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許再給魏太師送奏章
字數:3614 加入書籤
琉璃瓦上的霜還未化盡,掖庭宮牆間便已傳來環佩叮咚。我斜倚雕花美人榻,看窗外碎雪撲簌簌落進青竹梢頭,耳畔是永巷裏此起彼伏的傳喚聲。這占地百畝的後宮,猶如困在金絲籠中的繁華世界,紅牆內藏著無數的故事與爭鬥,陣容龐大的後宮,更是讓那位耽於享樂的昏君劉辰每天忙不暇接。然而,這看似風光無限的後宮,妃子們卻各有各的艱難,每個人都在這深宮中掙紮求生。
三位皇後的宮室鼎足而立,恰似三國鼎立般微妙。椒房殿的魏皇後,出身世家大族,父親魏賢更是隻手遮天的太師,生來便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氣與強勢。她的鳳冠上東珠垂落如瀑,舉手投足間皆是威儀,眼神掃過之處,宮人無不屏息斂氣。在這後宮之中,她事事都要占盡風頭,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彰顯她的地位。未央宮的朱皇後,本就出身低微,憑了給皇上生下皇長子才被封皇後,在這等級森嚴的後宮中,她猶如驚弓之鳥,戰戰兢兢。麵對紛爭,向來都是逆來順受,每日裏隻在佛堂抄經,檀香縈繞間,試圖尋求一絲心靈的慰藉。坤寧宮的楊皇後,父兄皆是朝中肱骨,可在魏家遮天蔽日的權勢下,終究獨木難支。記得那次宮宴,楊皇後精心準備的歌舞被魏皇後三言兩語貶得一文不值,她眼底含淚卻不敢反駁的模樣,至今仍曆曆在目。最終,在這場無聲的權力角逐中,她還是敗下陣來,往日的光彩漸漸黯淡。
我在這暗流湧動的後宮中冷眼旁觀,整整三個月,將這一幕幕好戲盡收眼底。直到那日,彤雲密布,瑞雪紛飛,我與陳樂尚一同被冊封為皇後。金冊玉印捧在手中,冰涼的觸感讓我如夢初醒。自此,三鳳鼎立的後宮格局被打破,化作五鳳爭輝。新製的百鳥朝鳳嫁衣上,金線繡就的鳳凰栩栩如生,可我知道,這絢麗的華服下,藏著的是更深的危機。
魏皇後看我的眼神愈發冰冷,仿佛淬了毒的匕首。她總能在我的禮儀、妝容上挑出刺來,動輒罰我跪誦女誡。那日晨起梳妝,不過簪了支稍顯華麗的步搖,便被她召去椒房殿。殿內炭火熊熊,卻抵不過她話語中的寒意:“新晉皇後便如此張揚?可知這後宮規矩?” 我跪在青磚上,膝下的涼意一寸寸滲進骨髓,卻隻能低眉順眼地謝罪。若不是劉辰處處護我,恐怕我都要和她們動武了,隻是那樣便無法收場。
簷角風鈴叮咚作響,似在訴說著這後宮無盡的哀怨。我輕撫鳳袍上的暗紋,望著窗外的冷月,不知這五鳳鼎立的後宮,還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鎏金獸首香爐騰起嫋嫋青煙,將禦書房的燭火暈染得虛虛實實。我握著狼毫的指尖已沁出薄汗,朱批落在奏章上的字跡卻依舊工整如刻 —— 即便今夜本該是我侍寢的時辰,可批閱奏折早已成了我雷打不動的習慣。檀木窗外,夜色濃稠得仿佛能滴下墨來,隻有更夫梆子聲穿透寂靜,在空曠的宮道上回蕩。
這樣隱秘的堅持終究沒能逃過有心人眼睛。不知是哪隻漏風的牆縫泄了密,皇帝從不踏足禦書房的消息,竟像瘟疫般傳入了魏賢耳中。三日後,這位權傾朝野的太師便帶著一隊鐵甲侍衛,踏著滿地殘雪闖入了禦書房。他蟒袍上的金線蟒紋在燭光下張牙舞爪,伸手便將案頭堆積如山的奏折掃入懷中,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臣既居高位,理當為陛下分憂,陛下有臣在,何需勞心勞力?”
硯台裏的墨汁被這粗暴的動作濺出幾點,在明黃的聖旨上暈開猙獰的黑斑。我垂眸望著魏賢袖口暗繡的龍紋,喉間泛起一絲苦澀 —— 這滿朝文武,怕是早忘了龍椅之上,究竟該坐何人。
誰也沒料到,那位素來沉溺酒色的昏君,竟在這一刻突然清醒。龍椅上的劉辰猛地將茶盞砸在青磚上,釉色精美的瓷片迸濺如星,驚得殿內眾人齊刷刷跪地:“既然天下事無需朕來操心,那朕的皇位直接讓給太師不就好了?” 他眼中騰起的怒火,竟比我初見他時還要熾熱三分。
魏賢的蟒袍下擺簌簌發抖,額角冷汗滴落在青磚縫隙裏:“臣、臣萬死!”
“你不讓朕憂心國事,朕偏偏就要關心百姓。陳公公,從今往後,不許再給魏太師送奏章!” 劉辰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回響,震得梁上的蟠龍圖騰仿佛都活了過來。我望著他挺直的脊背,恍惚間竟覺得這才是本該坐在龍椅上的帝王。
可這場突如其來的對峙,卻像一把懸在我頭頂的利刃。當魏賢退下時,我分明看見他陰鷙的目光如毒蛇般掃過我,那森冷的寒意,比殿外的風雪更讓人膽寒。我知道,這場硬氣的交鋒,已然將我推上了風口浪尖,魏賢的報複或許隨時都會降臨。
忽一日,鎏金纏枝蓮紋的食盒被撤下時,窗外梧桐葉正被秋風卷著撲簌簌撞在雕花窗欞上。我倚著湘妃竹榻,接過宮女遞來的四神湯,青玉盞裏藥香混著蓮子甜膩,蒸騰的熱氣在暮色裏凝成朦朧白霧。往常這樣的湯藥,我總是一飲而盡,可今日那宮女捧碗的指尖卻微微發顫,青瓷碗沿隨著抖動蕩起細小漣漪,在我眼底碎成可疑的波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且慢。” 我的聲音驚得廊下銅鈴叮咚作響。抬眼望去,新來的宮女生著雙杏眼,此刻卻像受驚的兔子般猛然跪伏在地,鬢邊絹花被帶落,歪歪斜斜卡在地磚縫隙裏。我伸手從鬢間取下銀簪,簪頭鏨刻的並蒂蓮紋緩緩沒入湯藥,再抽出時,素銀竟黑得如同浸過墨汁。
寒意順著脊梁骨往上爬,我攥著銀簪的手驟然收緊。那宮女 “啊” 地尖叫一聲,猛地轉身就要往殿外衝,裙裾掃翻了案上的博山爐,沉香屑灑得滿地狼藉。可她剛邁出半步,便如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 —— 我指尖微動,一縷淡金色符咒已隱入她後頸。
“皇後娘娘恕罪,奴婢知錯了!” 她聲音發顫,額角貼著冰涼的青磚,發髻散落的發絲沾著沉香灰。我繞到她身前蹲下,看著她脖頸間暴起的青筋,突然想起前日魏皇後在禦花園看我時,那眼神也是這般扭曲陰鷙。
“錯?” 我用銀簪挑起她下頜,簪尖的黑氣在暮色中泛著詭異幽光,“說,誰讓你下的毒?” 宮女咬著下唇拚命搖頭,喉間發出嗚咽般的氣音。話音未落,猩紅的血沫已順著她嘴角蜿蜒而下,在月白色襦裙上綻開妖冶的紅梅。
我輕歎一聲,指尖凝出靈力探入她心脈。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漸漸轉暖,突然想起幼時師父教我 “懸壺濟世” 時說的話。“不必去死,” 我背過身去望著西沉的殘陽,“父母生你一回不容易,為了旁人搭上性命,何苦來哉?”
“皇後娘娘,奴婢錯了!” 宮女突然號啕大哭,眼淚混著血漬糊了滿臉,“魏皇後拿我父母性命要挾,說若不照做,就要把他們......”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劇烈的抽噎讓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也罷。” 我揮袖解開定身術,看她 “撲通” 一聲重重磕在地上,額頭瞬間腫起青紫。“日後隻管跟著我,” 我彎腰扶起她時,瞥見她襦裙下擺繡著的並蒂蓮紋,突然心頭一動,“你在魏皇後宮中當職?”
“啟稟娘娘,” 她渾身篩糠似的抖著,“奴婢在陳皇後宮中當值。” 我望著她發間歪斜的絹花,忽然輕笑出聲 —— 這後宮的水,果然比我想得更深。指尖在她肩頭輕輕一按,靈力順著經脈遊走:“既如此,便好好伺候陳皇後。你父母的事,我自有安排。”
暮色徹底漫進宮殿時,我望著碗中發黑的四神湯,忽然覺得那氤氳的熱氣,竟比魏皇後送來的毒湯還要刺骨三分。
喜歡十葉清風請大家收藏:()十葉清風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