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瘋狂的知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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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
    陸江河沒讓沈清秋起床,自己單手熱了剩飯,然後把賴三叫了過來。
    “陸爺,啥指示?”賴三現在對陸江河那是死心塌地。
    “去,給我弄二十斤白麵,再殺隻雞,把那壇子底下存的一些野豬肉也都刨出來。”
    “啊?”賴三愣了。
    “陸爺,今兒不過年不過節的,你這是要請客?”
    “對,請客。”
    陸江河站在院子裏,看著那個雖然雜亂但已經初具雛形的加工站,目光投向了村東頭的方向。
    “請那幫自命清高的讀書人,吃頓飽飯。”
    “咱們這攤子要想轉起來,光靠咱們幾個大老粗不行,得找會拿筆杆子的人。”
    “你是說知青點那幫人?”賴三撇了撇嘴。
    “那幫人眼高於頂,平時看都不看咱們一眼,能來給咱們幹活?”
    “眼高於頂?”
    陸江河冷笑一聲,那是對這個饑餓年代最深刻的洞察。
    “現在是二月,青黃不接,咱們家有肉吃,他們那恐怕連耗子都餓得搬家了。”
    “在餓肚子麵前,什麽清高,什麽麵子,都是狗屁。”
    “隻要我手裏的饅頭夠大,肉夠香,他們就是一群等著喂食的狼。”
    看著賴三領命而去的身影,陸江河站在風雪中,又點了一根煙,心裏的算盤打得劈啪響。
    其實,他這招肉包子打狗,不僅僅是為了解氣,更是為了長遠的布局。
    現在的加工站,粗活累活有賴三帶著兄弟們幹。
    但這畫畫、描線、寫字的雅活,村裏那些拿慣了鋤頭、滿手老繭的莊稼漢是真幹不了。
    讓他們拿筆,比讓他們殺豬還難,畫出來的東西跟鬼畫符似的,根本沒法賣給城裏的領導。
    而這幫知青,雖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幹農活是廢物,但好歹都讀過書,肚子裏有點墨水,手底下有準頭。
    更重要的是,這幫人在村裏是外來戶,無根無底,沒親沒故。
    比起那些背後有著七大姑八大姨、稍微有點利益就容易抱團鬧事的本村宗族勢力,這幫餓肚子的知青反而更好管理。
    隻要給口飽飯,給點小錢,他們就是最廉價、最聽話、素質也最高的技術工。
    用一頓紅燒肉和幾斤白麵,就能換來十幾號聽話的高素質勞動力,還能順手把趙芳徹底孤立,讓她在這個集體裏再也沒有立足之地。
    這筆買賣,怎麽算都是血賺。
    “殺人不見血,這才是這一鍋紅燒肉真正的威力。”
    陸江河吐出一口煙圈,眼神裏透著一股子商人的精明和冷酷。
    ……
    正午時分。
    紅星大隊知青點。
    正如陸江河所料,這裏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死氣。
    土坯房裏冷颼颼的,十幾個知青裹著破棉襖擠在炕頭上取暖,一個個麵如菜色,眼神呆滯。
    去年的口糧早就吃光了,下一季的救濟糧還沒影。
    這幾天,他們是喝稀粥都得數著米粒下鍋。
    趙芳縮在牆角,手裏捧著個搪瓷缸子,裏麵是半缸子溫水。
    她餓。
    餓得胃裏像是有一隻手在狠狠地抓撓,餓得頭暈眼花。
    自從上次鬧自殺成了全村的笑柄,她在村裏的名聲徹底臭了,沒人願意接濟她,連知青點的同伴都防著她,生怕被她賴上。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劉建國歎了口氣,把褲腰帶又勒緊了一格。
    “我聽說陸江河回來了,坐著車回來的,還拉了一車的貨。”
    一個女知青小聲嘀咕道,語氣裏滿是羨慕。
    “說不定人家現在都是萬元戶了,要是能在他那蹭頓飯……”
    “閉嘴!”
    趙芳猛地抬起頭,那雙深陷的眼窩裏射出兩道怨毒的光。
    “有點骨氣行不行?!”
    “他陸江河就是個暴發戶!是個投機倒把的壞分子!”
    “咱們是讀書人!吃他的飯?那是嗟來之食!那是……”
    話還沒說完,一股極其霸道、濃鬱的香味,順著破敗的門縫,像是一條無形的鉤子,狠狠地鑽進了屋裏。
    那是肉香!
    是油脂混合著蔥薑蒜,在大火爆炒下激發出靈魂的肉香!
    緊接著,還有一股剛出鍋的白麵饅頭的麥香味,甜絲絲的。
    “咕嚕……”
    屋裏瞬間響起了一片整齊劃一的吞咽聲。
    趙芳罵人的話卡在嗓子眼裏,再也說不出來了。
    在這股足以擊穿靈魂的香味麵前,所有的自尊都成了笑話。
    “哐當!”
    知青點的破木門被人一腳踹開。
    陸江河披著軍大衣,左手吊著繃帶,像個土匪頭子一樣站在門口。
    他身後,賴三端著個還在冒熱氣的大鐵盆,盆裏是滿滿當當、紅亮油潤的紅燒肉燉粉條。
    另一個小弟端著個笸籮,裏麵是雪白的大饅頭,個頂個的大。
    靜。
    死一般的寂靜。
    十幾雙綠油油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鐵盆,仿佛那一盆不是肉,而是命。
    “各位,都餓了吧?”
    陸江河掃視了一圈,目光在角落裏瑟縮的趙芳身上停留了一秒,嘴角勾起一抹戲謔。
    “我是個粗人,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
    “我那加工站缺人手,缺會畫畫、會寫字的人。”
    “今兒個我把話撂這兒,誰願意去我那幹活,這盆肉,這饅頭,現在就吃,管夠!”
    “而且,按件計費,畫好一個盒子給二分錢!”
    “幹不幹?”
    陸江河的聲音不大,但在這饑餓的知青點裏,無異於一聲驚雷。
    管飯?管肉?還有錢拿?
    “我幹!陸哥!我會畫畫!”
    劉建國第一個跳了起來,連滾帶爬地衝向門口,眼淚都快下來了。
    “我也幹!我字寫得好!”
    “我也去!隻要給口吃的就行!”
    一瞬間,屋裏炸了鍋。
    所有的知青都瘋了一樣湧向陸江河,生怕晚一步那肉就沒了。
    隻有趙芳,僵硬地坐在原地,渾身發抖。
    那香味像耳光一樣抽在她臉上。
    她想罵人,想維持清高,可胃裏的痙攣讓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陸江河看著蜂擁而至的人群,笑了。
    他知道,這第一步棋,走活了。
    “排好隊!一個個來!賴三,記名字!”
    “對了。”陸江河忽然轉頭,看向角落裏的趙芳,聲音冷淡。
    “趙知青,你要是有骨氣,千萬別來。”
    “我這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說完,他帶著人轉身就走,留給趙芳一個決絕的背影,和一屋子殘留的、令人發瘋的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