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夥夏軍太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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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軍這邊。
    萬戶完顏撻懶的臉上掛著一絲輕蔑的冷笑。
    作為大金國的萬戶,金太祖的族侄,他有足夠的理由驕傲。
    南朝的軍隊在他看來,不過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自己帶著區區五百人的前哨,就讓號稱有三萬大軍駐守的揚州城一觸即潰,皇帝倉皇出逃,這更是印證了他的想法。
    唯一的意外,就是這座橋。
    他沒想到,在這座已經崩潰的城市裏,竟然還有一支敢於抵抗的部隊。
    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看著橋麵上被他麾下勇士的鐵蹄反複踐踏、傷亡慘重的夏軍,他知道,這場無聊的抵抗很快就要結束了。
    “再派五十人上去,碾碎他們。”他漫不經心地對副手下令。
    五十名精銳的猛安騎兵領命而出,匯成一股鋼鐵的激流,準備給橋上那群頑固的螻蟻最後一擊。
    勝利,唾手可得。
    然而,就在他準備欣賞這最後一幕屠殺時,他的眉頭猛地皺了起來。
    視野的南側,街道的拐角處,突然湧出了一大群人。
    黑壓壓的一片,看數量足有四五百。
    他們衣衫襤褸,手裏拿著的東西更是讓他發笑。
    鐮刀?鋤頭?還有人推著獨輪車?
    這是城裏走投無路的農夫,被逼得拿起農具準備拚命了?
    完顏撻懶嘴角的譏諷更盛了。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他甚至懶得去理會這群烏合之眾,在他看來,他那五十名衝鋒的勇士,隻需要分出一個小隊,就能輕易將這群“農夫”衝散、屠戮殆盡。
    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那群“農夫”沒有絲毫的猶豫和恐懼,他們發出意義不明的嚎叫,像一群瘋子一樣,直直地衝向了他那支百人隊的側翼!
    幾乎是同一時間,已經準備發起最後衝擊的五十名增援騎兵,也與這股農夫洪流撞在了一起!
    “轟!”
    慘烈的對撞發生了!
    完顏撻懶預想中人仰馬翻、血肉橫飛的場麵出現了。
    但,被衝垮的,不是那些農夫!
    一名金人騎兵仗著馬速,長槍前刺,瞬間就洞穿了一名玩家的胸膛。
    可那名玩家在臨死前,竟然死死抱住了他的長槍,臉上還帶著一種詭異的笑容。
    戰馬的衝勢被硬生生止住。
    下一秒,七八把長柄鐮刀從四麵八方鉤了過來!
    有的鉤住了騎兵的脖子,有的鉤住了他的鎧甲縫隙,有的甚至直接鉤向馬腿!
    那種長柄農具,居然對騎兵有奇效。
    “啊!”
    淒厲的慘叫聲中,那名金人勇士被硬生生從馬背上拖拽下來,瞬間就被無數把鐮刀、鋤頭淹沒。
    另一個方向,一名玩家推著獨輪車,怒吼著撞向一匹戰馬的側麵。
    戰馬悲鳴一聲,轟然倒地。
    馬上的騎兵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十幾個玩家撲了上來,用拳頭、用牙齒、用一切能用的手段,將他活活摁死在地上。
    這些“農夫”的打法,完全超出了完顏撻懶的認知。
    他們沒有技巧,沒有戰術,甚至不懂得閃避。
    他們就是用命去填,用身體去阻擋戰馬,用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將他高傲的騎兵一個個從馬上拖下來,然後亂刃分屍!
    “瘋子!一群瘋子!”完顏撻懶的副手看得目瞪口呆。
    完顏撻懶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橋上那一百人遲遲無法拿下陣地了。
    因為他們麵對的,根本不是正常的軍隊!
    而隨著這四百多農夫的加入,整個戰場的局勢瞬間逆轉。
    橋上的金人騎兵,本就被洛塵和第一批玩家纏得動彈不得,此刻側翼又遭到猛攻,陣型頓時大亂。
    他們被夾在中間,前後左右都是潮水般湧來的敵人。
    這些敵人打起仗來像是根本沒有痛覺,哪怕被刀砍中,被槍刺穿,也要在臨死前給你造成最大的麻煩。
    一個金人騎兵的長刀劈開了一名玩家的頭顱,可那玩家的身體倒下時,手裏的鋤頭也狠狠砸在了馬腿上,戰馬吃痛跪倒,騎兵立刻被周圍的敵人淹沒。
    “撤!向我靠攏!結陣!”
    橋上的百夫長發出淒厲的嘶吼,他想收攏部隊,可已經來不及了。
    玩家們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纏住了他們每一個人。
    完顏撻懶看著自己的精銳部下,一個個被那些狀若瘋魔的“農夫”用最屈辱的方式殺死,他的心髒在滴血。
    這些可是大金的勇士,是讓南朝聞風喪膽的猛安銳士!
    什麽時候,輪到一群拿著鐮刀的農夫來屠戮他們了?
    誰才是蠻子?
    到底誰才是真正的蠻子?!
    “大人!我們的人快被包圍了!再不想辦法,橋上的人就全完了!”副手焦急地喊道。
    完顏撻懶的目光飛快地掃視著戰場。
    他知道,不能再這麽僵持下去了。
    對方的人數還在不斷增加,那些倒下的夏軍,仿佛會憑空複活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從後方衝上來。
    再拖下去,他這兩百人,今天恐怕都得交代在這裏!
    他的視線,猛地定格在不遠處河邊的一艘小貨船上。
    那艘船不大,就靜靜地停靠在一個店鋪的後門。
    一個陰狠的計劃,瞬間在他腦中形成。
    “哈豐阿!”他厲聲喝道。
    “屬下在!”
    “帶上你的人,去搶了那條船!從河上繞過去,從他們背後打!”
    完顏撻懶的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芒。
    “被兩麵夾擊,就算是鐵打的軍隊,也得崩潰!我要讓他們知道,激怒我的下場!”
    “是!”
    副手哈豐阿立刻領著剩下的五十名親衛,朝著那艘小船衝了過去。
    他們動作極快,幾個起落就衝到了河邊,砍斷纜繩,準備登船。
    小船一次隻能運三個人,或者一人一馬。
    雖然慢,但隻要能成功渡過幾十人,在敵人背後發起一次衝鋒,這場戰鬥的勝負就將再次逆轉!
    完顏撻懶死死盯著那艘小船,臉上重新浮現出猙獰的笑容。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那群“農夫”被馬蹄踩成肉泥的場景。
    東門城樓上。
    王景龍和幾名指揮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親眼看著那支農夫軍奇跡般地衝垮了金人的側翼,將戰局硬生生扳了回來。
    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震撼和一絲……羞愧。
    然而,當他們看到完顏撻懶派人去搶船時,所有人的心又沉了下去。
    “完了,金人要繞後了!”
    “那支農夫軍沒有甲胄,沒有陣型,一旦被騎兵從背後衝鋒,瞬間就會崩潰!”
    “到時候,橋上的洛家軍也會被前後夾擊,全軍覆沒……”
    一個指揮使已經開始小聲催促:“快走吧,王頭,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
    王景龍沒有理他。
    他的雙眼因為憤怒和激動而變得通紅,死死地盯著遠方。
    他看到了那支農夫軍裏,有一個女人,她揮舞著鐮刀,笨拙卻凶狠地砍向馬腿。
    他看到了一個瘦弱的少年,被戰馬撞飛,卻在倒地前,死死抱住了馬腿,為同伴創造了機會。
    他看到了洛塵,那個被他們視為去送死的年輕人,獨自一人頂在最前麵,黑色的甲胄上,早已被鮮血染紅。
    連女人和小孩都比他們這些禁軍英勇。
    他們……在為了這座城,為了城裏的百姓,在拚命。
    而自己呢?
    自己這三千裝備精良的禦營軍,在幹什麽?
    在看戲!在準備逃跑!
    一股滾燙的血,猛地從王景龍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逃?”
    他猛地轉過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掃過身邊幾位臉色發白的同僚。
    “逃什麽逃?!”
    他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在真定府,我們跑了!在汴京城,我們又跑了!後來到了大名府,我們他娘的還在跑!”
    “老子是在河北入伍的步軍!再他媽往南跑,就要下海當水寇了!”
    他“嗆啷”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佩刀,刀鋒直指城下河邊那艘即將被金人奪取的小船。
    “我的家鄉,早就被金狗占了!我的爹娘,都死在了金狗的刀下!”
    “我不想再跑了!”
    王景龍的眼睛紅得嚇人,他舉起長刀,對著身後那些同樣神情複雜的禦營軍士兵,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禦營軍的弟兄們!你們想跑到什麽時候?!”
    “看看城下!連農夫和女人都拿起武器在跟金狗拚命!我們這些拿著朝廷俸祿的軍人,難道連他們都不如嗎?!”
    “願意當孬種的,現在就滾!”
    “還當自己是個爺們的,還記得自己爹娘是誰的,就跟老子下去!攔住那條船!”
    說罷,他不再看任何人,第一個轉身,提著刀,大步流星地衝下了城樓。
    “王頭!”
    “瘋了!他瘋了!”
    剩下的幾名指揮使目瞪口呆。
    可他們身後的士兵們,卻被王景龍那番話徹底點燃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之後。
    一個士兵猛地將手裏的包袱摔在地上,抽出佩刀,怒吼一聲。
    “幹他娘的!老子也不跑了!”
    “跟他們拚了!”
    數百名禦營軍士兵,像是被喚醒了沉睡的血性,他們發出震天的怒吼,跟在王景龍的身後,如開閘的洪水般,從東門的城牆上湧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