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月的話音如同最後的喪鍾，而那斑斕的混沌洪流已經將紅塵道人徹底吞沒。
    “不——這是我的！我的道果！我的成道之基！” 了塵——或者說，恢複了本來麵目的紅塵道人，在最初的驚駭之後，竟被那洪流中蘊含的、熟悉又陌生的龐大力量衝昏了頭腦。那畢竟是他謀劃萬載、親手“淬煉”出的混沌本源啊！
    貪婪，壓倒了對異常的警惕。
    他非但沒有全力抵抗，反而在絕望中生出一種扭曲的僥幸和瘋狂：“我能煉化它！我乃紅塵仙，萬情不侵，萬法不惑！這力量本就該屬於我！”
    他竟主動放開了部分防禦，運轉起他推演了萬年、本該用於最終吞噬道果的“紅塵奪基大法”，試圖強行吸收、煉化這股洶湧而來的混沌洪流！
    團子：哎呀！老和尚是不是傻掉啦？他居然在吃那些壞壞的光！會肚子痛的！
    蝕月靜靜地看著，眼神無波無瀾，仿佛早已預料。
    就在紅塵道人的功法觸及那斑斕洪流的瞬間——
    異變陡生！
    那洪流看似是純粹的能量，內部卻仿佛隱藏著無數個細小的、扭曲的漩渦。當紅塵道人的神念和仙力探入其中，試圖奪取控製權時，那些漩渦……驟然放大！
    “嗡！”
    第一重衝擊，並非能量，而是……聲音！
    一種宏大、肅穆、仿佛能滌蕩世間一切汙穢，卻又帶著無盡悲憫與寂滅意味的梵唱，直接在他元神深處炸響！
    無我梵音！
    這並非普通聲音，而是蝕月在輪回中淬煉出的“心印”，直擊靈魂。它直接衝擊他的神魂，讓他凝聚萬年的道心瞬間布滿裂痕，所有算計、所有偽裝，在這直達本心的梵音麵前都顯得如此可笑和醜陋！
    但這，僅僅是開胃菜。
    梵音未落，第二重衝擊接踵而至！
    景象！無數破碎、混亂、卻帶著刻骨銘心痛苦的記憶畫麵，瞬間湧入他的識海！
    那是藥奴“癸”被迫毒殺啞女小草時的絕望與麻木……
    是舞伎“月公子”腳筋被挑斷、看著樂師被淩遲時的屈辱與瘋狂……
    是災星“阿棄”被親生母親親手推入河中時的冰冷與背叛……
    是贅婿“林墨”被妻子摯友聯手構陷、遊街示眾時的怨恨與不甘……
    是將軍“謝燼”被副將背叛、忠魂煉獄、棄於敵都時的悲憤與愧疚……
    是妖道“無心”為保小妖屈辱下跪、卻目睹其被虐殺時的信念崩塌……
    是帝裔“慕容羽”得知二十年騙局、目睹愛人慘死時的瘋魔與毀滅……
    是善丐“無名”被群體背叛、守護的孩子被踩死時的無聲慟哭……
    是聖嬰“寧安”被至親遺棄於祭壇時的、連言語都無法表達的極致之痛……
    九世輪回！
    蝕月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怨恨、絕望、不甘、憤怒……所有被了塵視為“淬煉火候”的極致情緒，此刻被混沌本源承載著，放大了十倍、百倍！
    無數痛苦的記憶反複衝擊他的道心，如同無數把燒紅的匕首，狠狠地、反複地捅進了他的道心！
    “啊啊啊啊——！！！”
    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從斑斕洪流中爆發出來。
    了塵的肉身首先承受不住，在那極致的情感風暴和混沌能量的內外夾擊下，開始寸寸龜裂、瓦解！
    他試圖用仙力修複，卻發現仙力也被那混亂的情緒和混沌氣息汙染，變得狂躁而難以控製。
    他的道基，他引以為傲、謀劃萬年的紅塵仙體，正在從內部崩潰！
    更可怕的是元神層麵的侵蝕。那無盡的痛苦記憶如同陷入無法掙脫的泥潭，將他拖入其中，無法掙脫。
    他時而看到自己化身枯骨老人逼迫蝕月試藥，時而看到自己扮演靖王淩辱月公子，時而看到自己作為太傅笑著捏碎葉清霜的心髒……
    那些他曾經冷眼旁觀、甚至暗自得意的“傑作”，此刻都變成了索命的噩夢，反複在他腦海中重現。
    “我是紅塵仙……我算計萬古……我即將自成天道……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他的意識在無盡的痛苦回廊中穿梭，逐漸變得混亂、模糊。萬年修行，萬年謀劃，在此刻都成了鏡花水月，甚至成了加速他毀滅的催化劑。
    最終，那斑斕的洪流漸漸平息、散去。
    原地，已沒有了那個仙風道骨、算計滔天的紅塵道人。
    隻剩下一個衣衫襤褸、渾身汙濁、眼神渙散空洞的老者，懸浮在虛空之中。
    他臉上時而露出癲狂的大笑，仿佛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寶物；時而又嚎啕大哭，淚流滿麵，如同承受著世間最極致的痛苦；時而蜷縮起來，瑟瑟發抖，嘴裏喃喃念叨著“餛飩……巷口的餛飩……”
    他周身再無半點仙力波動，隻有混亂不堪、互相衝突的情感殘渣在縈繞。
    萬年修為，付諸東流。
    滔天算計，反噬己身。
    蝕月目光淡漠地掃過這個已然瘋癲的廢人，指尖輕彈。
    一縷微不可查的混沌氣息，如同指引，包裹住了了塵殘破的身軀，化作一道流光，墜向下界，墜向那個他曾經出身、又被他作為偽裝舞台的，破敗的爛柯寺方向。
    他將回到那裏，帶著他永遠無法擺脫的痛苦記憶，和他曾經視為工具的“人間煙火”，了卻殘生。
    團子：……老和尚，好像變得……有點可憐了？）小家夥看著那道墜落的流光，光團微微黯淡，似乎有些感同身受的難過，但隨即又用力晃了晃，不對不對！是他先欺負無名哥哥的！活該！無名哥哥最棒！
    蝕月沒有回應團子的嘀咕，他的目光，已然轉向了另外兩位“賓客”。
    冥王，以及……昊天。
    盛宴，尚未結束。
    喜歡九劫成道請大家收藏：()九劫成道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