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城西鬼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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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供銷社的大門才剛開,賴三就扶著腰走了出來。
    那姿勢,倆腿有點並不攏,走起路來發飄,像是踩在棉花堆上。
    但他那張因為宿醉還有些浮腫的臉上,卻洋溢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光彩。
    那是“朝中有人”的嘚瑟勁兒。
    他回到醫院跟陸江河匯合時,陸江河正靠走廊上抽煙。
    陸江河看著他那副像是被妖精吸幹了精氣的樣兒,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咋樣三兒?雨姐這軟飯,好吃嗎?”
    “昨晚沒斷尾求生吧?”
    賴三老臉一紅,卻把胸脯拔得老高。
    他甚至還刻意拽了拽衣領,露出了脖子上的一塊紫紅印記,嘿嘿一笑。
    “哥,你說啥呢。”
    “雨姐那是……那是真性情!那是拿我當親人!”
    “行了,那是你的福分。”
    陸江河扔掉煙頭,踩滅。
    “既然成了雨姐的人,以後在縣裏辦事腰杆子就得挺直了。”
    “走,先和我去縣裏的新家看看。”
    二人一路向西,穿過繁華的縣中心,越走越荒涼。
    城西這片以前是老工業區,後來廢棄了不少。
    王德發口中的那座小洋樓,就孤零零地立在一片枯黃的白樺林後麵,周圍幾百米都沒人煙。
    車停在院門口。
    這是一座兩層的紅磚小樓,帶個大院子,圍牆很高,上麵還插著防賊的碎玻璃渣。
    那碎玻璃渣在冬日的暖陽下折射出森冷的光,似乎在警告著每一個試圖靠近的人。
    “哥,這地兒看著是真邪乎啊。”
    賴三縮了縮脖子,剛才那股子因為雷春雨而挺直的腰杆子,這會兒又有點彎了。
    “這牆頭上咋還掛著破布條子呢,跟招魂幡似的。”
    陸江河沒理會賴三的絮叨,他伸手推了推那扇鏽跡斑斑的大鐵門。
    “吱嘎。”
    一聲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沉寂許久的院落終於迎來了它的新主人。
    “邪乎?那是心裏有鬼的人才覺得邪乎。”
    陸江河邁步走了進去,皮靴踩在枯草和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在我看來,這是塊寶地。”
    他環視了一圈。
    院子夠大,以後無論是擴建倉庫還是搞露天晾曬都綽綽有餘。
    那棟紅磚小樓雖然看著破敗,但主體結構結實,是當年蘇聯專家援建的風格,牆體厚,保暖性好。
    最關鍵的是,這裏獨門獨院,沒人打擾。
    “三兒,別愣著了。”
    陸江河轉身吩咐道。
    “你現在去勞務市場,給我雇幾個手腳麻利的大姐,再找兩個泥瓦匠。”
    “告訴他們,工錢翻倍,必須盡快幫我把這小洋樓給我翻新打整出來!”
    “等一切就緒,我挑個黃道吉日帶著清秋住進來!”
    “這樣,我們在這縣城就算暫時有個落腳點了!”
    賴三一聽這話,眼珠子都亮了。
    心裏的那點恐懼瞬間拋到了腦後。
    “得勒!有錢能使鬼推磨,我這就去市場找人。”
    “保證盡快完成房屋的修繕和打理。”
    看著賴三跑遠的背影,陸江河從兜裏掏出一根煙點上,深吸了一口。
    不到一個鍾頭,賴三就領著一幫人浩浩蕩蕩地殺回來了。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說得一點不假。
    在這人均工資幾十塊的年頭,陸江河開出的雙倍工錢、日結現金。
    那就像是一針強心劑,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這幫幹活的人也敢闖一闖。
    更別提隻是收拾個所謂的“凶宅”。
    “都給我聽好了!”
    賴三有了人手,那股子狐假虎威的勁兒又上來了,叉著腰站在院子裏指揮。
    “那個誰,大姐,窗戶紙全都給我撕了,玻璃擦得必須要能照出人影兒來!”
    “還有那幾個泥瓦匠師傅,牆上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全都給我鏟了,重新刮大白!”
    “這房子,我要看著跟新房一樣!”
    陸江河沒插手具體的活兒,他隻負責掏錢。
    他讓賴三去買了幾掛千響的大鞭炮,就在院子當中間,劈裏啪啦地放了一通。
    硝煙味瞬間彌漫開來,那種刺鼻的火藥味,驅散了院子裏的陰冷。
    人多力量大,加上金錢開道。
    原本荒草叢生的院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規整起來。
    枯草被連根拔起,甚至還撒上了一層防滑的爐灰。
    那一扇扇破敗的窗戶,換上了嶄新的玻璃,陸江河還特意讓人掛上了喜慶的碎花窗簾。
    到了下午兩點多,這座在城西屹立多年、讓人談之色變的“鬼樓”,竟然透出了一股子溫馨的人氣兒。
    陸江河看著煥然一新的小樓,滿意地點了點頭。
    隻是那剛刷完的大白牆透著股濕冷的石灰味兒,新換的窗框油漆也沒幹透。
    陸江河背著手樓上樓下轉了一圈,摸了摸還有些潮濕的牆壁,眉頭微微皺了皺,隨即又舒展開來。
    “賴三,去買些煤,再買幾個大鐵爐子。”
    陸江河吩咐道。
    “這幾天你就在這兒盯著,把爐子給我燒得旺旺的,窗戶打開通風。”
    “這屋裏潮氣太重,又是剛翻新,沒個三五天散散味兒,住進來容易生病。”
    在給賴三交代完以後,陸江河便回到了醫院。
    沈清秋那邊在經過幾天的調理後,基本已沒啥大礙。
    麵色也恢複了紅潤。
    兩天後。
    縣人民醫院,三樓病房。
    沈清秋已經換下了病號服,穿上了陸江河給她新買的那件米色羊絨大衣。
    雖然大衣有些寬大,顯得她身形依舊單薄,但那張臉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已經變得白皙紅潤。
    透著一股子書卷氣的知性美。
    陸江河目光落在沈清秋身上,眼神瞬間灼熱了幾分。
    “媳婦,爹,咱們出院回新家!”
    陸江河二話不說,搶過沈長林手裏的網兜背在身上,然後一手攙著老丈人,一手霸道地牽起妻子的手。
    陸江河的大手幹燥溫熱,那股力量順著掌心傳遍了沈清秋的全身。
    她看著丈夫寬厚的背影,眼眶一熱。
    三人走出醫院大門。
    一輛小轎車已經停在門口等待。
    這是雷春雨特意給他們安排的。
    小轎車轟鳴著穿過縣城,一路向西。
    當車子最終停在城西那座紅磚小洋樓前時,沈清秋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