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竹十葉，程光大叔，認識你很開心！希望今後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麵。”我由衷地說道。
    “謝謝你，小姑娘！”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您睡吧，大叔！”
    “嗯！”他回了一聲。
    良久無聲，之後又傳來呼呼的鼾聲。我不需要睡覺，也一夜未眠。而是一會兒想著小雲的可憐而短暫的一生，一會兒想著程光的悲苦過往，一會兒又想著阿娘阿爹和哥哥嫂嫂，等於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一個醒著的夢。
    第二日，天一亮，我便動身準備去城南給小雲她娘捎話去。正欲走時才看到蜷縮在離我不遠處的程光，此時睡得正酣，也許這是做乞丐的唯一好處，那就是無需早起做事。我這才看清他的麵容，五官端正，頭發淩亂，麵上有些汙垢，看起來有點滑稽，但也掩蓋不了他老實本分的性格。
    沒有道別，我悄無聲息地走了。不知我在這個可憐的人的生命中有過怎樣的回憶，是否也曾給過他一點點安慰。我起身去往城南十裏街，找到三九巷，我挨著門走到第三戶人家，想要找到秦小雲的娘。可是剛到了那裏，就看到那第三戶人家門口掛起了白幡。我心道不好，轉念一想也許這白幡正是為死去的秦小雲所掛，也是正常，不過她的家人怎麽會知道她已經死了呢？雖然摸不清頭腦，但還是走上去想看個究竟。走到門口時，我便聽到有一個婦人在那嚶嚶的哭泣。
    我大著膽子走進去，希望不要打擾到她。院子裏立了一個小小靈堂，供著一個小小的牌位，沒有放棺材，牌位前放著一個供桌，供桌前放著一個瓦盆，那婦人一邊燒紙錢一邊哭泣。我湊近一看，那牌位上刻著剛勁有力的幾個大字“愛女秦小雲”。
    我沒敢去打擾那燒紙的婦人，隻是站在她身後等著。這個院子是一家普通人家所有的院子，一個小小的四合院，東南西北各有房屋，院子中央一塊方形的小土地沒有鋪磚，而是栽了一棵櫻桃樹。此時正是五月，櫻桃剛好成熟，我看著排位前的供桌上擺著的那一碗鮮紅欲滴的櫻桃，正欲流出口水，想來這櫻桃也是秦小雲特別喜愛的水果吧。
    許是感覺到有人來，那婦人終於轉過頭看我，像是被我嚇了一跳。我才想起來，人家的大門是關著的，我剛才一時著急看院裏的情況，直接穿門進來了，忘記敲門，驚擾到她了。
    “你是誰？你怎麽進來的？”那婦人驚恐道。
    “大娘，您別怕，我是來給小雲捎話的。”我急忙解釋說。
    “小雲？”大娘疑惑著，“你認識小雲？”
    “對，啊，不對！”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畢竟我認識的並非真正的小雲，而隻是小雲的鬼魂。
    “什麽對不對的？你到底是什麽人？”大娘疑惑更甚。
    “你怎麽知道秦小雲死了？”我看解釋不清楚，幹脆不解釋，反問她。
    “哎，街坊們有聽家裏當差的說，那一次擄走的十個女孩裏，一個生還的都沒有。我想我的小雲肯定也慘遭毒手了。”她一邊說又哭起來。
    “我知道我說了你也不會信，昨日我在城西破廟遇見小雲的魂靈，她托我給你帶話，還告訴我你們家的地址，不然我也找不來啊！”我此話一出口，小雲娘又嚎啕大哭起來：“我可憐的女兒啊，你死的好慘呐！”
    我上前拍了拍她的背，等著她平和一點。
    小雲娘哭了一陣才抽抽噎噎停住：“你說吧，她讓你跟我說什麽？”
    “她編了很長一段話，你且聽我背誦給你聽。”我冥思苦想一陣，終於想全了小雲的那段話，“娘，別找了……女兒回不來了。
    那夜好黑啊，風吹得窗欞嗚嗚地響，像誰在哭。女兒怕極了，縮在被子裏發抖，可他們還是來了……刀涼的像冰，他們每天放我的血，最後我的血一滴都流不出來了……
    娘，別哭。女兒現在不疼了，隻是心裏揪得慌。我走丟的時候，您哭的頭發都散了……女兒多想再給您篦一篦頭發，再偎在您懷裏聞聞桂花油的味道啊。
    這裏冷，但女兒不怕。怕的是您總對著空炕頭抹眼淚。娘，您要好好的，替我把簷下那窩燕子養大，替我把沒吃完的麥芽糖含一顆在嘴裏。若是想我了，就看看西山的晚霞——那是女兒偷溜回來，給您繡的花衣裳。”
    我用情地模仿小雲的語氣把這一段話講給她娘聽，誰知聽後她娘真的還露出一點笑容，但是沒有維持多長時間就又哭了起來：“我可憐的女兒，你怎麽那麽懂事，你讓娘怎麽活啊。”
    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安慰她，隻好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大娘，不如，我們去給小雲報仇。”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又悲悲戚戚抽泣道：“小姑娘，謝謝你，不過我們怎麽報仇，再怎麽有本事也無法跟官府對抗啊，何況如今要了她們命的是那當權聖人。”
    “你讓我假扮你的女兒，把我送給官府，我想辦法刺殺那狗官和皇帝！”我咬著牙狠狠說道。
    小雲娘看了看我，又摸摸了我額頭，然後自言自語道：“這小丫頭也沒發燒啊，怎麽說起胡話來了？”
    說完又繞著我轉了兩圈，又是好奇又是不可思議。
    “大娘，你信我，我有功夫。”我又重申我的想法。
    “還是別瞎說了，你小小年紀，去了也是羊入虎口，你再有功夫也隻是個小小的女娃，那裏是那些人的對手，聽說官府不僅有兵還有會法術的國師，你若去了怕是飛蛾撲火！”小雲的娘搖著頭說道，她言語中盡是對一個小女孩的關心。
    “你不願意，我也不為難你，但若將來我進了宮，皇帝讓我認娘家，我可否說是您的女兒？您放心，我不會連累您。”
    “可憐的孩子，你的父母呢？”小雲娘沒想到我會說出此話。
    “我父母被奸人所害，所以我若暴露本姓本名，恐怕見不了官，進不了宮，更報不了仇！”我把實情告訴她。
    “好，那我認你做幹女兒，你若能報仇就去，若是不想報仇就早些回來。”她激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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