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崩壞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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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封匿名信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江眠的意識裏。每一個打印出來的宋體字都透著冰冷的惡意,又散發著無法抗拒的誘惑。
    “想知道蕭寒為什麽去七號井嗎?”
    這句話在她腦中瘋狂回蕩,壓過了張教授的警告,甚至暫時蓋過了對鏡中陰影和自鳴銅鈴的恐懼。真相。蕭寒死亡的真相。這已成為她活下去的唯一支點,一種近乎病態的執念。連日來的精神折磨、睡眠嚴重不足、不斷被顛覆的認知,正在悄然腐蝕她曾經堅固的邏輯壁壘。
    她反複審視那封信。打印件,無法追蹤筆跡。沒有郵票,直接塞入信箱,說明投信人熟知她的住址,並且就在附近。是警告她停手的“它們”?還是如信中所說,是知道真相的人?後者似乎更合理——如果是“影大人”要對付她,何必多此一舉引她去清河鎮?直接在家裏就能要她的命。
    這個推斷,帶著一種偏執的自信,讓她決定赴約。理性微弱地提醒著這可能是陷阱,但那個渴望真相的、逐漸變得瘋狂的聲音在她心裏呐喊:哪怕是陷阱,也要跳進去看看裏麵有沒有真相的碎片!
    她開始精心準備。將縣誌中關於“祀影”的關鍵幾頁拍照存進手機加密相冊,原件藏到另一個隱蔽處。那枚詭異的銅錢和銅鈴,她貼身攜帶——銅鈴的異動或許能作為某種預警。她還找出了蕭寒留下的一把瑞士軍刀,雖然知道可能毫無用處,但握在手裏能帶來一絲虛幻的安全感。
    整個白天,她都處於一種詭異的亢奮狀態。眼神明亮得有些不正常,動作帶著神經質的急促。她不斷檢查準備好的物品,喃喃自語,梳理著各種可能性。窗外偶爾響起的車鳴聲會讓她驚跳起來,衝到窗邊窺視,然後又嘲笑著自己的緊張。
    “你在怕什麽?江眠?”她對著浴室鏡子裏的自己低語,鏡中的女人臉色蒼白,眼下一片青黑,眼神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蕭寒可能沒死……對吧?那影子,那鈴聲,也許是他在用另一種方式聯係我……一定是這樣!”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假死?為什麽?是為了躲避什麽?還是……為了進行某種必須隱入暗處的計劃?那些家裏的異動,是不是他悄悄回來留下的線索?薄荷味是他來過的證據?鏡中的陰影……會不會是他的影子?!
    這種一廂情願的幻想暫時抵消了部分恐懼,卻將她推向更危險的境地。她開始混淆現實與猜想的邊界,將一切異常都解讀為蕭寒存在的證據,甚至開始期待與那個“非人”的存在的下一次互動。
    傍晚,她服下了一顆強效安眠藥——不是為睡覺,而是為了壓製過度興奮的神經,確保晚上能有足夠的精力。藥效讓她昏沉,卻也加重了思維的混亂。
    晚上九點,她叫了一輛網約車,目的地是離清河鎮最近的一個路口。司機是個沉默的中年人,對她深夜獨自前往偏僻地帶投來疑惑的一瞥,但沒多問。車窗外,城市的光暈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濃稠的黑暗和零星孤寂的燈火。
    江眠靠在椅背上,閉著眼,卻能感覺到口袋裏的銅鈴似乎隨著車輛的顛簸在輕微震動。是物理震動,還是……?她不敢確定。腦海中,蕭寒的笑容、水塔的輪廓、井口的鬼影、鏡中的陰影交織翻滾。安眠藥的副作用讓這些影像光怪陸離,仿佛一場醒著的噩夢。
    “小姐,到了。”司機的聲音將她驚醒。
    車停在一個三岔路口,往前就是通往清河鎮的荒僻公路,黑暗中像一條僵死的巨蟒。四周是農田和黑黢黢的樹林,風聲嗚咽。
    江眠付錢下車,冷風瞬間吹透了她的衣服。網約車調頭離開,尾燈迅速消失在來路,將她獨自拋在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寂靜之中。恐懼感終於衝破了亢奮的屏障,讓她渾身發抖。她打開手機手電筒,光柱在黑暗中顯得微弱而孤獨。
    從這裏到廢棄的汽車站,還有將近三公裏的路程。她沒有退縮,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沿著坑窪不平的公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未知上,黑暗中仿佛有無數眼睛在注視著她。她緊緊握著口袋裏的銅鈴和軍刀,指節泛白。
    腳步聲在寂靜中格外響亮。她總感覺身後有另一個輕微的腳步聲如影隨形,但每次猛地回頭,手電光掃過,隻有空蕩蕩的路麵和搖曳的樹影。是幻覺嗎?還是那個“東西”一直跟著她?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黑暗中出現了幾棟模糊的輪廓。是清河鎮廢棄的汽車站。破敗的水泥建築,窗戶大多破損,像骷髏的眼窩。廣場上長滿了荒草,在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
    十點整。
    她站在廣場邊緣,手電光掃過站房黑洞洞的門口和空無一人的候車區。心髒在胸腔裏狂跳。
    “有人嗎?”她喊了一聲,聲音在空曠中顯得微弱而顫抖。
    隻有風聲回應。
    她壯著膽子,走近站房。大門歪斜地開著,裏麵漆黑一片,散發出潮濕、腐朽的氣味。她將手電光探進去,照亮了布滿灰塵的地麵、傾倒的座椅和剝落的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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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
    是被耍了?還是對方在暗中觀察?
    她靠在冰冷的門框上,疲憊和緊張讓她幾乎虛脫。安眠藥的藥效還未完全散去,困意和清醒瘋狂拉扯著她的意識。
    就在這時——
    “叮鈴……”
    口袋裏的銅鈴,毫無征兆地響了!在這死寂的廢墟中,聲音格外清晰、刺耳!
    江眠渾身一顫,猛地掏出口袋。銅鈴在她掌心,微微震顫著,仿佛剛剛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動過!
    幾乎同時,她眼角的餘光瞥見,站房深處、手電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裏,似乎有一個影子動了一下!
    “誰?!”她厲聲喝道,手電光立刻掃過去。
    光柱下,隻有一個破爛的垃圾桶和一堆雜物。什麽都沒有。
    但銅鈴的餘音似乎還在空氣中回蕩。
    是信號?是警告?還是……蕭寒?!
    這個念頭讓她激動起來。“蕭寒!是你嗎?是你叫我來的對不對?”她朝著黑暗喊道,聲音帶著哭腔和希冀,“你出來!我知道你沒死!你出來見我!”
    黑暗中隻有她的回聲。
    她不死心,握緊銅鈴,像握著護身符,一步步向站房深處走去。手電光在牆壁和地麵上晃動,灰塵在光柱中飛舞。
    突然,她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看到了什麽!
    那不是普通的汙漬或雜物。那是一個……圖案。用尖銳物在厚厚的灰塵上劃出來的圖案。
    她蹲下身,用手電光仔細照射。
    圖案很簡單,是一個箭頭,指向站房更裏麵的一扇小門,那扇門半開著,後麵似乎是曾經的辦公室或者調度室。
    箭頭旁邊,還有幾個模糊的、像是用腳劃出來的數字:704。
    七零四?房間號?還是……某種密碼?
    心髒狂跳起來。這一定是留給她的線索!是那個約她來的人留下的?還是……蕭寒?!
    她不再猶豫,跟著箭頭指示,走向那扇小門。銅鈴在她手中安靜下來,但那種微弱的溫熱感又出現了。
    推開小門,裏麵是一個更小的房間,同樣破敗不堪。手電光掃過,牆角堆著廢紙,一張破桌子歪倒在地。
    她的目光,瞬間被桌子腳下壓著的一樣東西吸引了。
    那是一個銀色的、小小的金屬物件。她走過去,費力地移開桌子腿,撿起了那個東西。
    是一枚zippo打火機。古銀色的外殼上,刻著一個小小的、抽象的寒梅圖案。
    江眠的呼吸驟然停止!
    這個打火機!她認得!是蕭寒的!是他大學畢業時最好的朋友送的禮物,他非常喜歡,幾乎從不離身!打火機側麵上還有一道細微的劃痕,是她有一次不小心掉在地上留下的!
    警方發現的遺物清單裏,根本沒有這個打火機!他們說他墜亡時,身上隻有錢包和手機!
    它怎麽會在這裏?!出現在這個廢棄的汽車站,這個被箭頭指引她找到的地方?!
    假死……這個念頭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擊中了她。如果打火機在這裏,說明他來過!最近來過!否則這麽顯眼的東西,早該被之前可能來的流浪漢或者探險者撿走了!
    巨大的衝擊和一種扭曲的狂喜席卷了她。他沒死!他真的沒死!這一切,家裏的異動,鏡中的影子,銅鈴的響聲,都是他安排的!是為了引導她來這裏,發現他還活著的證據!
    她緊緊攥著那枚冰冷的打火機,貼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蕭寒殘留的體溫。眼淚洶湧而出,卻不是悲傷,而是極度緊張和壓抑後的釋放,混合著一種近乎癲狂的喜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喃喃自語,臉上露出了幾天來第一個真正的、卻扭曲的笑容。
    然而,在她被這“發現”衝昏頭腦,沉浸在蕭寒可能還活著的狂想中時,她沒有注意到,或者說刻意忽略了一些細節:
    那灰塵上的箭頭和數字,痕跡很新,似乎是剛剛劃上去的。
    那個打火機,雖然確是蕭寒之物,但過於刻意地出現在桌子腳下這個容易被發現的位置。
    以及,在她全神貫注於打火機時,身後那扇半掩的小門陰影裏,似乎有某種東西,無聲地蠕動了一下,比黑暗更加深邃。
    她找到了“證據”,證明了她的猜想。但這條指向“生”的線索,是否正將她引向一個更深的、更危險的陷阱?現實已然崩壞,而瘋狂,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慰藉,也是她最大的弱點。她握緊打火機,轉身走出小房間,決心要順著“704”這個線索,繼續追查下去,無論前方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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