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 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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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女子走了一趟光陰長河,而那位儒衫先生卻是並未離去,就那般站在廊橋上,山風吹過,儒衫飄飄。過了好半響,儒衫先生眉眼微動,旋即問道:“不知前輩此行,可有結果?”
    高大女子微微點頭,卻並未回話,反倒是問道:“齊靜春,你就這麽擔心我會殺了那個少年嗎?”
    儒衫先生歎了口氣,目光幽幽。
    他正要開口,高大女子卻是打斷了他的話。
    “你也莫要與我再說你們儒家那些大道理,我就隻問你一句,若是我真要殺了那個少年,你是否會出手攔我?”
    儒衫先生依舊沉默,隻是步子微微往前一步,與那高大女子站位齊平,態度如此,已然明了。
    “世道人心,一年又一年,一日複一日,不可否認,確是在向下。前輩對這個世界失望,晚輩又何嚐不是,可晚輩讀了那麽多年書,走得是這人間大道,學的全是聖賢道理,哪怕再失望,也總歸要做點什麽。陳平安那孩子很好,在他身上,晚輩看到了希望,可若是因此而讓別人遭了那無妄之災,晚輩心裏是如何也過意不去的。”
    “真要如此?”
    “當仁不讓!”
    “就不怕我不選了陳平安?”
    “若是如此,無非就是再多些失望罷了。”
    二人言語到此為止。
    高大女子沒有對青衫劍修動手,也沒選擇儒衫先生口中的陳平安,到了最後也隻是帶著失望離去。
    廊橋之上,高大女子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轉頭又看向麵前的兩幅畫卷,眸中驀然掠起一道神光,隔著數十萬裏,遙遙凝望那個青衫少年。
    “從今以後,她便是你的了!”
    一言既出,兩人同聽。
    青衫少年眉眼帶笑,極有意思。
    倒是綠群少女在聽得這話之後,心神大駭,不知如何。
    做完這一切,高大女子揮手撤去麵前兩幅光景,走下廊橋,行至河畔,掬其一捧河水,清清亮亮,卻是映照出泥瓶巷中那個姓陳的少年。
    屋裏屋外,簡陋至極,少年少女,幹幹淨淨,卻是極好。
    最後的最後,高大女子沒在去看那個少年,反倒是赤足下了龍須河,撿起河中一塊青石,將其握在手中。
    而那位剛剛從廊橋返回書塾的儒衫先生,卻是莫名在一眾孩子的麵前放聲大笑了起來,倒是奇怪。
    一群稚童學子被這一幕弄得有些不明所以,麵麵相覷,眼中滿是疑惑,不明白一向溫和的先生為何會如此失態。
    唯有一個身著紅棉襖的小姑娘,眼鏡瞪得溜圓,在其他人還在想不明白時,她卻是已經拿出了紙筆,將自家先生的大笑模樣畫了下來。
    而在小姑娘臨桌之地,一個鬼頭鬼腦的小男孩就那般看著,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欻的站了起來,放聲喊道:“齊先生,李寶瓶剛剛在畫你失態是樣子,她在背後蛐蛐你,壞了課堂規矩。”
    紅棉襖的小姑娘憋了他一眼,“李槐,你又想挨揍了嗎?”
    李槐混不在意,先是拉開身位,看了看周邊的空隙如何,隨後便朝著李寶瓶做了個鬼臉,倒是欠揍的很。
    可沒等李寶瓶動手,儒衫先生卻是拿起了小姑娘桌上的畫,李寶瓶有些害羞,可在先生眼中,畫風清奇,很有特點,卻是極好。
    在說了兩句勉勵小姑娘的話後,儒衫先生便說一會等放學之後,去李槐家中訪問一番。
    這話一出,倒是讓告狀的李槐一臉沮喪,難過極了。
    ……
    泥瓶巷!
    因為家中如今多了個人的緣故,陳平安父母留下的這間破舊小院倒是多了幾分擁擠,但少年卻一點也不在乎,院前院後,忙忙碌碌,不知疲倦。
    不巧此時,突然響起一聲刺耳的譏諷笑聲。
    陳平安略微抬頭,看向了隔壁牆頭,宋集薪此刻正蹲在上麵,手裏擺弄著一根碎葉,咧著個嘴,眼中毫不掩飾那份鄙夷。
    “陳平安,你爹娘雖說走得早,可這男女受授不親的道理總該與你說過吧?如今你帶著一根來路不明的女子進了門,要是人家醒來後說你輕薄無禮,轉頭去衙門告你,你就不怕嗎?”
    陳平安端著個藥罐,聽著這話,麵上卻是平常,也不準備說些什麽,邁著步子,便準備返回屋子。
    隻剛邁出一步,身後便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陳平安怎麽樣那是陳平安的事,你宋集薪不過是個小私生玩意,這嘴怎麽就沒個閑時。我倒是忘記了,你屋裏好像也藏著個妖豔賤貨,可惜是陳平安不要的破落戶,漬漬漬。”
    顧璨沒走陳平安家的大門,反倒是墊著東西,從一邊的牆頭爬進了院子,打了一身泥灰,醒著一條大鼻涕,就那般指著隔壁牆頭上的少年,滿嘴都是金玉良言。
    宋集薪的那點事,在龍泉鎮上怎麽說也算得是家喻戶曉,可礙於上頭有人,街坊鄰居哪怕知道,可終究隻是在四下無人時,小聲說上那麽兩句,若是當著正主,個個和顏悅色。
    如今被顧小鼻涕蟲指著麵的露骨出來,少年人的臉上,到底是有了幾分陰沉。甩了一手袖子,一言不合,落下牆岩,走回了自家院子。
    見其走開,顧璨還不忘做了個鬼臉。
    陳平安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小了不少年歲的小家夥,臉上多了些笑容,旋即道:“你怎麽來這裏了?這是到哪裏弄了一身灰,回去了之後姨還得給你洗。”
    顧璨摸了把鼻涕,混不在意,墊著腳尖望了一眼屋裏,可惜個子差了些,看不見裏麵的人,而後便從口袋裏抓出兩三把豆子放在了牆根下的一張破爛木桌上,僅是這麽看的話,數量還不在少數,“我娘說這東西能治病,讓你有空的話熬一熬,弄成糊糊,給屋裏的那人吃了,好得快些。”
    陳平安看著桌上的那一小堆大小各異的豆子,又看了看身前的小鼻涕蟲,並未言語,隻是快步走回屋裏,床上躺著一個黑衣姑娘,樣貌極好,隻是少年並未多看。再將藥鍋放下之後,走向水缸後,蹲下身子摸了摸,找出了一個銅板。
    可等少年走出屋子後,那個小鼻涕蟲便已經沒了身影,院門打開,門檻上留有幾道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