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陳皇後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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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一族私通魔族的鐵證,在魏立秋那場悄無聲息的越獄中暴露無遺。他就像一縷青煙般憑空消失在天牢深處,沒有留下絲毫掙紮的痕跡,更無半分外力破牢的跡象——這般詭異的脫身,任誰來圓都顯得蒼白無力。即便魏賢有舌燦蓮花的本事,此刻麵對龍椅上那位心思深沉的帝王,也隻剩冷汗涔涔的份,縱有十八張嘴,也休想把這荒唐事說得合情合理。
可眼下,天牢的消息還被死死捂著,朝野上下仍在揣度聖意,猜測這位魏家嫡子究竟會落得個削爵囚身的下場,還是能憑家族勢力僥幸脫罪。無人知曉,此時的魏立秋早已跳出牢籠,甚至差點親手掐滅了唯一能指證他的火苗。若非葛正瞳反應極快,拚死護住了我,恐怕此刻“清風崖弟子慘死於魔族鐵手吳鷹爪下”的消息,早已像長了翅膀般飛遍仙魔兩界。
彼時江湖中都知道魏家背後有一股強大的勢力,隻是沒有人能想到這個勢力並非凡人族類,而是魔族。我在一次次與魏家和魔族的交手中逐漸理清他們這層關係。
靠近皇宮半裏的街道處,我收劍落地,回宮的石板路覆著層薄薄的夜露,踩上去涼沁沁的,倒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可越是清醒,眼前的困局就越是分明——前有虎狼環伺,後無退路可依,翻來覆去想了一路,那些盤桓在心頭的對策,終究都像指間的沙,握不住半分實在。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佩劍的穗子,忽然念起青蛇君。若能此刻見他一麵,哪怕隻是說上兩句話,或許也能驅散些心頭的迷霧。可抬眼望了望天邊那輪殘月,三更的夜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冷宮方向的宮牆隱在濃墨般的樹影裏,這般時候前去叨擾,實在太過不妥。
罷了。我輕輕籲了口氣,將那點念頭按了下去。先前在冷宮那般窘迫時,已經勞煩過他一次,到頭來卻沒能真的借上他的力,如今想來,心裏總有些過意不去。他本是聽師父的號令才應我之需,並非我的從屬,這般反複麻煩,反倒顯得我失了分寸。
心念流轉間,已到了宮牆西南角。我抬手收劍入鞘,劍刃歸鞘的輕響在夜裏格外清晰,隨即足尖一點,悄無聲息地落在牆外的陰影裏。
石階上果然坐著個人影。小安子縮著肩膀,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盹,月光落在他臉上,能看見眼下淡淡的青黑。每次出宮都是他陪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太監,偏要跟著我蹚這趟渾水,今日甚至還陪著我在鬼門關外走了一遭……我望著他疲憊的睡顏,心裏泛起一陣澀意,輕輕走過去,低聲喚道:“小安子,醒醒。”
他像是被針紮了似的猛地一顫,瞬間從昏沉中驚醒,看清是我時,那雙困倦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連忙從石階上彈起身,聲音裏還帶著沒散盡的睡意,卻滿是急切:“主子!您可算回來了!那個……那個魔頭沒對您動粗吧?”
我抬手理了理微亂的衣襟,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來也怪,他並非傳聞中那般凶戾,反倒處處透著關切,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說到這兒,我頓了頓,心頭那點莫名的暖意又泛了上來,“往後,他便是我的義兄了。你若再見到他,須得恭敬些,不可失了禮數。”
小安子連連點頭,脖子都快搖成了撥浪鼓,臉上卻還帶著點後怕的神色:“主子放心,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怠慢他呀!那位爺稍稍動根手指頭,我這小命怕是就交代了,哪兒敢不尊重呢!”
我被他這副模樣逗得彎了彎嘴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沉了幾分:“對了,還有件事。我們這幾次悄悄出宮的舉動,你切記要爛在肚子裏,萬萬不可對第三人吐露半個字。”指尖無意識收緊,“此事若是傳到皇上耳中,龍顏大怒之下,你我二人誰都擔待不起,怕是連全屍都難留。”
小安子臉上的輕鬆霎時褪去,忙不迭地挺直了腰板,雙手交疊在身前,語氣鄭重得近乎賭咒:“主子盡管放寬心!別的事您或許信不過小安子,但這張嘴的嚴實勁兒,您是最清楚的。便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絕不敢泄露出半個字去!”
夜風吹過牆根,卷起幾片枯葉,我望著他眼底的懇切,心裏稍稍安定了些。抬手掖了掖他被風吹亂的衣襟:“時辰不早了,隨我回宮吧。”他應了聲“是”,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宮牆的陰影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月光下無聲地向前移動。
指尖凝起微光,默默掐穿牆訣,淡青色的光暈在身側漾開漣漪。拉著小安子的手腕踏過宮牆時,磚石的涼意從指尖一閃而過,再睜眼已落在牆內的暗影裏。仍是方才那般一前一後的姿勢,鞋尖碾過帶露的青苔,在月光鋪就的銀毯上投下兩道無聲移動的影子。巡邏的禁衛提著燈籠走過遠處的回廊,靴底叩擊石板的聲響漸行漸遠,誰也沒留意到角落裏這兩條悄無聲息的身影。
一路斂聲屏氣,終是平安回到重華宮。殿門“吱呀”一聲輕響,旋即被小安子從外掩好。我褪下沾了夜露的外衣,隨手搭在屏風上,赤足踏上冰涼的白玉地麵,緩緩躺倒在鳳榻上。錦被鬆鬆蓋在腰間,睜眼便是帳頂繡著的纏枝蓮紋,在月光裏影影綽綽,像極了心頭盤桓不去的亂緒。輾轉反側,那點睡意終究是被翻湧的心事衝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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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坐起身,從床頭暗格裏取出那隻紫檀木錦盒。盒蓋輕啟,露出裏麵靜靜躺著的石鏡——鏡麵是未經打磨的粗糲質地,邊緣還留著天然的岩紋。指尖撫過凹凸的鏡身,冰涼的觸感順著指腹蔓延開,我深吸一口氣,低低念起師父教的傳訊訣。
口訣落定的瞬間,石鏡忽然泛起一層溫潤的白光,粗糲的表麵竟如被晨露浸潤過一般,漸漸變得平滑光亮。光影流轉間,鏡中已映出清晰的人影——師父正坐在清風閣的窗前,素色道袍的衣擺在風裏輕輕晃動。他麵前的琴案上,一張七弦琴靜靜橫臥,指尖起落間,《高山流水》的清越琴音仿佛能穿透鏡麵而來,時而如飛瀑墜崖,時而似清泉漱石。他垂著眼簾,長睫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側臉的輪廓在窗外竹影的映襯下,比記憶中更添了幾分清逸出塵。
悠揚的琴聲在耳畔縈繞,帶著幾分催眠的意味,倦意如潮水般漫上來,眼皮漸漸沉重。朦朧間,腳下似有若無地踏上了一條小徑,盡頭竟是個荒草叢生的園子,斷壁殘垣間立著一間朽壞的木房,門板歪斜,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垮。
忽聞房內傳來女人淒厲的慘叫,一聲聲撕心裂肺,直鑽入耳。我心頭一緊,推門而入,隻見一個女子渾身是血地躺在草榻上,正痛苦地掙紮著,身下赫然有個剛落地的嬰兒——可那哪裏是尋常嬰孩,分明長著尖利的獠牙,一雙眼睛透著詭異的光,正咧著嘴似笑非笑。
那女子猛地轉過頭,血汙糊了半張臉,露出的眉眼卻讓我心頭劇震——竟是陳皇後!她看到我,眼中迸出一絲求生的光,顫抖著伸出手:“姐姐……救我!”
我正要上前,那獠牙嬰兒突然四肢著地,朝我猛撲過來,嘴角還掛著涎水,笑得陰森可怖!
“啊——”我驚出一身冷汗,猛地坐起身,胸腔劇烈起伏,額前的碎發已被冷汗浸濕。原來竟是一場噩夢,可那逼真的恐懼仍在四肢百骸間蔓延。
驚魂未定間,我伸手去拿枕邊的銅鏡,觸手卻一片冰涼粗糙——鏡麵不知何時竟變成了石麵,冷得刺骨。我披了件外衣下地,在寢殿裏來回踱步,心頭莫名地焦躁,像有隻無形的手在揪著,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指尖無意識地掐算著,猛地想起——陳皇後的產期,正是這幾日。
我索性褪去外衣,換上莊重的宮服,卻仍覺得心神不寧,繼續在殿中徘徊,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沒過多久,殿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守夜的宮女太監連聲阻攔,卻攔不住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那小太監一頭闖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聲音帶著哭腔:“裴皇後!不好了!陳皇後她……她難產了!孩子生不下來,穩婆和太醫都圍著,一個個束手無策啊!陳皇後讓奴才來求您,求您去一趟!”
我連忙扶起他,聲音帶著難掩的急切:“快,前麵帶路!陛下那邊稟報了嗎?”
“陛下在椒房殿歇著,”小太監一邊起身引路,一邊喘著粗氣,話語斷斷續續,“可椒房殿的侍衛看得太嚴,奴才根本進不去!求他們代為通報,等了半天也沒個回信……”
話音未落,我已提著裙擺跟上他的腳步,心頭的不安與噩夢中的恐懼漸漸重合,腳步不由得又快了幾分。
這節骨眼上,那昏君竟還在溫柔鄉裏流連忘返,摟著美人調笑逗樂,把後宮諸事拋到九霄雲外——他怕是早忘了,陳皇後此刻正躺在產榻上煎熬,腹中揣著的極可能是他盼了許久的皇子。這陣子劉辰剛在我心裏攢起幾分改觀,轉瞬間就被這荒唐景象碾得粉碎,又跌回了從前那副荒淫誤事的模樣。
這皇宮的格局也真是折磨人。往日裏閑來無事時,踩著青磚看飛簷鬥拱,走多久都隻覺庭院深深、景致悠長;可此刻心急如焚地往陳皇後寢宮趕,每一步都像陷在泥裏,宮牆連綿得望不到頭,廊柱一根接一根擋著路,隻恨自己腿太短,怎麽走都到不了那扇緊閉的朱漆門,連風裏飄來的隱約哭喊都像是被宮牆揉碎了,聽得人五髒六腑都揪著疼。
我再也按捺不住,指尖飛快撚訣,一道微不可查的青色靈光繞著我和身側小太監轉了圈——正是疾風訣。腳下頓時生風,原本沉重的宮磚仿佛都輕了幾分,兩人身影如掠水驚鴻,轉瞬便到了陳皇後寢宮門外。
掀簾而入,撲麵而來的便是濃重的血腥味與壓抑的喘息。陳樂尚蜷縮在錦被中,額上冷汗浸透了鬢發,順著蒼白如紙的臉頰往下淌,嘴唇咬得青紫,每一次痛呼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撕扯出來。床榻邊圍著三位太醫,王、劉、傅三位皆是宮中行醫數十載的老臣,此刻卻都緊鎖眉頭,撚著胡須的手微微發顫,眼底滿是焦灼。床榻兩側的穩婆早已是滿頭大汗,一邊擦汗一邊急聲催促:“娘娘再加把勁!就快了!使勁兒啊!”
場麵已然有些混亂,我快步上前,指尖剛搭上陳樂尚腕脈,便已看清症結——腹中胎兒胎位不正,且胎體偏大,她又是頭胎,這般情形,分明是凶險的難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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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停一下!”我揚聲喝止,聲音穿透雜亂的呼喊,“我有辦法!”眾人齊刷刷望來,我深吸一口氣,語速極快地說道:“我曾在仙醫古卷中見過一法,名喚切腹取子。隻是此法需人協助,不知哪位願與我一同施為?”
“那不是要了娘娘的命嗎!”左側穩婆臉色煞白,失聲驚呼。
“是啊!哪有在肚子上動刀子的道理!”另一位穩婆連忙附和,聲音都帶著顫。
“切腹未必傷命。”資曆最老的劉太醫沉聲道,眉頭卻未舒展,“三國華佗曾以刮骨療毒、開腹取疾聞名,隻可惜他仙逝後,這般醫術便成絕響了。”
我心中一動。這位劉太醫我認得,先前冷宮出來後,劉辰疑我數月不食卻麵色紅潤,正是派他來診脈。當時他搭過我的腕脈,便已看破我身有仙法,卻始終替我守著這個秘密,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我有把握!”我轉向陳樂尚,目光堅定,“我願以性命擔保!陳皇後,你信我嗎?”
“信!”陳樂尚猛地睜開眼,聲音嘶啞卻帶著決絕,“你們都給我聽著!按她說的做!今日我若死了,定要你們陪葬!”
“屬下遵命!”劉太醫率先應道,傅太醫也緊隨其後點頭。
“麻沸散!高度白酒!匕首需經火烤消毒!還有剪刀、勾線針、火鉗、棉花,棉布——快!”我不再遲疑,一連串指令清晰利落。
待一切備妥,我留下劉太醫、傅太醫,又點了那位經驗最足、擅長打理新生兒的張穩婆,沉聲道:“煩請諸位在外等候,片刻便好。”說罷,示意眾人退下,反手掩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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