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鳳凰牌後座的風光與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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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江河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搬?能搬哪去!”
    “清秋,你不要怕,一切有我!”
    語罷,陸江河將她摟入了懷中。
    院子裏靜得隻剩下風刮過枯樹梢的哨音。
    沈清秋雖然暫時平複了心情,但身子還在微微輕顫。
    剛才那場差點讓家破人亡的鬧劇,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
    “好了,沒事了。”
    陸江河的大手在她後背輕輕拍了兩下。
    他鬆開懷抱,用粗糙的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淚痕,嘴角勾起一抹讓人安心的笑。
    “哭花臉就不好看了,咱們現在可是紅星大隊的名人,得把腰杆挺直了給他們看。”
    沈清秋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退開半步,目光落在那輛橫在院中央的自行車上。
    她剛才情況太亂沒來得及細看,現在定睛一瞧,這輛嶄新的鳳凰牌二八大杠在冬日的陽光下閃著黑黝黝的冷光。
    車把上的電鍍層亮得能照出人影,車座上的塑料膜還沒撕,透著股子讓人眼紅的貴氣。
    “江河,這車咱們真能騎?”沈清秋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真實感。
    “買來就是騎的,難道供著當祖宗?”
    陸江河笑了,他上前兩步,長腿一跨,穩穩地騎在車座上。
    單腳撐地,他衝著沈清秋拍了拍後座,眼神裏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剛才那些人把家裏翻得亂七八糟,晦氣。”
    “走,帶你去兜兜風,去去這滿屋子的黴味,順便去供銷社買點紅紙、筆墨和漿糊,我有大用。”
    沈清秋猶豫了一下,看著男人寬闊的後背,終究還是紅著臉,側身坐了上去。
    “坐穩了!”
    陸江河腳下一蹬,車輪碾過院子裏的積雪,向著那扇斑駁的木門衝去。
    “吱呀。”
    木門被陸江河單手推開。
    原本聚集在院牆外不遠處的村民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吸引了目光後,所有人都向著二人遠遠望去。
    陸江河就像個凱旋的將軍,騎著他的戰馬,載著他的美人,大搖大擺地出現在眾人視線裏。
    “丁鈴鈴。”
    清脆悅耳的車鈴聲在寒冷的空氣中蕩漾開來,瞬間蓋過了所有的竊竊私語。
    那群村民,眼珠子都快黏在車上了。
    “乖乖,真是鳳凰牌啊!這烤漆,這大飛輪,這得一百六七吧?”
    “你有錢也買不著!沒聽剛才那張幹事說嗎?那是王科長特批的!人家江河現在是給鋼鐵廠辦事的!”
    “這陸家小子……哦不,江河現在可是抖起來了,這以後咱們見了他,是不是還得叫聲陸采購?”
    議論聲中,之前的嘲諷和輕視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羨慕和敬畏。
    陸江河目不斜視,單手扶著車把,腳下蹬得飛快。
    風吹在臉上有些冷,但沈清秋的心卻是熱的。
    在眾目睽睽之下,在那些曾經對她指指點點的目光中,她大著膽子,伸出雙手輕輕環住了陸江河精瘦有力的腰,將臉貼在了他厚實的棉襖上。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被人嫌棄的黑五類子女,她是這輛鳳凰牌自行車的女主人。
    兩人出了巷子,沿著村裏的主路向東騎行。
    然而,冤家路窄。
    車子剛騎到知青點附近的那棵大老歪脖子樹下,就看見前麵圍著一群人。
    在那群穿著灰撲撲棉襖的知青中間,一抹嶄新的軍綠色顯得格外紮眼。
    是趙芳。
    她正站在一塊磨盤上,手裏捧著一本書,旁邊圍著幾個男知青,似乎正在高談闊論。
    “反正公社那邊說了,我的檔案已經在走流程了。”
    “等通知書一下來,我就要離開這窮山惡水了。”
    “到時候去了海市,我給你們寄那邊的大白兔奶糖。”
    趙芳的聲音裏透著掩飾不住的優越感。
    自從拿到推薦名額,她就在等正式的文件。
    在等候的最後這段日子,他一直在縣城,今天她回村是來提檔案的。
    此刻,她在知青點享受著眾星捧月的待遇,仿佛自己已經是一隻飛上枝頭的金鳳凰。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清脆的車鈴聲打斷了她的炫耀。
    “丁鈴鈴!”
    眾人回頭。
    隻見陸江河騎著那輛鋥亮的新車,載著沈清秋,像一陣風一樣駛來。
    趙芳的眼珠子瞬間瞪圓了,那是自行車?鳳凰牌的?!
    她雖然要回城了,可這東西在城裏也是個稀罕物件。
    陸江河這個窮得叮當響的泥腿子,怎麽可能買得起?
    更讓她受刺激的是坐在後座上的那個女人。
    沈清秋雖然穿著舊棉襖,但眉眼間流露出的那種依賴和幸福,還有那雙手緊緊抱著陸江河腰的姿態,像是一根針,狠狠紮進了趙芳的心裏。
    那種感覺,就像是你隨手丟棄的一塊破抹布,被人撿回去洗幹淨了,發現竟然是一塊上好的綢緞,而且還被人視若珍寶地披在身上。
    嫉妒,像毒草一樣瞬間瘋長。
    “陸江河!你給我站住!”
    趙芳腦子一熱,直接從磨盤上跳下來,張開雙臂攔在了路中間。
    “吱。”
    陸江河猛地捏下刹車,長腿一支,停在了趙芳麵前兩米處。
    他微微皺眉,眼神冷淡地看著這個前未婚妻,像是看著一個擋路的障礙物。
    “好狗不擋道,讓開。”
    “你!你怎麽說話呢!”
    趙芳氣得臉色發白,指著那輛自行車,語氣尖酸:“陸江河,你哪來的錢買車?該不會是偷的吧?”
    她眼珠子一轉,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又帶著點施舍的表情。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聽說我今天回來提檔,特意去借了輛車,想在我麵前顯擺?想讓我回心轉意?”
    趙芳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
    畢竟以前陸江河對她可是百依百順,怎麽可能說斷就斷?
    她整了整那件軍大衣的領子,抬起下巴,用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說道。
    “陸江河,雖然你這心意挺誠懇的,連這麽貴的車都能借來,但是,咱們是不可能的。”
    “我現在是準大學生,將來是國家幹部。”
    “你呢?隻是個修地球的。”
    “你趕緊把車還回去,別為了裝麵子背一身債。還有……”
    她瞥了一眼後座上的沈清秋,眼神裏充滿了鄙夷。
    “你為了氣我,隨便找個女人演戲,這就沒意思了。”
    “你以為拉著她我就能吃醋?”
    周圍的知青們也都一臉看戲的表情。
    沈清秋坐在後座上,手稍微緊了緊,臉色有些發白。
    陸江河感覺到了身後女人的緊張。
    他伸出一隻手,反手輕輕拍了拍沈清秋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然後,他轉過頭,看著自我感覺極其良好的趙芳,突然笑了。
    那笑容裏帶著三分譏諷,七分不屑。
    “趙芳,以前我覺得你也就是虛榮點,現在看來,你是腦子有病。”
    陸江河的聲音不大,但字字誅心。
    “第一,這車不是借的,是我買的!而且還是全款,帶票!這是鋼鐵廠特批給我跑業務的,你懂個屁。”
    “第二,我載我媳婦出來兜風,關你屁事?你算哪根蔥?”
    “第三,你那大學還沒上呢,先把做人學會了吧!”
    陸江河上下打量了趙芳一眼,搖了搖頭。
    “你……你……”趙芳被懟得渾身發抖,臉漲成了豬肝色。
    “陸江河!你敢這麽跟我說話!你信不信我去公社舉報你。”
    “舉報?嗬嗬!”陸江河冷笑一聲,猛地一按車鈴。
    “丁鈴鈴!”
    刺耳的鈴聲嚇得趙芳本能地往後一縮。
    “剛才李保田帶著執法隊去我家抄家,結果灰溜溜地走了,你要是不信邪,大可以去試試。”
    “不過我提醒你一句,你要是敢在背後嚼我媳婦的舌根子,別說你現在還沒走,就算你到了海市,老子也能把你的名聲搞臭!我說到做到!”
    說完,陸江河不再看她一眼,腳下一用力。
    “坐穩了媳婦,咱們走!”
    自行車帶著一陣風,直接繞過呆若木雞的趙芳,揚長而去。
    趙芳站在原地,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指甲深深地掐進了肉裏。
    她原本以為陸江河會痛哭流涕地求她,可現在,那種被徹底無視的屈辱感,比殺了她還難受。
    “陸江河你等著!等我當了大學生,我看你還怎麽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