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一次師父問起我當時為什麽給他做湯喝，我估計到死都不知道那原是師姐在害我，師父從不吃飯也不喝湯，隻是吃丹藥和喝酒，哪裏會喜歡什麽湯，可偏偏師姐讓我做湯給師父，就是想要師父厭惡我，在她心裏她竟容不下師父身邊的任何一個女弟子。難怪這清風崖，除了我和她再無第三個女弟子。隻有些伺候人的仙娥，還大都是小動物修成的人形，也算不上是女人。我實在不解師姐如此為何師父還要留她在身邊，也許師父也是喜歡她的吧。
    歪打正著的是，師父並沒有對我給他煲湯這件事產生任何不滿，反而從此以後喜歡上了人間的藥膳。我出關之後不再像從前那般愛吃，也不需要吃那麽多東西，我不會覺得餓，我便隻是隔幾日給自己煲個湯補補身體，畢竟我還在長身體階段。而師父也會來蹭我的湯喝。
    原來一切都是師姐精心設計的，難怪我一直覺得她神秘。想當年......
    清風崖的清晨總是帶著幾分寒意，我抱著剛采摘的靈草快步穿過回廊。露水打濕了我的裙角，我卻顧不得這些，隻想快些將這些靈草送到煉丹房。
    “這麽著急是要去哪兒啊？”一個柔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腳步一頓，轉身看見丹煙師姐倚在朱紅色的廊柱旁，唇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師姐早安。”我連忙行禮，“我剛采了些紫靈芝，想趁新鮮送到煉丹房去。”
    丹煙緩步走來，她身著淡紫色紗裙，腰間係著金絲絛帶，每一步都搖曳生姿。她伸手撥弄了一下我懷中的靈草，指甲上鮮紅的蔻丹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真是勤快呢。”她輕笑，“不過師父今日不在煉丹房，他昨夜觀星到三更，此刻應該還在靜室調息。”
    我有些失望地低下頭：“那這些靈草...”
    “不如這樣，”丹煙突然湊近，身上濃鬱的蘭麝香氣讓我有些不適應，“師父最近修煉辛苦，我聽說凡間的藥膳對修行大有裨益。你廚藝不是一向很好嗎？不如再給師父煲個湯。“
    我驚訝地抬頭：“這樣師父就會通過師父的試煉了嗎？“
    “是的。“丹煙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最近師父對人間事物頗有興趣。你若不信，可以去問問清風閣的仙娥。“
    “好，我這就去準備。“我點點頭，沒注意到丹煙眼中一閃而過的得逞之色。
    廚房裏，我精心挑選了最溫和的藥材——茯苓健脾，山藥補氣，再加上少許靈山上特有的雪蓮和我采來的花蜜。湯煲了整整三個時辰，直到湯色清亮，藥香四溢。
    “你這是...“清風閣的管事仙娥白露看到我端著湯盅站在師父靜室前，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我給師父煲了湯。“我有些忐忑，“師姐說師父最近對人間藥膳有興趣...“
    白露欲言又止，最終歎了口氣：“上仙正在入定，你把湯給我吧。“
    我剛要遞過去，靜室的門卻無聲開啟。柳清風上仙一襲白衣立於門內，眉目如畫，氣質清冷如霜。
    “師父...“我慌忙跪下，湯盅差點打翻。
    “起來吧。“師父的聲音如清泉擊石，“這是什麽？“
    我緊張得聲音發顫：“是...是弟子煲的四神湯湯，聽說師父最近...“
    “我從不食人間煙火。“師父淡淡道，我的心一下子沉到穀底。
    就在我絕望之際，師父卻突然伸手接過湯盅：“不過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嚐嚐也無妨。“
    我驚訝地抬頭，看見師父修長的手指揭開盅蓋，輕輕啜了一口。他眉頭微蹙，我的心跟著揪緊。
    “尚可。“師父放下湯盅，“以後每月初一十五，你可以送一份來。“
    我欣喜若狂，連連叩首：“謝師父！弟子一定更加用心！“
    離開清風閣後，我雀躍地幾乎要飛起來，完全沒注意到回廊轉角處，丹煙正死死攥著手中的帕子，眼中滿是嫉恨。
    “怎麽可能...“她咬牙切齒，“師父明明最厭惡這些凡俗之物...“
    從那以後，我更加用心鑽研藥膳。在修行之餘，我翻閱了大量凡間的醫書和食譜，甚至偷偷下山向有名的藥膳師傅請教。每次給師父送湯，我都緊張得手心冒汗，但看到師父慢慢喝完，眼中偶爾流露出的讚許，我便覺得一切都值得。
    三個月後的一個傍晚，我在後山采集靈草時，無意間聽到了丹煙和白露的對話。當時不明白她們說的什麽，現在想來全部都對上了。
    “上仙最近變化真大，竟然開始按時用撿來的姑娘送的藥膳了。“白露的聲音裏帶著驚奇。
    “閉嘴！“丹煙厲聲喝道，“那個賤人不過是用些下作手段迷惑師父！師父隻是一時新鮮罷了！“
    “可是師姐，我聽說上仙還特意讓人從凡間帶了食譜回來給那個姑娘...“
    “什麽？！“丹煙的聲音陡然尖利，“不可能！我在師父身邊三百年，他從未對任何弟子如此上心！何況師父還不一定收不收她。“
    “師姐，你冷靜些...“白露似乎在勸阻，“上仙對每個弟子都很關心...“
    “關心？“丹煙冷笑，“那你可知道，師父為何從不收女弟子？三百年前那場情劫後，師父立誓再不與女子有私交。我能入門，不過是因為我體質特殊，適合修煉他的獨門心法罷了。“
    想到此處，我的心突然一陣刺痛。原來如此...我難道也是體質特殊，隻是個修煉工具嗎？
    “那為何上仙對那小姑娘...“
    “住口！“丹煙的聲音充滿怨毒，“我會讓那個小賤人知道，清風崖不是她該待的地方！“
    我悄悄退開，後來卻把這場事完全忘記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我發現門口放著一個包裹，打開一看，竟是幾本珍貴的藥膳古籍，扉頁上有師父清峻的字跡：“藥補不如食補，可參詳。”
    那天夜裏，我輾轉難眠。月光透過窗欞灑落床前，我回憶起這幾年來與師父相處的點點滴滴——他教我劍法時站在我身後調整姿勢的溫暖手掌，我修行出錯時他眼中閃過的擔憂，還有每次喝完我煲的湯後，他唇角那抹幾乎不可察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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