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由蝕月混沌本源為核心、曆經九世輪回與情感淬煉所凝聚的“果實”，正在這極致絕望的滋養下，趨於最後的圓滿。
    他臉上那滿足而冰冷的輕笑，在幽暗的石室中顯得格外猙獰。
    囚室內，通紅的烙鐵帶著死亡的氣息，懸在葉清霜眼前不過寸許。高溫炙烤著她額前的散發，發出焦糊的味道。她原本清澈的眼眸因劇痛和恐懼而渙散，身體本能地劇烈顫抖著，鐵鏈被掙得嘩啦作響。
    “不……求求你……放過她……你殺了我……殺了我啊！！！”
    慕容羽的聲音已經完全嘶啞破裂，如同撕裂的布帛。
    他癱在囚室外的血泊中，無數次徒勞的衝擊已讓他筋疲力盡，渾身骨骼仿佛都已碎裂，唯有那雙血紅的眼睛，還死死地盯著裏麵，充斥著滔天的恨意與能將人溺斃的絕望。
    他看著那烙鐵，仿佛那灼熱正烙印在自己的靈魂上。
    司徒明欣賞著慕容羽這副徹底崩潰的模樣，手中的烙鐵又往前遞了半分，幾乎要觸碰到葉清霜顫抖的睫毛。
    葉清霜發出一聲極致的、瀕死的恐懼嗚咽，瞳孔驟然收縮。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司徒明的手卻突然頓住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更有趣的事情，緩緩收回了烙鐵，隨手將其扔回炭火盆中，發出一陣“嗤”的輕響，帶起幾點火星。
    “直接毀了，未免太可惜了。”他語氣帶著一種殘忍的玩味，目光在奄奄一息的葉清霜和外麵瘋魔般絕望的慕容羽之間流轉，“如此深情，總該……留下幾句遺言才是。”
    他走到葉清霜麵前，伸出手，並非動用刑具，而是將一股精純卻冰冷的靈力強行打入她體內。
    這股靈力並非治療，而是以一種霸道的方式，強行吊住她即將消散的生機，同時……放大了她的感知，讓她在生命最後的時刻，無比清晰地感受著每一分劇痛，也無比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和……慕容羽的存在。
    葉清霜猛地抽搐了一下，渙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絲微弱的光彩。她艱難地抬起頭，越過司徒明的身影，再次看到了囚室外那個她深愛了二十年、此刻卻形如困獸的男子。
    他滿身血汙，麵目扭曲，那雙曾令她心悸的深邃眼眸，此刻隻剩下破碎的血紅與無盡的痛苦。他為了她，拋棄了所有的驕傲與尊嚴，像一條狗一樣哀嚎乞求。
    心痛，瞬間蓋過了身體上無處不在的劇痛。
    “羽……哥哥……”她張了張嘴，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卻清晰地穿透了囚室的屏障，落入慕容羽的耳中。
    這是她第一次，不是在私下裏，而是在這種情況下，喊出他真正的名字。不是那個化名“林羽”，而是承載著國仇家恨、也承載了他們之間無法言說未來的“慕容羽”。
    慕容羽渾身劇震，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看向她。
    “別……別管我……”葉清霜用盡全身的力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中擠壓出來，帶著血沫，“快……走……”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尊敬的太傅為何會變成惡魔，不知道慕容羽為何會如此絕望。她隻知道，她不想他死。哪怕自己承受再多的痛苦，她也希望他能活下去。
    這臨終的關懷，這毫無保留的、甚至不顧自身安危的維護，這句話比刀還狠，精準地刺入了慕容羽心髒最柔軟、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不——清霜——！！”慕容羽發出泣血般的悲鳴，他掙紮著，用額頭瘋狂地撞擊著那無形的屏障，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額骨碎裂，鮮血順著臉頰流淌，混合著血淚，猙獰可怖。“是我害了你……是我沒用……清霜……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道歉，他的絕望，他的無能為力，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和可笑。
    司徒明站在一旁，仿佛在欣賞一出好戲，臉上帶著愉悅而殘酷的笑容。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唯有臨終之語，才能讓悔恨深入骨髓，成為道果最甜美的養分。在肉體的極致痛苦之後，再用這“情”之一字，給予最致命的精神一擊！讓這痛苦、愧疚、絕望，如同最劇烈的毒藥，徹底浸透蝕月的靈魂本源！
    葉清霜看著慕容羽瘋狂自殘的模樣，眼淚混合著鮮血，不斷滑落。她想對他笑一笑，想告訴他別難過，想讓他快逃……可她做不到了。她能感覺到，生命正在飛速流逝，那股強行吊住她生機的冰冷靈力，也迅速退去。
    她的目光開始渙散，努力聚焦，想要最後再看一眼她心愛之人的模樣。
    “羽……哥……”她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唇瓣翕動，卻再也發不出清晰的聲音。
    也就在她眼神即將徹底黯淡下去的瞬間——
    司徒明動了！
    他臉上那愉悅的笑容驟然變得冰冷而猙獰！他並指如刀，那隻枯瘦的手掌，纏繞著毀滅性的靈力，輕易刺穿葉清霜的胸膛！
    “噗嗤！”
    利刃入肉的悶響，在這一刻，清晰得令人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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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慕容羽撞擊屏障的動作僵住了，他臉上的瘋狂和絕望凝固成一種極致的、無法置信的空白。
    葉清霜的身體猛地一僵，那雙即將渙散的眼眸驟然睜大，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她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隻洞穿自己胸膛、從背後透出的、沾滿了溫熱鮮血和內髒碎片的手。
    司徒明的手，在她胸腔內，猛地一握！
    “呃……”
    葉清霜喉嚨裏發出一聲極其短促的、被掐斷的嗬氣聲。她最後看了一眼慕容羽，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痛苦，有不舍，有解脫，最終，化為一片死寂的空洞。
    司徒明猛地抽回了手。
    一顆微微跳動、尚帶著體溫、卻被捏得變形、沾滿粘稠鮮血的心髒，被他握在掌心！
    滾燙的、帶著葉清霜生命最後溫度的鮮血，猛地潑灑開來，穿透了那無形的屏障，劈頭蓋臉地濺了慕容羽滿臉滿身！
    溫熱的，腥甜的，帶著摯愛生命最後氣息的液體……
    慕容羽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臉上瘋狂撞擊留下的傷口還在流血，混合著葉清霜濺射過來的鮮血，糊滿了他的整張臉，滿臉血汙，形如惡鬼。他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卻縮成了兩個黑點，裏麵倒映著囚室內，那個被洞穿胸膛、心髒被掏出、軟軟垂下頭再無生息的女子身影。
    以及，司徒明手中，那顆還在微微抽搐、滴著血的心髒。
    世界，在他眼中，失去了所有的顏色和聲音。
    隻剩下那片刺目的紅。
    葉清霜最後那句“別管我……快走……”還在他耳邊回蕩，與眼前這極致殘酷、血腥的畫麵，形成了世界上最殘忍、最荒謬的對比。
    她讓他走。
    而他，連她的屍體……都無法觸碰。
    他甚至，沒能保護好她，讓她在生命的最後，承受了這世上最極致的痛苦和屈辱。
    “嗬……嗬嗬……”慕容羽的喉嚨裏發出怪異的聲音，哭不出來，也笑不出聲。他整個人癱軟下去，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麵上。
    他沒有再掙紮，沒有再嘶吼。
    隻是睜著那雙空洞的、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睛，望著石室頂部那些幽綠的光點，一動不動。
    血，從他身下緩緩蔓延開。
    溫熱的，冰冷的，屬於他的，屬於她的……混雜在一起。
    這就是“愛”的代價。它讓你有了軟肋，讓你嚐到了溫暖的滋味，然後，在你最沉浸其中時，當著你的麵，將它徹底毀掉，讓你親眼看著那點溫暖是如何熄滅，讓你連悲慟的力氣都被剝奪。
    從此，你的世界將隻剩下血色和無邊的寒冷，而那曾經的光，會永遠折磨你。
    司徒明看著手中那顆逐漸停止跳動的心髒，又看了看外麵那個看起來已經死了的慕容羽，感受著那通過陣紋洶湧而來的、濃鬱到極致的痛苦、絕望與死寂的能量，他終於露出了一個毫無掩飾的、貪婪而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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