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雪夜裏的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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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兩天,陸家小院裏那種熱火朝天的景象,讓紅星大隊的冬日都顯得不再那麽蕭瑟。
    沈清秋那二十個特供禮盒也終於畫完了。
    昏黃的煤油燈下,陸江河拿起其中一個包好的盒子。
    那粗糙的牛皮紙經過沈清秋的巧手,仿佛脫胎換骨。
    畫麵上,是一株傲立雪中的紅鬆,鬆針根根分明,樹下是一簇破雪而出的榛蘑,旁邊還蹲著一隻神氣活現的小鬆鼠。
    左上角兩行簪花小楷寫著“長白臻品,禮遇貴人”,右下角還用朱砂筆畫了個似模似樣的紅印章。
    這就不是一包蘑菇,這就是一件藝術品,一份沉甸甸的麵子。
    “神了。”
    陸江河愛不釋手地摩挲著那畫麵,眼神裏滿是讚歎。
    “清秋,就憑這一手,到了縣城,這包蘑菇的身價起碼能翻十倍。”
    “王德發那個附庸風雅的老狐狸,看到這個絕對走不動道。”
    沈清秋揉著酸痛的手腕,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卻滿足的笑。
    “隻要能幫上忙就好,對了江河,咱們收了這麽多東西,什麽時候進城?”
    “明天。”
    陸江河把禮盒整齊地碼進藤條箱子裏,眼神微微一凝。
    “明天是臘月二十三,小年。”
    “聽說縣鋼鐵廠要給領導班子發福利,這時候送去,正好趕上王德發最需要拿這東西裝點門麵的時候。”
    然而,陸江河這邊的順風順水,看在某些人眼裏,那就是眼中釘、肉中刺。
    深夜,北風呼嘯,卷著雪沫子在村道上打著旋兒。
    整個紅星大隊都沉睡了,隻有村西頭的打穀場邊上,幾個黑影正鬼鬼祟祟地晃動。
    賴三緊了緊身上那件漏風的破棉襖,縮在一堆高高的柴火垛後麵,凍得鼻涕直流。
    陸江河讓他盯著李保田,他是半點沒敢偷懶。
    想要讓陸江河重用自己,那自己就得體現價值。
    而且自己肚子裏可是還有那“斷腸散”呢。
    這幾天,他就像個幽靈一樣,沒日沒夜地在李家附近轉悠。
    “媽的,這李苟勝大半夜不睡覺,從李保田家裏推個獨輪車往村外跑啥?”
    賴三心裏嘀咕著,就在剛才,他親眼看見李保田侄子,李苟勝推著個蓋得嚴嚴實實的獨輪車,偷偷摸摸出了村,往鄰村劉家溝的方向去了。
    賴三沒敢跟太近,就守在村口的必經之路上等著。
    約莫過了一個鍾頭,一陣吱吱呀呀的車輪聲順著風傳了過來。
    回來了!
    賴三屏住呼吸,把身體死死地貼在柴火垛上,透過縫隙往外瞄。
    隻見李苟勝推著車回來了,但他身邊還多了一個人。
    那人戴著個大狗皮帽子,把臉捂得嚴嚴實實,身上背著個大背簍,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兩人走到打穀場邊上的這堆柴火垛前,停了下來。
    “勝哥,這地兒安全不?”
    那個戴狗皮帽子的男人壓低聲音問道,聲音有些發悶。
    “放心吧,大半夜的,鬼都沒有一個。”
    李苟勝喘著粗氣,四下張望了一圈,確定沒人後,才把獨輪車停穩。
    “東西帶來了?”李苟勝問。
    “帶來了,剛從我舅那廢棄地窖裏刨出來的。”
    那男人卸下背上的背簍,掀開上麵的破棉絮。
    即使隔著幾米遠,即使是在這冰天雪地裏,躲在柴火垛後麵的賴三,依然聞到了一股子怪味。
    那不是肉香,而是一股子混合著血腥氣、酸腐味,還有一種像是爛蘋果發酵後的惡臭。
    “嘔……”賴三差點沒吐出來,死死捂住嘴巴。
    “行!這味兒夠衝的!”
    李苟勝卻像是聞到了什麽香餑餑,興奮地用手電筒晃了一下。
    借著那那一閃而逝的光亮,賴三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隻見那背簍裏,是一大塊紫紅得發黑的肉,上麵還帶著些黃白色的膿點,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這是正宗的紅皮死豬。”那男人得意地說道。
    “得了豬丹毒死的,渾身發紫,看著跟野豬肉一模一樣。”
    “我舅用鬆枝熏過,把那股子藥味蓋住了不少,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
    “好!太好了!”李苟勝獰笑一聲,從懷裏掏出一把錢塞給那男人。
    “聽著,明天一早,你就裝成是外地來的獵戶,去陸江河那排隊。”
    “咱們村的人大多不認識你,你就說這是剛打的野豬肉。”
    “隻要他陸江河把這肉收了,再送到鋼鐵廠……”
    李苟勝做了個狠辣的手勢。
    “那他就不是送禮,是送命!這肉要是讓人吃了,那就是大規模投毒!”
    “幾千號工人要是倒下一片,他陸江河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槍斃的!”
    “到時候,咱們支書就能名正言順地帶人抄了他的家!”
    “明白!勝哥你就瞧好吧!這絕戶計,保管讓他陸江河死無葬身之地!”
    兩人又嘀咕了幾句,這才分頭離開。
    等到腳步聲徹底消失,賴三才敢從柴火垛後麵爬出來。
    他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腿肚子直轉筋。
    太毒了!這李家叔侄太毒了!
    這是要拉著全村人甚至鋼鐵廠的工人給他們當墊背的啊!
    賴三雖然是個混混,但他不傻。
    這要是真出了人命,陸江河完了,他這個跟著陸江河混的狗腿子能有好下場?
    更何況,他還需要陸江河的“解藥”呢!
    “不行!得趕緊報信!”
    賴三連滾帶爬地從雪地裏爬起來,顧不得凍僵的手腳,發了瘋一樣朝陸家小院跑去。
    另一邊,陸家小院。
    陸江河剛準備吹燈,院外突然傳來兩聲急促的敲門聲。
    “陸……陸爺!出……出大事了!”
    聽到賴三急切的聲音,陸江河眼神一凜。
    他抄起門後的柴刀,悄無聲息地摸到了院門口,拉開一條門縫。
    賴三像個雪人一樣滾了進來,臉都被凍青了,牙齒磕得噠噠響。
    陸江河還沒來得及發問。
    賴三直接抓住陸江河的袖子,聲音顫抖:“毒計!絕戶計啊!李保田那孫子,讓侄子弄來了瘟豬肉!”
    進了屋,喝了一大瓢涼水,賴三才緩過一口氣,把自己剛才在打穀場聽見的一字不落地全倒了出來。
    “真的!我親眼看見的!那肉紫得發黑,流著黃水,臭得熏人!他們說是得了紅皮病的死豬!”
    “明天一早就要混在您的貨裏賣給您,想讓您送進鋼鐵廠去投毒!”
    說完,賴三看著陸江河那張在陰影中晦暗不明的臉,心裏直打鼓。
    “陸爺,這咋整?要不明天咱們不收了?”
    陸江河坐在板凳上,手裏輕輕摩挲著那把柴刀的刀柄。
    聽完賴三的話,他並沒有暴跳如雷,反而極其反常地笑了。
    隻是那笑容,冷得讓人骨頭縫裏冒寒氣。
    “紅皮病?豬丹毒?”
    陸江河喃喃自語:“好一個李保田,好一個絕戶計。”
    作為前世的大廚,他對這種病豬肉再熟悉不過。
    這玩意兒劇毒,人吃了輕則高燒嘔吐,重則敗血死亡。
    李保田這是不僅僅想要他的命,還要把他的名聲徹底搞臭,讓他遺臭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