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觸手突破海麵四十八小時後。
    全球網絡陷入癱瘓與瘋狂的交織狀態。
    第一條觸手出現的視頻，在被各國政府聯合封殺前，已經在社交媒體上獲得了超過五十億次播放。雖然官方緊急發布聲明，稱這是“海底火山爆發引發的罕見海洋現象”，但那張觸手照片已經刻進全人類的集體意識——照片裏，直徑超過五十米的紫黑色腕足從太平洋中部升起，表麵覆蓋著閃爍的晶體和不斷開合的空間裂縫，背景是血紅色的落日。
    它被網民們命名為“克拉肯”，取自北歐神話中的北海巨妖。
    而在觀察者的內部檔案裏，它的代號是“利維坦”——《聖經》中象征混沌的巨獸。
    深巢指揮中心，全球監控屏幕幾乎全紅。
    “利維坦本體仍在海底，目前浮出水麵的隻是十二條主觸手之一。”秦老指著三維投影，“根據聲呐掃描，它的主體體積相當於三座大型海島，目前位於馬裏亞納海溝上方兩千米處，仍在緩慢上浮。”
    投影上，一個扭曲的、多觸手的輪廓覆蓋了大片海域。能量讀數高得嚇人。
    “它上浮的速度在加快。”南極代表冰川的電子音從揚聲器傳來，“最初是每小時十米，現在是每小時五十米。按照這個加速度，七十二小時後，它的主體將完全浮出水麵。屆時引發的海嘯……”
    他調出模擬圖：環太平洋地區，所有沿海城市被百米高的巨浪淹沒。
    “死亡人數預計超過五億。”北美先知的聲音很冷，“這還不包括後續的生態崩潰和全球氣候劇變。”
    會議室裏一片死寂。
    楊辰坐在輪椅上——經過太平洋一戰，他的機械腿能量核心徹底燒毀，正在更換。林婉兒的新能力可以加速組織再生，但對被空間剝離的肢體依然無能為力。她現在能做的，是用生命領域維持斷口處的細胞活性，防止惡化。
    “所以我們必須在水下解決它。”浪人拍桌，“等它完全浮上來就完了。”
    “怎麽解決？”雨林反問，“你也看到了，一頭隊長級畸變體就有微型黑洞。利維坦是它們的母體，它體內可能有一個黑洞核心。”
    “用核彈。”北美先知說，“我們在太平洋有戰略核潛艇，可以發射鑽地彈頭，直接攻擊海底本體。”
    “不行。”楊辰開口，聲音沙啞，“第一，核爆可能引發空間連鎖反應，把整個太平洋變成永久侵蝕區。第二，如果利維坦體內真有黑洞核心，核爆可能被吸收，反而給它補充能量。第三……”
    他看向眾人：“代行者在看著。如果我們用滅絕性武器，他們會認為這個文明具有過度攻擊性，可能提前啟動‘清洗協議’。”
    “那你說怎麽辦？”先知盯著他。
    楊辰操作輪椅，調出父親留下的第二份遺物信息——臨江大學檔案室的微縮膠片，已經被蘇雨涵解密了一部分。
    “根據我父親的研究，維度生物有一個共同弱點：它們的能量結構依賴‘空間共振頻率’。”楊辰展示數據圖，“就像每種樂器有固有頻率，用力擊打會導致走音甚至損壞。如果能找到利維坦的空間共振頻率，用更強的同頻振動幹擾，就能從內部瓦解它的結構。”
    “怎麽找頻率？”歐洲公爵問。
    “需要靠近它，近距離掃描。”楊辰說，“而且要深入它的身體內部，在能量流動最密集的區域采集數據。”
    “自殺任務。”雨林直言。
    “所以需要誌願者。”楊辰平靜地說，“一支敢死隊，潛入利維坦體內，安置掃描器，采集頻率數據後傳回。然後我們製造共振武器，從外部引爆。”
    會議室再次沉默。
    許久，南極冰川開口：“我去。我的異能是‘絕對零度’，可以暫時凍結空間結構，爭取掃描時間。”
    “我也去。”浪人咧嘴，“太平洋是我的地盤。”
    “加上我。”雨林說，“我的植物操控能找到生命能量流動的路徑，幫你們避開危險區域。”
    “還有我。”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會議室門打開，一個穿著黑色風衣、臉上有刀疤的男人走進來。亞洲麵孔，三十歲左右，眼神像鷹。
    “自我介紹一下，影盟叛逃者，代號‘夜梟’。”男人走到圓桌前，“我知道各位對影盟有敵意，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影盟高層已經和代行者達成協議——幫助收割文明清洗地球，換取‘優質樣本’的移民資格。”
    他環視眾人：“但我不打算當標本。我要反抗。而且我知道影盟在太平洋有個秘密基地，就在利維坦附近。他們手裏有深潛裝備和能量屏蔽技術，能幫你們潛入。”
    秦老皺眉：“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憑這個。”夜梟從懷裏掏出一個金屬圓盤，扔在桌上。圓盤自動展開，投影出一段加密通訊記錄——影盟亞洲區負責人與代行者的對話，內容正是關於如何利用利維坦引發全球恐慌，為收割艦隊清掃障礙。
    “這是投名狀。”夜梟說，“我冒著被追殺的風險偷出來的。信不信由你們。”
    楊辰盯著他，空間感知展開。夜梟體內的能量波動很穩定，沒有說謊時的紊亂跡象。而且他的異能……是“陰影穿梭”，可以在任何陰影中瞬移，確實適合潛入任務。
    “好。”楊辰點頭，“歡迎加入敢死隊。”
    敢死隊初步成型：楊辰（空間）、冰川（冰控）、浪人（水戰）、雨林（植物）、夜梟（陰影）。
    “蘇雨涵和林婉兒留在後方。”楊辰看向她們，“你們負責頻率分析和武器製造。這是更重要的任務。”
    蘇雨涵想反對，但看到楊辰的眼神，咬了咬唇，最終點頭：“活著回來。不然我造出武器也沒人用。”
    林婉兒紅著眼眶，把一個特製的醫療包塞給楊辰：“裏麵有三支緊急治療劑，能暫時激發細胞潛能，但副作用很大。不到絕境不要用。”
    “明白。”
    行動時間定在十二小時後。
    十小時後，深巢醫療區。
    楊辰正在調試新機械腿——這次用了更穩定的能源核心，加入了虛空結晶塗層，對空間攻擊的抗性提升了三倍。但代價是重量增加，機動性下降。
    “楊辰，有人找你。”護士探頭說。
    來的是蘇雨涵和林婉兒。兩人眼睛都紅紅的，顯然哭過。
    “怎麽不休息？”楊辰問。
    “睡不著。”蘇雨涵坐到床邊，從包裏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金屬裝置，“這是我用你父親的設計圖改良的便攜式頻率***。啟動後能在你身邊形成三米半徑的信號屏蔽區，應該能幹擾利維坦的感知。”
    她頓了頓，聲音有些顫抖：“還有這個。”
    她取出一條項鏈，鏈墜是個小相框，裏麵是三個人的合照——楊辰、蘇雨涵、林婉兒，在安全屋的客廳裏拍的，三個人笑得很傻。
    “如果……如果你回不來，至少帶著這個。”蘇雨涵把項鏈戴在楊辰脖子上，“讓它代替我們，陪你去最深的海底。”
    楊辰握住她的手，很涼。
    “我會回來的。”他說，“我答應過，要守護你們七十二小時。現在才過了不到十天，時間還沒到。”
    林婉兒突然撲上來抱住他，泣不成聲：“我不要你死……不要像陳默那樣……”
    楊辰輕輕拍著她的背：“我不會的。我還有很多事沒做，比如幫你治好更多的病人，幫雨涵把公司做成世界第一，還有……找到讓我這條腿長回來的辦法。”
    他難得開了個玩笑，但兩個女孩都笑不出來。
    “答應我。”林婉兒抬頭，淚眼婆娑，“無論發生什麽，都要活著。哪怕缺胳膊少腿，爬也要爬回來。”
    “我答應。”
    短暫的溫情時刻被警報聲打斷。
    “敢死隊，請立刻到裝備區集合。利維坦活動加劇，上浮速度提升至每小時八十米。行動提前。”
    楊辰站起身，機械腿發出沉重的落地聲。他最後看了兩個女孩一眼，轉身離開。
    沒有回頭。
    因為他怕一回頭，就會舍不得。
    裝備區，五個人已經全副武裝。
    冰川穿著特製的低溫防護服，背後是液氮壓縮罐。浪人全身塗滿發光油膏，手持兩把由虛空結晶鍛造的三叉戟。雨林背著種子包，腰間掛著培養皿。夜梟一身黑色潛水服，像融入了陰影。
    楊辰最後到達，他的裝備最複雜：機械腿、頻率***、空間穩定器、還有蘇雨涵剛給的項鏈。
    “檢查通訊。”秦老的聲音從耳機傳來，“水下三千米，信號會嚴重衰減。我們隻能保證每十分鍾有一次簡短通話窗口。其餘時間靠你們自己。”
    “明白。”
    “最後確認任務流程：乘坐深潛器下潛至利維坦附近，夜梟帶路潛入影盟秘密基地獲取深潛裝備。然後分兩組——冰川、浪人、雨林負責吸引外圍守衛注意力；楊辰和夜梟潛入利維坦體內，安置掃描器。數據傳回後立刻撤離，我們在海麵接應。”
    “如果被發現了呢？”夜梟問。
    “那就製造混亂，給掃描爭取時間。”秦老說，“但記住，活著回來比完成任務更重要。你們每個人都是人類最寶貴的戰力。”
    深潛器艙門打開，五人魚貫而入。
    這是一個球形的耐壓艙，內部空間狹窄，隻能勉強坐下。觀察窗很小，外麵是深巢的人工海水池。
    “下潛開始。”
    艙體震動，緩緩沉入水中。
    透過觀察窗，深巢的燈光逐漸遠去，最後徹底消失。隻剩下深潛器自身的照明，在漆黑的海水中劃出微弱的光柱。
    下潛深度不斷增加：一百米、五百米、一千米……
    壓力表指針不斷右移。雖然艙體有壓力平衡係統，但楊辰還是感到耳膜刺痛。他看向其他人——浪人很自在，甚至哼起了歌；冰川閉目養神；雨林在檢查種子；夜梟盯著窗外，眼神銳利。
    兩千米。
    外麵已經徹底黑暗，隻有偶爾遊過的深海生物發出詭異的熒光。有些魚長得奇形怪狀，有些幹脆就是一團發光的肉球——這些都是被星塵粒子輕度汙染的變異體。
    “抵達目標深度。”駕駛員報告，“利維坦位於正下方八百米處。能量讀數……我的天。”
    觀察窗外的海水突然變成了淡紫色。不是光線折射，是海水本身在發光——被利維坦散發的能量浸染了。
    接著，他們看到了它。
    即使隔著八百米海水，即使隻看到冰山一角，那種震撼依然無法用語言形容。
    那是山脈般的軀體，覆蓋著甲殼狀的紫色結晶。無數觸手從主體延伸出來，最小的也有百米粗細，在海水中緩緩擺動。觸手表麵的空間裂縫開合著，像無數隻眼睛。
    而在主體中央，一個巨大的、不斷旋轉的漩渦——不是水流漩渦，是空間漩渦。那就是利維坦的能量核心，疑似黑洞的存在。
    “上帝啊……”浪人喃喃。
    “準備離艙。”夜梟最先恢複冷靜，“影盟基地在利維坦側麵三公裏處，一個海底火山口裏。我們遊過去。”
    深潛器懸停，側艙門打開。
    五人穿著特製潛水服遊出。楊辰的機械腿在水下反而更靈活，內置推進器讓他速度不慢。
    周圍的海水粘稠得像膠水，能量濃度太高了。楊辰的空間感知被嚴重幹擾，隻能維持三十米半徑。
    他們像五粒微塵，遊向那個龐然大物。
    三公裏的距離，在平時不算什麽。但現在，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利維坦的觸手偶爾掃過，帶起的亂流就能把人卷飛。更危險的是那些巡邏的深海畸變體——它們像白血球一樣在母體周圍遊弋，一旦發現異物就會瘋狂攻擊。
    夜梟帶路，利用海底地形和陰影穿梭避開大部分守衛。但就在距離火山口還剩五百米時，意外發生了。
    一條小型觸手——相對小型，也有二十米粗——突然從上方垂下，正擋在路線上。
    “繞不過去。”冰川說，“它會在這裏停留至少十分鍾。”
    “那就幹掉它。”浪人握緊三叉戟。
    “不行，戰鬥會驚動其他守衛。”夜梟反對。
    楊辰盯著那條觸手。他的空間感知勉強能穿透表皮，看到內部結構——在觸手中央，有一個籃球大小的能量節點，像心髒一樣跳動。
    “我有辦法。”他說，“你們繼續前進，我引開它。”
    “你一個人太危險！”
    “這是命令。”楊辰的聲音不容置疑，“任務優先。夜梟，帶他們去基地。我會追上。”
    四人猶豫片刻，最終點頭。他們繞過觸手，繼續向火山口遊去。
    楊辰留在原地，從腰間取出一塊虛空結晶——這是從機械腿上拆下來的備用能源。
    他將結晶握在手中，然後用空間切割，在結晶表麵刻下一道細微的裂縫。
    虛空能量開始泄漏。
    雖然很微弱，但對利維坦來說，就像黑暗中的燈塔。
    那條觸手果然被吸引了，緩緩轉向楊辰。頂端的裂縫張開，露出裏麵的空間漩渦。
    楊辰轉身就跑。
    不是向火山口，是向利維坦主體的方向。
    他在賭——賭利維坦的守衛係統有“警戒區”，越靠近主體，巡邏密度反而越低。就像人體免疫係統，重點防禦外圍，對核心區域反而更寬容。
    觸手在後麵緊追不舍。
    楊辰全力推進，機械腿的引擎發出過載的嗡鳴。周圍海水越來越粘稠，紫色越來越深。
    他已經能看到利維坦主體的細節了——那些結晶甲殼上，刻滿了複雜的花紋，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空間裂縫裏，偶爾有影子閃過，像是被困在裏麵的靈魂。
    突然，機械腿警報：能源剩餘10%。
    該死。
    他看向前方。觸手已經追到身後五十米，頂端的漩渦開始產生吸力。
    沒有退路了。
    楊辰咬牙，做了一件瘋狂的事——
    他主動衝向觸手，在即將被吞噬的瞬間，將那塊泄漏的虛空結晶，塞進了漩渦中心。
    然後，他啟動了頻率***。
    “嗡——！”
    ***爆發出刺耳的空間振動。利維坦觸手內部的能量節點瞬間紊亂，整個觸手像觸電一樣抽搐、扭曲，然後……炸了。
    不是物理爆炸，是能量爆炸。紫色的光暈擴散，將周圍海水染成詭異的顏色。
    楊辰被衝擊波掀飛，重重撞在一塊結晶甲殼上。機械腿徹底報廢，潛水服破裂，海水瘋狂湧入。
    意識開始模糊。
    在最後清醒的瞬間，他看到一個巨大的影子從上方降臨——是利維坦的另一條主觸手，比剛才那條大十倍。觸手頂端的裂縫裏，一個旋轉的黑洞緩緩浮現。
    它要徹底吞噬這個傷害它子體的蟲子。
    楊辰想瞬移，但精神力透支，空間感知已經崩潰。想躲，身體不聽使喚。
    完了。
    他下意識握住胸前的項鏈，相框裏的三個人在對他笑。
    對不起，我食言了。
    就在黑洞即將籠罩他的瞬間——
    一道冰牆憑空出現，擋在他和黑洞之間。
    不是普通的冰，是泛著藍光的、絕對零度的空間凍結層。黑洞的吸力被冰牆暫時阻擋。
    “抓住！”
    一條藤蔓纏住楊辰的腰，把他向後拉。是雨林。
    浪人遊過來，扛起楊辰就向火山口方向衝刺。冰川在後麵斷後，不斷製造冰牆阻擋追兵。
    夜梟在火山口入口揮手：“快！”
    五人衝進火山口，入口隨即被冰川用冰層封死。
    暫時安全了。
    楊辰癱在地上，大口咳出海水。林婉兒給的醫療包已經破損，但他還是摸出一支治療劑，紮進脖子。
    劇痛襲來，但生命體征開始穩定。
    “你瘋了嗎？！”浪人吼道，“一個人引開觸手？！”
    “但……成功了，不是嗎？”楊辰虛弱地笑。
    夜梟檢查著破損的潛水服：“還能動嗎？”
    “能。”楊辰掙紮著站起，靠著一塊岩石，“基地在哪？”
    夜梟指向火山口深處。那裏有一扇隱蔽的金屬門，門上刻著影盟的徽記——一隻被鎖鏈束縛的眼睛。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難關。”夜梟說，“基地裏有守衛，而且……可能有比我更高級的叛徒。”
    他看向楊辰：“準備好了嗎？”
    楊辰點頭，機械腿雖然報廢了，但他還有雙手，還有異能，還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走吧。”
    五人走向那扇門。
    而在他們身後，被冰封的火山口外，利維坦的觸手正在聚集。
    更多的眼睛，在深海中睜開。
    狩獵，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