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衛初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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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的燭火燒到第三根時,楚明昭聽見書房的門開了。
她放下手裏的兵書,起身走到門邊,推開一條縫。月光很好,蕭絕站在廊下,身後跟著十個黑衣人。他們像影子一樣立在那裏,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
“過來。”蕭絕沒回頭,但知道她在看。
楚明昭推門出去。
夜風很涼,她隻穿了單衣,下意識抱了抱手臂。那十個黑衣人同時看向她,目光像冰冷的刀片,一寸寸刮過她全身。
“這是‘影衛’。”蕭絕側身,讓她看清那些人,“每人手上都有不下百條人命。從今天起,他們是你的了。”
楚明昭指尖一顫。
“主人……”
“三個月。”蕭絕打斷她,“讓他們服你。做不到,你就回西院,繼續當你的郡主。”
他看著她,月光在眸底凝成兩點寒星。
“做得到,你就是我手裏真正的刀。”
楚明昭深吸一口氣。
她走上前,停在影衛麵前三步處。十個男人,平均高出她兩個頭,最年輕的看起來也有二十出頭。他們看她的眼神,有審視,有不屑,還有毫不掩飾的輕蔑。
一個十多歲的丫頭,憑什麽?
她沒說話,隻是挨個看回去。從左到右,一個一個地看,目光平靜,像在看一排沒有生命的兵器。
看到第五個時,她停下。
那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左邊眉骨有道疤,眼神最桀驁。見她盯著自己,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譏誚的笑。
楚明昭也笑了。
很淡,像風吹過水麵。
“你叫什麽。”她問。
“影七。”漢子聲音粗嘎。
“好。”楚明昭點頭,“從今天起,你是副統領。我不在時,你管事。”
影七一愣。
其他影衛也愣住了。
連蕭絕都挑了挑眉。
楚明昭沒解釋,轉身麵對蕭絕:“主人,怎麽訓?”
蕭絕看著她,眼裏閃過一抹極淡的笑意。
“你定規矩。”他說,“我隻看結果。”
說完,他轉身回了書房,關上門。
院子裏隻剩她和十個影衛。
空氣靜得可怕。
第二天卯時,楚明昭出現在演武場。
影衛已經列隊等候,還是那副散漫的樣子。影七抱著手臂站在最前麵,嘴角噙著冷笑。
楚明昭沒理他們。
她走到武器架前,挑了把最輕的短劍,握在手裏掂了掂。然後轉身,麵對影衛。
“今天不比武。”她說,“比兵法。”
影七嗤笑:“郡主,我們是殺人,不是紙上談兵。”
“那就比殺人的兵法。”楚明昭指向演武場西側那片山林,“你們十人一隊,我一隊。天黑之前,誰先‘殺’光對方,誰贏。”
“您一個人?”
“一個人。”
影衛們交換了個眼神,笑意更深了。
楚明昭也不多說,轉身就往山林走。
影七揮揮手,十人散開,成扇形包抄過去。
山林很大,怪石嶙峋,樹木叢生。
楚明昭鑽進林子就消失了。她個子小,動作輕,像隻靈巧的貓。影衛們起初還很大意,找了半炷香沒見人影,漸漸開始警惕起來。
影七帶著兩人從東側搜索,剛拐過一塊巨石,腳下忽然一空。
“噗通!”
三人齊齊掉進一個深坑。坑底鋪了厚厚一層枯葉,摔不傷人,但爬出來需要時間。
遠處傳來楚明昭清脆的聲音:“三個。”
影七臉色鐵青。
接下來一個時辰,剩下的影衛陸續“陣亡”。
有的是被樹上的藤蔓絆倒,捆成了粽子;有的是踩中陷阱,被網兜吊上半空;還有兩個追得太急,撞在一起,被她用木劍抵住了咽喉。
最後一個影衛,因為口渴想喝水,剛彎腰,脖子上就多了根樹枝。
那一瞬間,楚明昭從水裏鑽出來,渾身濕透,眼睛卻帶著殺氣。
“十個。”她抹了把臉上的水,“全滅。”
夕陽西下時,十一個影衛狼狽地站在演武場上。
楚明昭換了幹衣服,坐在石凳上喝茶。她麵前攤著一張地圖,是山林的布局圖,上麵用朱筆標了十幾個紅點,全是她設陷阱的位置。
“地形不熟,輕敵冒進,配合鬆散。”她放下茶盞,聲音很靜,“這就是王爺手下的精銳?”
影七漲紅了臉。
“郡主使詐!”
“使詐?”楚明昭抬眼,“戰場上,敵人會跟你講規矩?”
影七噎住。
“不服可以再來。”她站起身,“明天辰時,還是這裏。規則你們定。”
說完,她轉身離開。
留下十個影衛麵麵相覷。
第二天,影衛學乖了。
他們選了空曠的校場,一對一比武。第一個上場的是影七。
“請郡主賜教。”他抱拳,眼神卻帶著挑釁。
楚明昭點頭。
她沒有用劍,從武器架上挑了根長棍。影七用的是刀。
交手不到十招,影七的刀就飛了出去。
楚明昭的棍子抵在他喉結上,力道很輕,但足夠致命。
“下盤虛浮,刀勢太老。”她收回棍子,“雷師傅沒教過你,握刀要留三分力?”
影七愣在原地。
第三個,第四個……
一天下來,十個影衛輪流上,沒一個在她手下走過二十招。
不是被她用巧勁卸了兵器,就是被抓住破綻一招製敵。她出手快、準、狠,完全不像個十多歲的孩子。
到第五天,影衛看她的眼神變了。
不再是輕蔑,而是震驚,還有一點敬畏。
第七天,楚明昭主動提出換項目。
“比暗殺。”她說,“你們來殺我,時限三天。成功,我走。失敗,以後我說什麽,你們做什麽。”
影七盯著她:“郡主當真?”
“當真。”
這三天,楚明昭照常生活。
讀書,練武,去書房給蕭絕研墨。蕭絕什麽也沒問,隻在她某次研墨時,淡淡說了句:“玩得挺大。”
楚明昭低頭:“主人給的刀,奴婢會用得比誰都好。”
蕭絕筆尖頓了頓。
“嗯。”
三天後的子時,十個影衛跪在偏殿外。
楚明昭推門出來,披著外衣,手裏提著燈籠。
“三天到了。”她說。
影七抬頭,臉上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服氣:“屬下……輸了。”
這三天,他們用盡了手段。下毒、放冷箭、夜襲、甚至偽裝成仆役接近。可每一次,都被她提前識破。
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第二天夜裏。影七扮作送宵夜的啞仆,在粥裏下了無色無味的迷藥。
楚明昭端起粥碗,聞了聞,然後抬眼看他。
“影七。”她說,“你兒子是不是病了?”
影七手一抖。
“你袖袋裏的藥方,露了一角。”楚明昭把粥碗放下,“去照顧孩子吧。解藥在廚房第二個櫃子,綠色瓶子。”
那一刻,影七知道,他們永遠贏不了。
“願賭服輸。”影七磕了個頭,“從今往後,屬下唯郡主之命是從。”
其他九人跟著磕頭。
楚明昭看著他們。
月光下,她單薄的身影像風中的一株韌草。站在那裏,卻有種說不出的威壓。
“起來吧。”她說,“明天開始,卯時集訓。我要的影衛,不該這麽弱。”
“是!”
人散了。
楚明昭提著燈籠站在廊下,看著他們消失在夜色裏。
身後傳來腳步聲。
蕭絕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手裏拿著件披風。
“贏了?”他問。
“贏了。”
蕭絕把披風披在她肩上,係好帶子。動作很自然,像做過無數次。
“手伸出來。”他說。
楚明昭伸出手。
蕭絕握住,翻過來,掌心向上。虎口的位置,有一道新鮮的擦傷,是白天過招時留下的。
他從懷裏掏出藥膏,抹上去。
“下次再受傷,自己處理。”他說,“別讓我看見。”
楚明昭看著他的側臉。
“主人是在心疼刀嗎?”
蕭絕動作一頓。
抬眼,對上她的目光。
燭火在兩人之間搖晃。
“是。”他坦蕩承認,“一把好刀,壞了可惜。”
楚明昭笑了。
“那主人會一直珍惜這把刀嗎?”
蕭絕沒回答。
他隻是低頭,繼續給她抹藥,動作比剛才輕了些。
藥抹完,他鬆開手。
“回去睡。”
“主人呢?”
“還有公文。”
楚明昭轉身回屋,走到門口時,聽見他在身後說:
“三個月後,帶他們出趟任務。”
“什麽任務?”
“殺個人。”
她回頭。
蕭絕站在月光下,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眼神很深。
“殺誰?”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