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如潮水般分開，柳清風上仙一襲白衣立於石徑盡頭，山風拂動他的廣袖，恍若畫中謫仙。三年未見，師父的容顏絲毫未改，隻是那雙如寒潭般的眸子在看到我時，似乎泛起了一絲微波。剛才說讓我來找師兄們，此時不知為何又來找我。
    “師父。“我快步上前，恭敬行禮，卻被他虛扶起身。
    “隨我來。“師父轉身便走，我連忙跟上，背後傳來師兄們壓低的笑語聲。
    清風閣內，師父親手為我斟了一杯靈茶。我捧著茶盞，手指微微發抖——這是從未有過的待遇。
    “築基後期，不錯。“師父的目光在我身上輕輕一掃，便看透了我的修為，“但根基尚不穩固。“
    我抿了一口茶，清冽的靈氣直衝丹田：“弟子愚鈍，讓師父失望了。“
    “不必妄自菲薄。“師父突然伸手，指尖輕觸我的眉心，一股溫和的靈力湧入我的經脈，“你體質特殊，修行本就不能以常理論之。“
    他的手指微涼，觸碰卻讓我渾身發燙。我屏住呼吸，生怕驚擾這片刻的親昵。
    “從今日起，每日辰時來我書房讀書。“師父收回手，語氣恢複了往日的淡然，“你的心法理解有偏差，需從頭梳理。“
    我驚喜抬頭：“弟子遵命！“
    就這樣，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每日清晨，我踏著露水找他，師父已在書房等候。他親自為我講解心法要訣，有時甚至會握著我的手，教我如何運轉靈力。午後，我們在庭院中練劍，他的身影如行雲流水，我則笨拙地模仿著每一個動作。
    “手腕再抬高三分。“師父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同時一隻有力的手扶住了我的手腕。他的胸膛幾乎貼著我的後背，清冷的檀香氣息將我包圍。
    “是、是這樣嗎？“我結結巴巴地問，心跳如擂鼓。
    “嗯。“師父的呼吸拂過我的耳際，讓我渾身一顫，“繼續。“
    這樣的日子甜蜜又煎熬。我開始期待每一次與師父的獨處，又害怕自己藏不住的心思被他看穿。更讓我不安的是，師兄們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古怪，時常在我背後竊竊私語。
    直到那一天，我在去書房的路上遇見了她——丹煙師姐。
    “喲，這不是我們的小師妹嗎？“丹煙斜倚在廊柱上，一襲紅衣似火，唇角掛著譏誚的弧度，“聽說你最近很得師父歡心啊。“
    我僵在原地，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衣帶。丹煙師姐不是被罰在倪雲觀麵壁嗎？何時出來的？
    “師姐。“我勉強行了一禮，“恭喜師姐出關。“
    丹煙冷笑一聲，緩步走近。三年過去，她美豔依舊，隻是眼角眉梢多了幾分淩厲：“托你的福，我在那個鬼地方待了整整三年。“她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小丫頭長大了，倒是越發標致了。“
    我掙脫她的鉗製，後退兩步：“師姐若無事，十葉還要去師父書房...“
    “書房？“丹煙眼中閃過一絲嫉恨，“師父何時對弟子這般上心了？“她突然笑了，那笑容讓我毛骨悚然，“十葉，你以為師父為何獨獨青睞於你？“
    我心頭一緊：“師姐此話何意？“
    “沒什麽。“丹煙轉身，紅袖翻飛，“隻是提醒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清風崖的水，深著呢。“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果然，從那天起，我的日子開始不好過了。
    煉丹房裏的靈藥會莫名其妙失效；修煉時總有人故意打擾；甚至連我晾曬的衣物都會無緣無故破損。更可怕的是，每當我與師父獨處時，總能感覺到暗處有一雙充滿恨意的眼睛在盯著我們。
    “今日怎麽心不在焉？“師父放下手中的古籍，皺眉看我。
    我回過神，慌忙搖頭：“弟子隻是...有些累了。“
    師父沉默片刻，突然道：“丹煙找過你麻煩了？“
    我驚訝抬頭，沒想到師父竟如此敏銳：“沒、沒有...“
    “她心術不正，你離她遠些。“師父的語氣罕見地帶了一絲怒意，“若她再為難你，直接告訴我。“
    我心頭一暖，卻又因師父對丹煙的了解而莫名酸澀。他們畢竟有三百年的師徒情分，而我...
    “十葉，“師父突然喚我，聲音柔和下來，“你不一樣。“
    我愕然看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這話，更不明白他如何看穿了我的心思。
    “繼續讀書吧。“師父卻已恢複常態，指了指桌上的典籍，“今日把這章讀完。“
    日子一天天過去，師父對我的關注有增無減。他甚至開始親自過問我的飲食起居，命仙娥每日為我準備特殊的藥膳。這種特殊待遇引來了更多嫉妒的目光，但我已學會視而不見——隻要能在師父身邊，這些刁難又算得了什麽？
    直到那日清晨，我在去書房的路上撿到一個小巧的香囊。香囊做工精致，上麵繡著並蒂蓮，散發出淡淡的幽香。鬼使神差地，我打開了它，裏麵竟是一縷青絲和一張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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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之約，勿忘。素心。“
    素心？這個名字如閃電般擊中我的記憶。我猛地想起曾在師父書房見過的那幅畫像，畫中女子也叫素心...
    “十葉師妹，撿到什麽寶貝了？“丹煙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我慌忙將香囊藏入袖中。
    “沒什麽。“我強自鎮定，“師姐早安。“
    丹煙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臉色這麽差，莫非是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事？“
    我心頭一跳：“師姐此話何意？“
    “沒什麽。”丹煙攏了攏鬢發，“隻是突然想起來，今日是師父故人的忌日呢。每年的今天，師父都會獨自去後山祭奠。”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那位故人，好像叫...止若？”
    我如遭雷擊，呆立當場。丹煙輕笑一聲，翩然離去。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師父似乎也心事重重，早早結束了課業，獨自去了後山。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躲在一塊巨石後，遠遠望見師父站在一座無字碑前，手中握著什麽物件，背影說不出的孤寂。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原來師父對我的特殊關照，都隻是因為那個叫止若的女子嗎？我隻是個替身？
    淚水模糊了視線，我轉身欲走，卻不慎踩斷一根樹枝。
    “誰？“師父冷冽的聲音傳來。
    我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道白光閃過，師父已立於我麵前，眼中寒芒畢露。看清是我後，他的神色微微鬆動：“十葉？“
    “師父恕罪！“我慌忙跪下，“弟子不是有意...“
    “起來。“師父伸手扶我，卻在觸碰到我袖中的香囊時僵住了。他目光一凜，從我袖中取出香囊，麵色驟變：“這是哪來的？“
    我從未見過師父如此失態，嚇得語無倫次：“弟子、弟子在路上撿到的...“
    師父盯著香囊，手指微微發抖：“她回來了...“
    “師父？“我小心翼翼地問，“止若是誰？“
    師父猛地抬頭，眼中情緒複雜難辨：“你知道了？“
    我鼓起勇氣：“弟子曾在師父書房見過畫像...那位女子，與我...“
    “不像。“師父突然打斷我，“你與她一點也不像。“
    我怔住了，不知該喜該悲。
    “回去吧。“師父收起香囊，語氣恢複了平靜，“今日之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回到住處，我輾轉難眠。半夜時分，一陣異香飄入房中，我頓覺頭暈目眩。朦朧中，似乎有人站在我床前，輕輕撫過我的麵頰。
    “果然像啊...“一個陌生的女聲幽幽歎息，“難怪他舍不得...“
    我想睜眼，卻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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