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月站在雲州城外的官道上，遠遠望著城門。隻要穿過這座城，再往北三百裏就是玄門地界。
    城門口貼著他的通緝令，守城士兵挨個盤查行人。一個老婦人因為背簍裏多帶了些幹糧，就被拉到一旁仔細搜查。
    都是因為我...蝕月輕聲自語。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玄璣子飄然落地，攔在他麵前。他手中‘天機鏡’的餘光尚未散去，鏡中倒影顯示，那道混沌氣息正直指雲州。
    這次玄璣子沒有帶隨從，也沒有持兵器，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你終於來了。玄璣子說。
    蝕月看著他：你在等我？
    等你做出正確的選擇。玄璣子側身，指向身後的雲州城，看看這座城，看看這些百姓。
    蝕月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城門口，一個孩童因為害怕士兵的盤查在哭泣；茶攤上，幾個茶客正在竊竊私語，不時驚恐地望向城外；更遠處，一對老夫婦正在收拾行李，似乎準備逃離...
    他們原本可以安居樂業。玄璣子的聲音帶著痛心，可現在，因為你的出現，整座城日夜不安！
    蝕月沉默。他能感覺到城中彌漫的恐懼，那種恐懼確實因他而起。
    再看看你走過的路。玄璣子揮手在空中劃出一幅光影地圖，李家村、臨安城、白石鎮...你所到之處，哪一處不是生靈塗炭？
    光影中浮現出那些地方的景象：李家村的村民還在燒香禱告，臨安城的長街仍在重建，白石鎮的百姓不敢夜出...
    那些不是我...蝕月想要辯解，但玄璣子打斷了他。
    不是你親手所為，卻因你而起！玄璣子眼中閃著悲憫的光，蝕月，你還不明白嗎？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災厄！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刺穿了蝕月的心防。他想起那個遞糖人的小女孩驚恐的眼神，想起麵攤老板顫抖的手，想起村民們跪地求饒的樣子...
    難道他真的不該存在？
    看看這些無辜的百姓！玄璣子指向城中一個正在玩耍的孩童，他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因為你的存在而擔驚受怕？
    蝕月看著那個孩童，想起之前那個說他眼睛好看的小男孩。如果他的存在隻會帶來恐懼和災難，那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了塵大師...玄璣子突然哽咽了，他待你如友，你卻害他性命！你可知道，他臨終前還在為你求情！
    蝕月猛地抬頭：了塵不是我殺的！
    那是誰？玄璣子逼問，除了你，還有誰能在那時那地害他性命？
    蝕月語塞。他確實不知道了塵的死因，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
    蝕月，玄璣子的語氣突然柔和下來，若你還有一絲良知，就該為這三界蒼生著想。你的存在隻會帶來災難，你的每一步都踏著無辜者的鮮血...
    他向前一步，眼中含著淚水：自我了斷吧。為了這些無辜的百姓，為了這三界的安寧...這是你唯一能做的救贖。
    蝕月怔怔地看著他。自我了斷？為了所謂的三界安寧？
    他想起那個小和尚的話：師父說，眾生平等。
    眾生平等...蝕月喃喃重複，那我的生命呢？就不重要嗎？
    玄璣子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麽問。
    你的生命...玄璣子斟酌著用詞，與萬千生靈相比，孰輕孰重？
    蝕月笑了，笑容中帶著苦澀：所以，我就該為了那些想要殺我的人去死？為了那些誣陷我的人去死？為了這些...根本不在乎真相的人去死？
    他指向城中那些百姓：他們可曾問過一句，我為什麽要？可曾想過，我或許也是受害者？
    玄璣子沉默片刻，緩緩道：這就是命運對你的安排。蝕月，認命吧。
    認命？蝕月周身的混沌能量開始波動，我命由我，憑什麽要認？
    就憑你害死了塵大師！玄璣子突然激動起來，就憑你所到之處災禍不斷！就憑這滿城百姓因你而恐懼！
    他每說一句，就向前一步。最後幾乎是在嘶吼：蝕月！你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蝕月看著他激動的樣子，突然覺得很可笑。這些口口聲聲為了蒼生的人，卻要逼一個無辜者自盡。
    如果我說不呢？蝕月平靜地問。
    玄璣子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那你就繼續做你的魔頭，繼續為禍世間。但終有一日，你會為今天的決定後悔。
    說完，他轉身離去，背影蕭索。
    蝕月獨自站在原地，望著遠處的城池。玄璣子的話還在他耳邊回蕩：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災厄！
    真的是這樣嗎？因為他生來是混沌神魔，所以就注定要帶來災難？因為他與眾生不同，所以就該死？
    他想起了塵曾經說過的話：萬物皆有道。
    那他的又是什麽？難道就是作為一個災星，最終自我了斷？
    不，他不接受。
    他看向雲州城，突然邁步向前。這一次，他沒有隱藏氣息，沒有改變容貌。他就這樣以真麵目，向著城門走去。
    守城士兵看到他的瞬間，嚇得連武器都拿不穩。
    魔...魔頭來了！
    尖叫聲響徹全城。
    蝕月沒有理會，繼續向前。所過之處，百姓紛紛退避，唯恐沾染。
    他走到城中央的廣場上，環視四周驚恐的人群，緩緩開口：
    我，蝕月，今日在此立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有人再敢以莫須有的罪名逼我自盡，或以無辜百姓脅迫於我...
    他的聲音傳遍全城，每個字都清晰可聞：
    我必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說完，他一步踏出，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全城死寂。
    良久，才有人顫聲問：他...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有人回答。
    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從今天起，這個不會再任人宰割了。
    而在暗處，玄璣子看著這一幕，嘴角卻泛起一絲笑意。
    很好...就這樣繼續反抗吧。你反抗得越激烈，墮入輪回時就越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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