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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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房中念了一天的內功心法,後不知何時睡著,夢中一個仙翁駕著仙鶴到了清風崖,之後又化作一個青年模樣,在後山倪雲觀前的一棵古鬆下與師父對弈,二人的棋下了好久,夢中的我看了好久。
    直到夜幕降臨才等到師父,師父在書桌旁的長凳上挨著我坐下,卻不曾把我叫醒。當我一下驚醒時,師父正像個孩童一樣擺弄我的發帶,被我逮個正著,他尷尬一瞬,轉而一本正經地說道:“你醒了,為師等候多時了。”
    “師父你來了怎麽不叫我?”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抬起頭以後卻發現桌上流了一點口水。我的臉一下紅了,師父伸手擦去我嘴角的水漬,摸摸我的頭。
    “無妨,想你昨夜背誦道德經,今天又誦讀內功心法,定了累了。”
    “師父,你在這裏給我講還是去別的地方?”
    “修仙不論地,單論心。你若實有慧根,在任何地方都修得。”師父淡淡道。
    “師父為何修習心法還要背誦道德經?”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師父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他的青衫。一副講經說法的樣子,一字一句道:“《道德經》‘致虛極,守靜篤’直指內功核心要訣。初習者常犯‘強導氣血’之忌,如‘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揭示真氣自然流轉之理——刻意導引反傷經脈,唯有無為狀態下,先天一氣方能自發循周天運行。未悟此理者,十有八九會走火入魔。”
    我聽的迷迷糊糊,不解其意。隻聽師父繼續說道:“含德之厚,比於赤子。嗔恨者練功,氣必滯於肝經;貪婪者行氣,神必耗於心火。門下弟子凡德行有虧者,任督二脈永遠無法真正貫通。”原來煉氣修仙竟然與一個人的德行有關,我終於聽懂一點,點點頭。
    師父輕咳一聲繼續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築基階段法地):如大地厚重,練精化氣
    周天階段法天):似日月循環,練氣化神
    化境階段法道):同太虛無形,練神還虛。此乃修習內功的順序之所在。
    反者道之動,欲要氣沉丹田,先需虛靈頂勁,如水中倒影,下實需上虛;愈求鬆柔,反而爆發愈強,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未讀五千言者,終生困於招式陰陽之辯。”
    “原來如此!”隨著師父的深入講解,我貌似一點點懂了些。
    “智慧出,有大偽,當警惕修行幻境:當內視見到‘元嬰’‘金光’時,實為‘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曾有道士強行衝關發狂的案例,皆因未參透‘為學日益,為道日損’的真意。為師曾有弟子因未解‘柔弱勝剛強’之理,強練劍氣致經脈寸斷;也有帝王修道服丹暴斃,正應‘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強’之誡。”
    “師父教導的是。”師父參透道法,看來能拜上這樣的師父實乃我三生有幸。
    自那日起,我遵師命閉關修煉內功,師父先派了阿靈每日與我送一餐飯菜,到後來便是三日為我送一餐飯菜,再後來大約一月送一餐,再後來便不送飯食。奇怪的是在沒有送來飯食的那些日子裏,我並未感覺饑餓。待到出關已是三年以後,我已長大了不少。
    晨露未曦,我盤坐於青石之上,忽覺丹田處升起一縷清氣,如春蠶吐絲,綿綿不絕。那氣息循著經脈遊走,每過一處穴竅,便似冰雪消融,四肢百骸漸漸輕若無物。
    睜開眼時,世界已大不相同——竹葉飄落的軌跡清晰可辨,露珠墜地的聲響如在耳畔。我試著起身,足尖不過輕輕一點,整個人便飄然躍起,衣袂翻飛間,竟輕飄飄落在三丈外的鬆枝上,枝梢隻微微一顫,仿佛棲了隻雀兒。
    山風拂麵而來,體內真氣自然流轉,與天地呼吸隱隱相合。往日練功時的燥熱煩悶一掃而空,隻餘一片澄明。摘下一片竹葉擲出,看著它旋飛如蝶,忽想起幼時羨慕師兄們踏雪無痕的功夫——如今我呼出的白氣,倒比那雪還輕上三分。
    阿靈為我準備的衣服甚是合體,我衣衫飄飄,已略有仙氣了。難道修好內功便不累不餓,初得仙體了?
    此次出關,清風崖並沒有什麽變化。山還是那座山,雲還是那片雲,連崖邊的老鬆都依舊保持著三年前我閉關時的姿態。可當我踏出房間的那一刻,卻敏銳地察覺到,好像我自己的變化,就是所有人的變化。
    青石旁邊的一棵歪歪扭扭的梅樹上,紅梅開的正好。我踮著腳去夠那枝開得最盛的梅花,忽然覺得背後有一道目光。
    回頭時,看見師父坐在廊下,茶煙繚繞間,他手中的書卷歪斜著快要滑落,卻渾然不覺。陽光透過梅枝,在他青灰色的衣袍上投下細碎的光斑,而他隻是怔怔地望著我,眼神像是穿過現在的我,看到了什麽遙遠的影子。
    “師父?”我歪頭喚他,手腕上兩年前他給我係的紅繩已經褪了色,卻還掛著那顆小銀鈴,隨著動作輕輕作響。
    他像是突然驚醒,手忙腳亂地去接滑落的經書,茶盞翻倒燙了手指也顧不上。我噗嗤笑出聲來,跑過去幫他收拾,卻聽見他低聲喃喃:“三年不見,你長這麽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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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過庭院,吹落幾片花瓣沾在我發間。師父抬手似乎想替我拂去,卻在半空頓了頓,最終隻是輕輕拍了拍我的頭:“練劍去吧,師兄們在前院等你。”可轉身時,我分明看見他袖口沾了一點濕潤,不知是茶水,還是別的什麽。
    “是!”我輕快答道,我緩步穿過回廊,前院練劍的破空聲漸漸清晰。
    剛轉過影壁,七師兄的劍“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張著嘴,像條擱淺的魚,連發梢沾了落葉都沒察覺。二師兄的招式突然亂了套,一劍劈歪了木人樁,卻還保持著可笑的姿勢僵在原地。
    但最有趣的是大師兄——他正示範著“白虹貫日”,見我身影映入青石地磚的刹那,劍尖竟微微顫了顫。那柄從不離手的青鋼劍“鏘“地入鞘,他轉身的動作比收劍還利落三分,可耳尖卻慢慢爬上霞色。
    “小...小師妹?”七師兄終於找回了聲音,卻結巴得像是初學說話。他慌慌張張去撿木劍,起身時差點被自己衣帶絆倒。
    我故意在晨光裏轉了個圈,讓新裁的杏紅裙裾綻開:“怎麽,不認識了?”
    大師兄突然咳嗽起來,握著劍鞘的手指節發白。而七師兄盯著我發間師父新贈的玉簪,表情活像生吞了隻蛤蟆。樹梢的麻雀忽然撲棱棱飛散,原來不知何時,整個前院的劍招都停了。
    “十葉師妹出關了!”六師兄玄奕的聲音遠遠傳來,驚飛了枝頭一對翠鳥。
    我還未來得及回應,幾位師兄已經禦劍而至,將我團團圍住。他們臉上洋溢著過分熱情的笑容,七嘴八舌地詢問我閉關的收獲,甚至有人已經備好了靈果仙釀,說要為我慶祝。
    這不對勁。我捏緊了袖口,心中警鈴大作。閉關前,我在眾師兄眼中不過是個資質平庸的小師妹,何曾受過這般重視?
    “多謝各位師兄。”我微微欠身,目光掃過他們熱切的臉龐,“十葉隻是略有小成,不敢當如此厚待。”
    “師妹太謙虛了!”二師兄拍了拍我的肩,“師父說了,你這次閉關必有突破,讓我們多關照你呢。”
    師父?我心頭一跳。正欲追問,一道清冷的聲音自人群外傳來。
    “十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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