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麥草垛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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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翠蘭自從手裏有了女兒給的家用,腰杆挺直了不少,變著法兒地給林晚月弄吃的,今天是個雞蛋,明天想法子換點細糧,對外隻說女兒上次跳河傷了根本,得補。
    “別提了,破冰下水,我是怕她落下病根了,這不手頭寬裕些了給她好好補補。”
    聽得隔壁嬸子看著挎著籃子挖趴地菠菜,打算給女兒炒菠菜雞蛋的王翠蘭,聽著她一臉喜氣的顯擺,不由得撇撇嘴:“嫂子,一個丫頭片子,你天天給吃這麽好,養好了將來也是別人家的啊!”
    旁邊手裏揣著一把瓜子的嫂子吐著瓜子皮跟著應和:“就是啊,要我說,那衛生員的工作就該讓建軍去啊!總不能將來她嫁人了,也把工作帶走吧?”
    這可是村裏的工作名額,又不是她家的。
    王翠蘭一改往日老好人的模樣,淡淡甩甩蒜苗上的泥土:“沒辦法,誰讓我們家月月會看病呢,這手藝又不能讓,讓了也學不會啊!”
    不要以為她不知道這兩娘們打什麽主意,不就是眼饞他們家月月有正式工作了麽?
    說著王翠蘭不理兩人氣鼓鼓的模樣,關上院門,將房簷台晾曬的藥材翻一翻,看著可真喜人啊,這可都是錢啊!
    炕上林建國大聲勸道:“娘,你別往心裏去,那些人就是看到咱們家突然要翻身了,心裏嫉妒。不是有小妹那句話說的嘛,當咱們有能力的時候,嫉妒他們也夠不著!”
    王翠蘭一下被勸好了,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也是!跟兩個混人我說什麽道理呢。”、
    林建國聽見外麵的動靜,知道娘不氣了,心裏也高興。
    他們家的日子自打小妹好了以後,可越來越有盼頭了!
    入了冬的槐安村,白天越來越短。
    下了工,林晚月就領著爹娘和二哥,趁著天邊最後一點亮光,在山腳邊的荒坡上轉悠。
    她指著隱在荒草間的一小簇柴胡:“爹,你看這個,叫柴胡,葉子窄長,根有香氣,能解鬱退熱。”
    “娘,這是車前草,葉子貼地長,利尿的,您晚上起夜多,回頭我給您配點。”
    “二哥,你記性好,這個開小黃花的叫蒲公英,清熱解毒,是好東西。”
    “還有這個是連翹,現在看不到葉子,但它的枝杆跟迎春花有些像!”
    ……
    林晚月耐心地教,一家人認真地學。
    林大壯蹲在地上,粗糙的手指小心地挖著一株柴胡的根,神情專注得仿佛在侍弄最金貴的莊稼。
    林建軍跟在妹妹身後,把她指出的每樣草藥特征牢牢記在心裏,連平時那些叫他去“撈偏門”的發小來找,他都擺手拒了。
    【二哥這次真靠譜!看來上次心聲誇他管用了!隻要他不上那歪路,咱家就塌不了!】
    正彎腰辨認一叢益母草的林建軍,嘴角控製不住地往上翹,心裏像三伏天喝了井水一樣舒坦。他得穩住,不能讓小妹失望。
    晚上,煤油燈如豆。
    一家人吃完飯也不閑著。
    林建國坐在炕上,就著燈光,靈巧地用劈好的竹篾編著筐,時不時嚐試著活動自己那雙沉寂多年的腿,額角因用力而滲出細密的汗珠。
    林大壯和林建軍則按照林晚月教的法子,輪流給林建國按摩腿腳,促進氣血流通。
    林晚月則是總指揮,把白天采回來的草藥分門別類,教家人如何清洗、晾曬、或切段或研磨。“這柴胡得切段,文火慢烘,不能焦……”
    昏黃的燈光下,她清亮的聲音和草藥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織成一幅充滿希望的畫卷。
    然而,平靜之下,暗流從未停止。
    林晚月心裏一直惦記著陳彩鳳那件事。
    她晚上借口要去衛生所整理藥材,又堅決拒絕二哥陪著,一個人悄悄去了村東頭的玉米稈堆。
    憑借係統和原主前世的經驗,她很快找到了一枚沾著泥點和些許暗紅痕跡的金屬紐扣,以及一些不屬於這裏的煙灰和布屑。
    正當她思索時,陳彩鳳鬼鬼祟祟地來了,對著空氣哭訴討要剩下的二百五十塊錢。
    一個藏藍色工裝的男人從陰影裏出來看不清麵目,語氣惡劣地拒絕了,並威脅她。
    “事麽辦成,還想要錢,你小心我給你老漢說你肚子裏的崽是我的!”
    說著男人手裏也不閑著:“反正你身子也叫我碰過了,也不差這一回。”
    陳彩鳳卻扭著不讓男人碰,委委屈屈地說道:“我肚子裏有你的娃了,林晚月說叫我保胎,不然就要麽命了!”
    男人猥瑣地摸了幾把,將陳彩鳳攬在懷裏上下齊手:“那我輕一點,你給我把這娃生下來,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沒一會,陳彩鳳的身子軟了幾分,半推半就地,不可描述的聲音漸漸傳來。
    “媽的,下著雪也能搞起來,也不斷凍斷了!”
    林晚月怕再聽下去犯惡心,打算離開,她已清晰地看到,那男人袖口少了一顆紐扣!
    當機立斷,兌換了癢癢粉,精準撒在那人後頸直接小跑著回家。
    第二天,王婆子那遊手好閑的娘家侄子王老五渾身奇癢、抓得鮮血淋漓的消息就傳開了。
    林晚月聽了這消息,將手裏的藥材放下:“娘,我去衛生站了啊!”
    劉大夫對王老五的怪病束手無策:“這也看不出來哪不對啊?他這癢的我這治不了啊。要不,你們還是去縣醫院看看吧。”
    王老五癢鑽骨的難受,一邊用手使勁摳著後背,指甲裏的黑泥和血、皮膚碎屑混在一起,看著很是嚇人。
    一邊大喊著:“快救救我,快救我,感覺我快不行了,再癢下去,肉都要摳爛了!啊啊啊啊……”
    看得劉芳都忍不住推門出去吐了,也太嚇人了。
    林晚月推門進來,劉大夫趕緊招呼:“快叫小林大夫看看,她醫術好!”
    王老五也瞬間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向林晚月撲過來:“小林大夫?我是你大表舅,你快救救我,快癢死我了!”
    林晚月一個側身躲閃,任他一下撲倒在泥地上,淡淡問:“怎麽回事?”
    她的目光掃過他袖口那顆新縫上、卻格格不入的紐扣。
    她在還在扭動的王老五身邊蹲下:“王叔,”
    她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冷意:“你這扣子,縫得挺急。昨天半夜掉的那顆,沾了玉米稈堆的泥和……李主任家門框上的紅漆吧?
    你這癢,隻有我能止。”
    王老五瞬間覺得渾身都不癢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這個從前張牙舞爪又特別好騙的便宜侄女。
    她,她怎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