橋的這一端,是絕境。
橋的那一端,是更深邃的黑暗。
以及黑暗中,緩緩睜開的……
第九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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