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熬鷹不成反被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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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張幹事把票據遞還給陸江河,臉色緩和了一些,甚至帶上了一絲客氣。
    “原來是誤會一場,既然是支援國家建設,那就是好事。”
    他轉頭狠狠瞪了李保田一眼:“老李!以後搞不清楚情況別亂說話!這樣容易造成幹群矛盾!回去寫份檢討!”
    “我……張幹事,我……”李保田有苦說不出,臉憋成了豬肝色。
    “收隊!”
    張幹事一揮手,帶著人灰溜溜地走了。
    李保田看著陸江河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圍村民們幸災樂禍的表情,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他怨毒地瞪了陸江河一眼,捂著手腕,夾著尾巴跟著溜了。
    陸江河長出了一口氣,後背早已冷汗濕透。
    他緊緊的攥著那張自行車票指節發白。
    這張紙,救了他的命,但也讓他心底的疑雲更重了。
    “江河……”
    身後傳來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喚。
    陸江河轉過身,還沒等說話,一具溫軟的身體就撲進了他的懷裏。
    沈清秋緊緊抱著他的腰,哭得渾身顫抖,眼淚瞬間打濕了他的衣襟。
    陸江河反手摟住她,大手輕輕拍著她單薄的後背,眼神裏的戾氣瞬間化作了無盡的溫柔。
    “沒事了,沒事了。”
    “天塌下來,有我頂著呢。”
    與此同時,另一邊。
    縣鋼鐵廠,後勤處辦公室。
    屋裏燒著暖氣,溫暖如春。
    王德發坐在真皮沙發上,手裏盤著那對油光鋥亮的核桃,臉上掛著那副招牌式的彌勒佛笑容。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
    他在給劉隊長打電話舉報的時候,特意留了個心眼,沒有指名道姓說是陸江河。
    一來,是為了避嫌。
    如果直接點名,回頭陸江河要是被抓了亂咬一口,說他是從王德發這出去的,那也不好聽。
    二來,他太了解農村那種環境了。
    幾百斤肉在那種窮山溝裏,就像禿子頭上的虱子,根本藏不住。
    隻要劉隊長的人一到紅星大隊,根本不需要他指名,那些人自然會像聞到腥味的狗一樣撲上去。
    “哼,小鷹崽子,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哭爹喊娘了吧。”
    王德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先給張自行車票讓他飄上天,再反手一巴掌把他打進泥裏。
    等到他走投無路的時候,自己再出麵把他撈出來。
    這一套熬鷹的手段,他玩得爐火純青。
    “叮鈴鈴。”
    電話響了。
    王德發慢悠悠地接起電話,語氣溫和。
    “喂,是劉隊啊,辛苦辛苦。”
    “怎麽樣,紅星大隊那個搞投機倒把的案子,查實了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後傳來了劉隊長有些尷尬的聲音。
    “王科長,您這可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
    “難題?”王德發手中的核桃一頓。
    “怎麽?沒搜到東西?農村那種地方,藏不住幾百斤肉的。”
    “肉是沒見著,但人是見著了。”
    “支書指認的那個人叫陸江河,可是……”劉隊長歎了口氣。
    “可是人家手裏拿著您親筆簽批的自行車票,還有鋼鐵廠的收據,當著全村人的麵,說是給咱們工人兄弟送肉去了。”
    “人家說了,這是支援建設,是您特批的特別采購員。”
    “王科長,既然是自己人,您直接跟我打個招呼不就行了?”
    “何必搞個匿名舉報呢?兄弟們白跑一趟不說,還差點得罪了您的人。”
    “你說什麽?”
    王德發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那張常年掛著笑的臉瞬間僵住,眼神裏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他把票拿出來了?還說是特別采購員?”
    “是啊!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公章都在那戳著呢,誰敢動他?”
    “這要是動了,豈不是打您王科長的臉嗎?”
    掛斷電話,王德發握著聽筒的手指骨節泛白。
    “啪!”
    他狠狠地將電話摔在桌上,那對盤了多年的核桃也被重重地拍在了桌麵上。
    “好!好個陸江河!”
    王德發氣極反笑,笑聲陰冷得讓人發顫。
    他原本不指名道姓是為了把自己摘幹淨,沒想到這反而成了陸江河的破局點!
    劉隊長不知道舉報人具體指認的是誰,隻知道是查倒爺。
    結果陸江河反手掏出王德發的票據,證明自己是“采購員”。
    在劉隊長看來,這不就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嗎?
    舉報的是倒爺,但這小子是王科長的人,那肯定不是這小子啊!
    “他這是借我的虎皮,做他的大旗啊!”
    王德發重新坐回沙發上,點了一根煙,深吸一口。
    他沒想到,這個山溝裏的泥腿子,反應能這麽快,手段能這麽滑。
    這一手借力打力,不僅化解了危機,還順勢把特別采購員這個身份給坐實了。
    現在全縣執法隊都知道陸江河是他王科長的紅人,以後誰還敢查他?
    “熬鷹不成,反被鷹啄了眼。”
    王德發吐出一口煙圈,眼神從最初的輕視,逐漸變得深沉和凝重。
    “有意思,真有意思。”
    “看來這小子不是條狗,是匹狼,既然是狼,那就得換種喂法了。”
    ……
    此時,陸家小院。
    所有人都已散去。
    沈清秋正拿著藥酒,小心翼翼地給陸江河擦拭著背上剛才不小心撞到的淤青。
    “江河,今天真的嚇死我了。”
    “幸虧有那個王科長給的票,不然咱們真說不清了。”
    沈清秋心有餘悸,言語間對王德發還帶著幾分感激。
    陸江河趴在炕上,眉頭緊鎖,眼神看著窗外昏暗的天色,並沒有接話。
    他摸了摸口袋裏那張救命的票據,心裏卻像壓了塊石頭。
    “清秋。”陸江河突然開口,聲音有些低沉。
    “以後對那個王科長,咱們得多留個心眼。”
    “怎麽了?”沈清秋不解。
    “太巧了。”陸江河翻身坐起。
    他的眼神幽深,帶著一絲前世商海沉浮曆練出的警覺。
    “你想想,舉報的時間點卡得這麽準,剛好是我拿到票據、處理完肉回來的時候。”
    “而且,劉隊長說是接到舉報,但沒說是誰。”
    “李保田雖然一直盯著咱們,但他怎麽有能量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調動執法隊。”
    “那你是說?”沈清秋有些害怕。
    “我沒有證據。”陸江河搖了搖頭。
    “但我總覺得,這張自行車票來得太容易,今天的檢查也來得太蹊蹺。”
    “或許是我想多了,或許這就是個巧合。”
    “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陸江河握緊了拳頭,目光灼灼。
    “不管是不是他在背後搞鬼,今天我借了他的勢,這筆賬算是記下了,如果他真是那尊佛,早晚會露出馬腳。”
    “這輛車,咱們騎著!這生意,咱們做著!”
    “但要是誰想把咱們當傻子耍……”
    陸江河冷笑一聲:“那就看看到底是誰玩死誰。”
    沈清秋一聽,眼眶又蒙上了一層水霧。
    她低聲說道:“江河,太危險了,要不咋們搬走吧,不和他們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