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代行者懸浮在地鐵站半空，呈三角陣型包圍楊辰。
    他們身上的灰色長袍無風自動，表麵流轉著星圖般的光紋。中間的代行者摘下兜帽，露出一張年輕但蒼白的臉，星雲眼睛緩緩旋轉：“樣本編號GC742，反抗等級提升至S級。確認執行‘優先清除’協議。”
    左側的代行者體型較矮，聲音尖銳：“浪費資源。這種次級文明的個體，直接湮滅即可。”
    右側的代行者沉默不語，隻是抬起手——他掌心上方，一個微型黑洞緩緩成型，開始吞噬周圍的光線和聲音。
    壓力。
    不是物理壓力，是維度層麵的壓迫感。楊辰感到呼吸困難，針劑帶來的力量正在被這種壓迫感抵消。他身後的林婉兒臉色慘白，阿火和小音更是直接跪倒在地，嘴角滲血。
    這就是A級代行者的威壓——僅僅是存在，就足以讓普通異能者崩潰。
    “分開逃！”楊辰低吼，“我拖住他們！”
    “不行！”林婉兒咬牙展開治愈領域，淡綠色的光芒勉強抵抗著維度壓迫，“你一個人會死的！”
    “不分開，所有人都會死！”楊辰看向阿火和小音，“帶她走！”
    阿火掙紮著站起，火焰在掌心凝聚，但剛成型就被黑洞吸走。小音想發動音波攻擊，但聲音在傳播過程中就被空間凝固了。
    完全壓製。
    中間的代行者——代號“星辰”——冷漠地看著這一切：“無謂的掙紮。你們對力量一無所知。”
    他抬手，指尖指向小音。
    沒有光芒，沒有聲響。但小音的身體突然開始“像素化”——從邊緣開始，她的身體分解成無數細小的方塊，然後方塊潰散，化作基本粒子。
    “不——！”阿火目眥欲裂，想衝過去，但身體被空間禁錮在原地。
    三秒，小音徹底消失，連灰燼都沒留下。
    維度分解。
    “下一個。”星辰轉向阿火。
    楊辰動了。
    不是攻擊，不是防禦，是……瞬移到阿火身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星辰的指向。
    針劑效果還剩八分鍾，他的高維感知此刻清晰得可怕。他能“看見”星辰指尖射出的那根“規則線”——那不是能量束，是直接修改目標存在狀態的指令。
    “有趣。”星辰挑眉，“用自己的身體阻擋維度指令？你知道後果嗎？”
    後果就是，楊辰的右臂開始分解。
    從指尖開始，皮膚、肌肉、骨骼，像沙堡一樣崩塌。劇痛超越人類承受極限，但他咬緊牙關，用空間固化強行封住分解過程。
    代價是，整條右臂永久性失去了空間結構——和左腿一樣，被維度剝離。
    “楊辰！”林婉兒哭喊著，治愈光芒瘋狂湧向他。
    但治愈異能對維度損傷無效。
    “還有七分鍾。”楊辰喘著粗氣，單膝跪地，靠著唯一完好的左臂支撐身體，“你們……快走！”
    星辰的星雲眼睛裏閃過一絲訝異：“承受一次維度分解而不死？你的‘種子’純度比預想的更高。”
    他看向左側的代行者：“虛空，抓住他。要活的，剝離種子需要完整的生命印記。”
    代號“虛空”的代行者點頭，身體突然融化——不是比喻，是真的融化成一片灰色霧氣。霧氣擴散，籠罩整個地鐵站。
    霧氣所過之處，空間開始“變質”。金屬牆壁變得像橡膠一樣柔軟，地麵變得透明，能看見下方的土層。空氣變得粘稠，像膠水。
    這是維度汙染，強行改變局部區域的物理規則。
    阿火的身體開始扭曲——他的火焰異能失控，火焰從毛孔噴出，但火焰不再是紅色，是詭異的紫色。他慘叫倒地，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林婉兒的治愈領域被汙染，綠色的光芒變成暗綠色，開始反過來侵蝕她的身體。
    楊辰的情況更糟。他的高維感知在汙染環境中變成雙刃劍——能清晰看見規則被篡改的過程，但大腦無法處理這種信息過載。視線開始分裂，像同時看著十幾個重疊的世界。
    針劑效果還剩五分鍾。
    “不能……死在這裏……”他咬牙站起，用僅剩的左臂按在地麵。
    空間固化，在他周圍製造一個三米半徑的純淨區——暫時隔絕維度汙染。但維持這個區域需要持續消耗精神力，而他的精神力已經見底。
    虛空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頑強的蟲子。但你還能撐多久？一分鍾？兩分鍾？”
    霧氣中伸出無數灰色觸手，抓向純淨區。觸手碰到空間屏障，發出腐蝕的滋滋聲。
    屏障在變薄。
    楊辰看向林婉兒。她的治愈異能正在對抗汙染，但明顯處於下風，臉色越來越差。阿火已經昏迷，身體還在無意識地燃燒著紫色火焰。
    絕境。
    真的絕境。
    三個A級代行者，一個都沒真正出手，隻是站在那裏，就讓整個小隊瀕臨崩潰。
    這就是維度文明的實力差距。
    “認輸吧。”星辰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憐憫，“交出種子，我可以保留你的意識，讓你以數據形態存在於我們的文明庫中。這是最好的結局。”
    楊辰笑了，滿嘴是血。
    “你知道嗎……”他低聲說，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父親留下的信裏，最後一句話是：‘記住，兒子，人類最強大的武器，從來不是異能，不是科技，而是……’”
    他抬起頭，眼神突然變得異常清明。
    “而是‘選擇’。”
    話音落，他做了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動作——
    他主動撤掉了空間屏障。
    維度汙染瞬間湧入純淨區。灰色霧氣將他吞沒，觸手纏繞他的身體，開始侵蝕他的生命印記。
    星辰皺眉：“自毀？愚蠢。”
    但下一秒，他臉色變了。
    因為楊辰在汙染中，沒有分解，沒有崩潰，反而……在吸收。
    用他的高維感知，主動接納維度汙染，然後將汙染導入體內的“種子”。
    種子，本就是高維文明的造物。它天生適應維度能量。
    “你在用種子過濾汙染？！”星辰第一次露出震驚的表情，“你會把自己變成維度生物的！”
    “那又怎樣？”楊辰在灰色霧氣中站直身體，他的皮膚開始浮現星圖紋路，眼睛裏的星塵光芒越來越亮，“隻要能殺了你們……變成怪物也無所謂。”
    針劑效果還剩三分鍾。
    但這三分鍾，夠了。
    他抬起僅剩的左臂，不是攻擊代行者，而是……攻擊地鐵站上方的空間結構。
    不是破壞，是連接。
    用種子過濾後的維度能量，強行打通一條臨時的維度通道——不是通往高維世界，是通往……利維坦體內。
    他在賭。賭利維坦作為維度生物，對維度能量的劇烈波動會有反應。
    賭對了。
    通道打開的瞬間，利維坦的咆哮通過空間振動傳來。緊接著，無數紫色能量從通道湧出，像決堤的洪水。
    那些能量是利維坦的生命力，也是它的“血液”。對代行者來說，這是珍貴的資源。但對此刻的地鐵站來說，這是毀滅性的災難。
    能量洪流衝刷一切。
    虛空製造的維度汙染被紫色能量中和、吞噬。三個代行者不得不後退，張開防護罩抵抗能量衝擊。
    星辰臉色鐵青：“你瘋了！這樣會引發空間連鎖崩潰，整個上海都會陪葬！”
    “那就一起死。”楊辰在能量洪流中大笑，笑聲瘋狂而悲愴，“反正你們要清洗這個世界，早死晚死，有什麽區別？”
    他看向林婉兒和阿火，用最後的力氣展開一個微型防護罩，將他們護住。
    然後，他縱身躍入能量洪流。
    不是逃跑，是進攻——他順著洪流衝向星辰，左臂張開，掌心凝聚著種子過濾後的純粹維度能量。
    這一擊，將耗盡他所有生命力。
    但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停下，兒子。”
    不是幻聽。是直接出現在意識深處的聲音，熟悉又陌生。
    父親的聲音。
    “你的選擇很勇敢，但錯了。”聲音溫和而堅定，“種子不是這樣用的。它不是為了讓你變成怪物，也不是為了讓你自爆。”
    “那該怎麽用？！”楊辰在意識中嘶吼，“告訴我！父親！告訴我該怎麽打敗他們！”
    “種子是一個‘錨’。”父親的聲音說，“高維文明在無數世界播種，是為了尋找能夠‘錨定’維度的個體。維度不是用來征服的，是用來理解的。而理解的第一步，是……”
    聲音頓了頓：“是看見。”
    瞬間，楊辰眼前的世界變了。
    不再是地鐵站，不再是能量洪流，不再是代行者。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
    不，不是星空。是維度結構圖。
    他看見三維世界的無數個“切片”，看見時間線的分支，看見物質、能量、信息的流動軌跡。看見代行者們身體周圍的“規則線”，看見利維坦能量洪流的“源頭”，看見一切的本質。
    這就是高維視角。
    種子賦予的，不是力量，是視野。
    “現在，你看見了。”父親的聲音漸漸遠去，“那麽，選擇吧。是毀滅，還是……重構。”
    楊辰的意識回到身體。
    針劑效果還剩最後三十秒。
    但他不需要了。
    因為看見了，所以理解了。
    因為理解了，所以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停止衝勢，懸浮在能量洪流中，左臂緩緩放下。
    星辰警惕地看著他：“放棄了嗎？”
    “不。”楊辰說，聲音平靜得出奇，“我剛剛明白了一件事。”
    他抬起左臂，不是攻擊，而是……描繪。
    用手指在空中畫出一條線。不是普通線條，是維度線條——連接地鐵站的空間結構，連接利維坦的能量源頭，連接三個代行者周圍的規則場。
    然後，他輕輕一拉。
    像拉窗簾一樣。
    整個地鐵站的空間結構開始“折疊”。
    不是破壞性的折疊，是精密的、手術式的重構。被破壞的牆壁自動修複，被汙染的區域恢複原狀，阿火身上的紫色火焰熄滅，林婉兒的治愈領域恢複正常。
    甚至……小音消失的位置，空間開始波動，一些基本粒子重新聚合。
    雖然沒能完全複活她，但至少留下了“存在的痕跡”。
    “這不可能！”星辰失聲，“維度重構？！這是隻有高等執政官才有的權限！”
    “權限？”楊辰看著他，眼神裏是超越人類的平靜，“不，這不是權限。這是‘理解’。”
    他再次揮手。
    這次，目標是三個代行者。
    不是攻擊他們，是……切斷他們與高維世界的連接。
    用維度線條，精準地切斷了他們體內“種子”（代行者也有類似種子）與母文明的能量通道。
    瞬間，三個代行者的力量暴跌。
    星辰的星雲眼睛黯淡，虛空的灰色霧氣消散，沉默代行者的黑洞崩潰。
    他們從A級，跌落到……C級。
    “現在，”楊辰說，“我們平等了。”
    針劑效果結束。
    劇痛和虛弱如潮水般湧來。楊辰從半空墜落，被林婉兒接住。
    他看著她，想說話，但喉嚨裏全是血。
    “別死……”林婉兒哭著，治愈光芒不要命地湧入他體內，“你答應過要活著的……你答應過的……”
    楊辰想笑，但笑不出來。
    他看向那三個失去力量的代行者。星辰跪倒在地，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虛空和沉默代行者試圖重新連接維度，但失敗了。
    “殺了他們！”阿火掙紮著站起，手中重新燃起火焰——正常的紅色火焰。
    “不。”楊辰虛弱地說，“讓他們……活著回去。告訴你們的文明……”
    他每說一個字，就咳出一口血。
    “告訴你們……人類……不是標本……不是獵物……”
    “我們是……會反抗的……文明……”
    說完，他徹底昏迷。
    林婉兒抱著他，哭得撕心裂肺。
    阿火走到三個代行者麵前，火焰在掌心燃燒：“聽到沒？滾！”
    星辰抬起頭，看著昏迷的楊辰，眼神複雜。許久，他點頭：“我們會傳達。”
    三個代行者互相攙扶站起，打開一道微弱的維度裂縫，消失在空氣中。
    地鐵站恢複寂靜。
    隻有能量洪流還在流淌，但已經溫和了許多。
    林婉兒抱著楊辰，阿火站在旁邊，看著小音消失的位置——那裏現在懸浮著一團微弱的光點，像她的靈魂碎片。
    “結束了？”阿火問。
    “沒有。”林婉兒擦幹眼淚，聲音堅定，“這隻是開始。楊辰為我們爭取了時間，現在……輪到我們為他戰鬥了。”
    她看向地鐵站外，天空開始泛白。
    黎明將至。
    而深巢那邊，蘇雨涵的聲音終於通過恢複的通訊傳來，帶著哭腔和狂喜：
    “武器……完成了！共振武器完成了！我們可以反擊了！”
    上海，這座傷痕累累的城市，迎來了第一縷曙光。
    楊辰在昏迷中，意識再次沉入那片維度星空。
    父親的聲音最後一次響起：
    “做得好，兒子。現在，你是真正的‘守護者’了。”
    “接下來的路，你要自己走。”
    “記住，維度不是戰場，是家園。我們對抗的不是高等文明，是那些想把家園變成戰場的人。”
    聲音消散。
    楊辰的意識深處，有什麽東西徹底覺醒了。
    不是異能，不是係統，不是種子。
    是……使命。
    全球通訊頻道，秦老的聲音通過加密網絡，傳向所有還在戰鬥的人類：
    “共振武器已部署。重複，共振武器已部署。”
    “全球反擊戰，正式開始。”
    “各作戰單位，按預定坐標集結。”
    “這一次，我們不再防守。”
    “這一次，我們要把怪物……趕回老家！”
    頻道裏，來自十二座城市的回應此起彼伏：
    “紐約收到！”
    “倫敦收到！”
    “東京收到！”
    “……”
    人類文明，在毀滅邊緣，發出了最後的怒吼。
    而這一切的開始，都因為一個坐在輪椅上、失去一條腿一條臂的年輕人，在地鐵站裏，選擇了“看見”。
    而不是“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