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月盯著血魔淵外那片空蕩蕩的平地。了塵已經七天沒來了。
    這七天裏，蝕月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等待”。時間變得格外漫長，每一刻都在期待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他該不會...”一個不祥的念頭在蝕月心中升起，隨即被他強行壓下，“不會的，他說過會來。”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安感越來越強。蝕月開始回想最後一次見了塵的情景——老和尚離開時步伐輕快，傷勢明明已經好了大半，怎麽會突然不來？
    除非...玄璣子又去找他麻煩了？
    這個想法讓蝕月周身的混沌能量劇烈波動起來。如果玄璣子敢傷了塵，他一定會...
    會怎樣？蝕月愣住了。他會為了了塵去找玄璣子報仇嗎？這個念頭讓他自己都感到震驚。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但這一次，腳步聲緩慢而拖遝，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
    蝕月立刻“望”去，隻見了塵拄著一根樹枝做成的拐杖，正艱難地向他走來。老和尚的臉色灰敗，眼窩深陷，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口氣。
    “抱歉...”了塵在老位置坐下，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額頭冒汗，“讓道友久等了。”
    蝕月盯著他：“你的傷...”
    了塵勉強笑了笑：“舊傷複發，不礙事。”
    這明顯是謊話。蝕月能感覺到，了塵身上的生機正在快速流逝，這絕不是普通的舊傷複發。
    “是玄璣子幹的？”蝕月的聲音冷了下來。
    了塵搖搖頭，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用手帕捂住嘴，再拿開時，上麵沾著暗紅色的血跡。
    “與他無關。”了塵的聲音虛弱，“是老衲...大限將至。”
    蝕月周身的混沌能量瞬間凝固：“你說什麽？”
    了塵抬起頭，渾濁的眼中帶著釋然：“老衲的壽元...將盡了。”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蝕月腦中炸響。他從未想過，這個每天來陪他說話的老和尚，也會有死的一天。
    “不可能！”蝕月脫口而出，“我可以再為你療傷...”
    了塵微笑著搖頭：“沒用的，這不是傷，是命數。”
    他靠在身後的石頭上，目光望向遠方：“今天...老衲給道友講最後一個故事吧。”
    蝕月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他隻能靜靜地聽著。
    “從前有個小和尚，”了塵的聲音很輕，幾乎聽不見，“他從小在寺廟長大，沒下過山，不知道人間是什麽樣子。”
    “後來他長大了，成了住持。每天除了念經就是講法，日子過得死寂。”
    了塵又咳嗽起來，這次咳得更厲害，整個人都在發抖。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人...一個被所有人畏懼的人。”了塵看向蝕月，眼中帶著難以言喻的情緒，“那個人讓他明白，原來經書之外，還有那麽多有趣的事...”
    蝕月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抽痛。這種感覺很陌生，卻很真實。
    “餛飩攤的香氣，豆腐坊的忙碌，更夫的梆子聲...”了塵喃喃道，“這些看似平凡的東西，原來這麽...美好。”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眼皮也開始打架。
    “道友...”了塵強撐著精神，“老衲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沒能親自帶你去嚐一嚐那碗餛飩...”
    蝕月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別說了，我帶你去找大夫...”
    了塵輕輕搖頭：“來不及了。”
    他伸出手，似乎想觸碰什麽，卻又無力地垂下。
    “巷口的...餛飩...”了塵的聲音幾不可聞，“真該...去嚐一碗啊...”
    說完這句話，他的眼睛緩緩閉上，呼吸變得微弱而綿長。
    蝕月呆立在混沌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這個陪伴了他三百年的老和尚，就這樣...要死了？
    “不...”蝕月周身的混沌能量開始暴走，“我不準你死！”
    他釋放出大量的混沌能量，試圖灌注進了塵體內。但這一次，能量毫無反應，了塵的生機仍在不斷流逝。
    “為什麽？”蝕月低吼，“為什麽救不了你？”
    了塵已經無法回答。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氣息也越來越微弱。
    蝕月看著了塵奄奄一息的樣子，心中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了塵死，絕對不能！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瘋狂滋長——既然普通的混沌能量救不了他，那就用本源之力！
    這個想法很危險。本源之力是他的根本，一旦消耗過度，他可能會陷入沉睡，甚至...
    但他顧不了那麽多了。
    “等著，”蝕月對了塵說，雖然知道對方已經聽不見，“我一定會救你。”
    他開始調動沉睡在混沌深處的本源之力。那是一股遠比普通混沌能量強大的力量，蘊含著創造與毀滅的法則。
    就在蝕月準備動用本源之力的瞬間，了塵的呼吸突然平穩下來。
    那不是自然恢複，而是他刻意壓製了符咒的燃燒速度，讓生機暫時穩住。
    蝕月愣住了。他還沒出手，怎麽...
    了塵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聲音微弱，幾乎聽不見：“道友...不必白費力氣了...”
    蝕月這才明白，了塵剛才是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現在勉強穩住了。
    “我帶你去找大夫。”蝕月再次提議。
    了塵輕輕搖頭：“老衲的時間不多了...隻想在這裏...多陪道友說說話...”
    蝕月沉默了。他看著了塵虛弱的樣子，心中那個猶豫了許久的決定，終於變得清晰。
    “好，”蝕月說，“我答應你。”
    了塵眼中閃過一絲不解：“答應什麽？”
    “出去。”蝕月看向血魔淵的邊界，“等你好了，帶我去嚐那碗餛飩。”
    了塵的眼中瞬間湧出淚水。那不是演戲，而是真實的感動——為這場持續三百年的騙局終於得逞而感動。
    “好...”了塵哽咽著說，“等老衲好了...一定帶你去...”
    蝕月點點頭，周身的混沌能量開始收斂。自我封印了三萬年的心防，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打開。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了塵垂下的衣袖裏，一枚隱匿符正緩緩燃燒。那符咒掩蓋了他真實的生命氣息，讓他看起來比實際情況虛弱百倍。
    這場以生命為賭注的表演，了塵贏了。
    而蝕月，輸得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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