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別墨跡,幹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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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春雨這一衝,那是真帶著一股子拖拉機下坡的慣性。
    那一腳42碼的解放鞋要是真踹實了,別說陸江河,就是頭牛也得被踹個跟頭。
    沈清秋嚇得驚呼一聲,捂住了眼睛。
    然而,陸江河沒躲,也沒退。
    就在那隻帶著泥點子的大腳即將踹到他小腹的一瞬間。
    陸江河身形微微一側,上半身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滑開。
    “呼——”
    那一腳帶著風聲,擦著陸江河的衣角踹空了。
    雷春雨用力過猛,身子失了重心,像個大悶屁一樣往前踉蹌了兩步。
    眼看就要一頭撞上後麵的牆垛子,陸江河卻突然伸出手,手裏那根燒火棍往牆上一抵,正好擋在了雷春雨的肩膀前。
    “砰!”一聲悶響。
    燒火棍彎成了一個驚人的弧度,硬生生止住了雷春雨的衝勢。
    “雷主任,你這腳法要是去踢足球,國家隊都得給您留個位置。”
    “但用來踹老百姓,是不是有點太看得起我了?”
    雷春雨穩住身形,喘了口粗氣。
    她轉過身,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看著陸江河。
    這小白臉,下盤挺穩啊!
    “行啊,有點東西。”
    雷春雨把袖子往上一擼,似乎來了興致。
    “看來不是個光會耍嘴皮子的軟蛋!再來!”
    “再來就沒意思了。”
    陸江河把燒火棍往旁邊一扔,當啷一聲。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不急不緩的說道。
    “雷主任,咱們都是給國家幹活的,您是為了完成任務,我是為了給鋼鐵廠送補給。”
    “真要在這打一架,您把我打壞了,那是欺壓群眾。”
    “我要是把您傷了,那是襲擊幹部。”
    “這傳出去,您這主任臉上也不光彩吧?”
    “那你說咋整?”
    雷春雨是個直腸子,一聽這話也有道理,那股蠻勁兒稍微收了收。
    “反正今兒個這貨,我必須帶走!這是我的指標!”
    “帶走沒問題。”
    陸江河話鋒一轉:“但您就這麽拉回去一堆沾著泥的爛蘑菇,往縣供銷社倉庫一堆,頂多算是完成了基本的采購量。”
    “這種平常的業績,能顯出雷主任您的本事嗎?”
    雷春雨一愣。
    這話算是說到她心坎裏了。
    她雷春雨是誰?
    那是又要強又好麵子的人!
    幹啥都得第一!
    幹啥都得“帶派”!
    普普通通完成任務,那確實沒勁。
    “那你啥意思?你有花招?”雷春雨狐疑地看著他。
    “清秋。”陸江河沒解釋,回頭喊了一聲。
    “去,把咱們給鋼鐵廠準備的那種樣品,拿一盒出來給雷主任掌掌眼。”
    一直躲在後麵的沈清秋,雖然心裏還害怕這個粗魯的女人,但聽到丈夫的話,還是乖順地進了屋。
    沒一會兒,她捧著一個還沒封口的牛皮紙禮盒走了出來。
    陸江河接過禮盒,遞到雷春雨麵前。
    “雷主任,您是大行家,看看這個。”
    雷春雨磨盤一般大的腚一抖,然後伸出那雙滿是老繭的大手,有些笨拙地接了過來。
    她這種粗人,哪裏瞧見過這細致玩意兒。
    她拿到眼前一看,那雙大眼瞬間直了。
    隻見那粗糙的牛皮紙上,畫著一幅極為雅致的水墨圖,旁邊題著蒼勁有力的“特供尊享”四個字。
    打開盒子,裏麵鋪著一層幹淨的油紙,榛蘑被剪去了根部的泥土,大小均勻,一個個像小傘一樣碼放得整整齊齊,散發著淡淡的菌香。
    這一對比,旁邊麻袋裏那些帶著土坷垃和樹葉的散貨,簡直就像是豬食。
    “乖乖……”
    雷春雨忍不住咂了咂嘴,原本那雙隻會掄斧頭、扛麻袋的手,此刻捧著這盒子竟然有點微微發抖,生怕一用力給捏扁了。
    “這……這是蘑菇?這咋看著跟那百貨大樓裏賣的高級點心似的?這麽金貴?”
    “這就是包裝,這就是文化。”
    陸江河指著盒子說道:“鋼鐵廠為什麽特批我的條子?就是因為這一手。”
    “雷主任,您力氣大,幹活猛,這是您的本事。”
    “但是……”陸江河指了指盒子上的畫,又指了指沈清秋,“這畫畫、寫字、剪根、擺盤的細致活兒,您能幹嗎?”
    “這盒子要是讓您手下那幫大老爺們來弄,怕是蘑菇還沒裝進去,盒子先讓那一雙雙黑手給抓爛了吧?”
    雷春雨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了一下。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骨節粗大、指甲縫裏還帶著黑泥的手。
    讓她扛二百斤麻袋,她眉頭都不皺一下,那是享受。
    但讓她拿那細毛筆畫畫?讓她像繡花一樣擺蘑菇?
    光是想想那個畫麵,她就覺得渾身刺撓,腦袋瓜子嗡嗡的疼。
    “哎呀媽呀,快拿走!”
    “我看這玩意兒就腦仁疼!這活兒太細碎了!”
    “這哪是幹活,這是繡花呢!我可整不了這個,磨磨唧唧的,急死個人!”
    “這就對了。”
    陸江河笑了,笑得像隻看到雞進了籠子的狐狸。
    “所以啊,雷主任,咱們沒必要打架,咱們得合作。”
    “合作?”雷春雨一愣,“咋合作?”
    陸江河往前湊了一步,聲音不大,卻字字珠璣。
    “以後,這十裏八鄉的散貨,您盡管收,我不攔著,甚至我還能幫您收。”
    “收上來之後,您負責運輸,您那是拖拉機,跑得快,拉得多,這活兒隻有您幹得來,別人幹我不放心。”
    “但是這貨,您別急著往縣裏送,先拉到我這兒來。”
    “我和我媳婦負責給您加工,把這土得掉渣的山貨,變成這種特供禮盒。”
    “到時候,您拿著這禮盒去交差,那就不叫完成任務,那叫給縣裏搞到了精品物資!是政治任務!”
    “這政績,是您的!這麵子,也是您的!”
    “我呢,就賺個辛苦的手工費,您吃肉,我喝湯,咋樣?”
    雷春雨聽著聽著,眼睛越瞪越大,最後那雙眼睛裏簡直要冒出光來。
    她雖然是個粗人,但那是對幹活粗。
    對當官、對榮譽,她可比誰都精。
    要是能把這種高檔貨交上去,那社裏的領導還不得把她誇上天?
    說她雷春雨不僅能幹粗活,還是個有思想、有水平的好幹部?
    最關鍵的是,那些煩人的磨磨唧唧的需要拿筆杆子的破事兒,都不用她幹了!
    她隻需要負責開車、吼人、扛麻袋就行了!
    這簡直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買賣啊!
    “哎呀媽呀!”
    雷春雨猛地一拍大腿,震得大紅棉襖上的灰都飛起來了。
    她看陸江河的眼神瞬間變了,從剛才的看階級敵人,變成了看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老弟!你這腦瓜子是咋長的?咋這麽靈呢?”
    雷春雨把軍大衣往上一聳,那股子豪爽勁兒又上來了。
    她伸出那隻大手,不由分說地重重拍在陸江河的肩膀上。
    “啪!”
    這一巴掌,力道之大,差點把陸江河拍得當場跪下,半邊身子瞬間麻了。
    “行!就衝你這一手,這事兒姐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