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明日開始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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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京兆尹府的人馬出現在城西河道。
    消息不脛而走。
    漠北使者烏玄耶醉酒失足,溺斃水中。怡紅院花魁的證詞清晰確鑿,時間、地點、醉態,分毫不差。現場無打鬥痕跡,屍身無致命外傷,一切合乎情理。
    一個人,就這樣輕飄飄地,從這繁華京都的棋盤上被抹去了痕跡。
    楚明昭坐在自己房中,銅鏡映出她半邊蒼白的臉。
    右肩腫起,一片青紫淤痕,在瑩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刺目。
    她左手顫抖著將褐色藥膏塗抹上去,每一下都牽扯出細密的痛楚,額上滲出冷汗。
    門無聲開了。
    蕭絕走進來,目光掠過她裸露的肩頭,那片淤傷在晨光中一覽無餘。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徑直走到桌邊,拿起那瓶藥膏。
    楚明昭一驚,下意識想攏起衣衫。
    “別動。”他聲音不高,卻讓她僵住。
    他取代了她的左手,指尖沾了冰涼的藥膏,落在火辣辣的傷處。
    他的動作算不上輕柔,甚至有些生硬,但力道均勻,將藥膏慢慢推開。
    微涼的觸感與按壓帶來的鈍痛交織,楚明昭抿緊嘴唇,身體微微繃直。
    “謝謝主人。”她低聲道。
    “嗯。”
    一陣沉默,隻有藥膏塗抹的細微聲響,空氣裏彌漫著草藥苦澀的氣味。
    “烏玄耶的事,聽說了?”蕭絕忽然開口,語氣平淡。
    “聽說了。”
    “沒有什麽想問的?”
    楚明昭抬起眼,從鏡中看向他。
    她終於忍不住,那個盤旋了一夜的疑問脫口而出:“奴婢不明白……主人為何會讓我去刺殺他。”她頓了頓,聲音更低,卻更清晰,“奴婢更不明白,主人若知此行注定落空,甚至可能踏入陷阱,為何仍讓奴婢前往。”
    蕭絕塗抹藥膏的手未停。“因為我想試探宇文珩。”
    “結果呢?”
    “和我想的一樣。”蕭絕的聲音沒什麽起伏,卻字字清晰,“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漠北亂。”
    “為何?”楚明昭追問。那是昨夜宇文珩未答,她也想不通的問題。
    蕭絕指尖用力,將藥膏揉進一片最深的淤紫。
    楚明昭猝不及防,痛得倒吸一口涼氣,肩膀瑟縮了一下。
    他仿佛沒察覺她的痛楚,繼續道:“如今天下,三分之勢漸顯。漠北,大梁,江南。”他語速平緩,如同展開一幅輿圖,“漠北王年老體衰,其國早已分裂。一派力保太子宇文烈,另一派,則想迎回在梁為質的二皇子宇文珩。至於江南名義上歸屬大梁,然錢糧命脈,實則盡操於沈家之手。”
    “所以,烏玄耶此來結交大梁,一旦成功,宇文烈的儲位將穩如磐石。”楚明昭順著他的思路,眼中恍然。
    “不錯。”蕭絕肯定了她的推斷,“宇文珩,他想做的是漠北王,而非歸國無望的質子。烏玄耶,必須死。”
    “可昨日京兆尹查案,還有一個細節,”他話鋒微轉,指尖無意識地在她肩胛骨邊緣劃過,“那怡紅院的花魁,是江南人。”
    楚明昭一怔:“這是何意?”
    “意思就是,”蕭絕收回手,拿起布巾慢慢擦拭指尖殘留的藥膏,“無論真相如何,在皇上、在朝中諸公眼裏,此事便可能有了另一重解讀。江南沈家,或許也插了一手。至少,他們樂於見到漠北與大梁的和談橫生枝節。”
    “他是想把水徹底攪渾,才好渾水摸魚?”楚明昭低語。
    “聰明。”蕭絕放下布巾,目光重新落回她臉上,那審視的意味比藥膏更讓她肌膚生栗,“現在,知道為何我一定要讓你去質子府了嗎?”
    “主人方才說過,是為了試探宇文珩的態度。”
    “笨。”
    蕭絕吐出這個字,聲音不重,卻像一根細針,紮進楚明昭心底。她垂下頭,盯著地上光潔的青磚,“奴婢……確實愚鈍。”
    “所以,”蕭絕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定,“從明日起,跟著我學。”
    楚明昭倏然抬頭,“學……學什麽?”
    “權謀之術。”蕭絕一字一頓,目光如深潭,將她牢牢鎖住,“縱橫捭闔,人心算計,朝堂格局,天下大勢。所有我不曾教過你的。”
    震驚過後,一絲微弱卻真切的光亮在她眼底點燃,隨即又被更深的困惑取代:“主人為何……突然要栽培奴婢這些?”
    蕭絕沒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傾身,兩人的距離陡然拉近,他身上清冷的鬆柏氣息混著藥味籠罩下來。
    他的手指,剛剛擦淨藥膏的手指,若有似無地拂過她已塗好藥的肩膀邊緣。
    那觸碰極其短暫,幾乎像錯覺,卻帶著一種截然不同的、近乎曖昧的溫熱。
    “一把好刀,”他看著她驟然收縮的瞳孔,聲音低沉,落在寂靜的房間裏,“不能隻有鋒刃。”
    “還得有,握刀之人的腦子。”
    說完,他直起身,不再看她,轉身朝門外走去。
    那抹若有似無的觸感殘留著,與肩上火辣辣的痛楚、心中翻湧的驚濤駭浪交織在一起。
    門開了,又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