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 門裏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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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柵欄,兩方天地。
女冠道姑朝著一處大門走出,目色卻是不由的看向外麵的青衫少年,柳眉微起,似是見著什麽異物一般。倒不是覺著少年如何俊美,隻是她賀小涼此番從神誥宗下山遊曆,路途之遠,見識頗多,福緣深厚之人也見著不少,可若是與麵前的青衫少年相比,大有一種蜉蝣見天地,小巫見大巫的感覺。哪怕是她賀小涼自出生便天賦異稟、福緣深厚,祥瑞白鹿主動認主,可這會也是頗為愣神。
至於身旁的那名綠群少女,瞧對方的模樣,倒是不差,隻是對方雖有福緣,卻是少得可憐,而看她與青衫少年的前後間隙,那綠群少女想來是對方的仆從。
而在女冠道姑這般看時,李然的目色也在打量著對方,目入山巒,波濤洶湧,極為吸睛,大飽眼福。
“美人,可是看夠了?若是不夠,要不如你我二人尋個山野僻靜之地,互褪衣衫,翻雲覆雨,一睹人間之美!”
言語之際,青衫少年身上的修為卻是毫不遮掩,八境劍修,劍氣如虹,直入雲海,倒是讓麵前二人心中掀起極大波濤。
驪珠洞天可是有著境界壓勝一說,凡是入了這裏的練氣士,無論修為高低,皆是要被壓勝兩境,就算是在外邊,隻要離得不遠,這壓勝一事,也依舊存在。
而麵前的青衫少年如此年輕,哪怕被洞天壓勝後都有著龍門境的實力,且又是劍修,那豈不是說,麵前之人最少都有著元嬰實力。如此年輕,又是元嬰劍修,就算是風雪廟的劍仙魏晉,也無這般。
浩然天下何時出了這般人物?
寶瓶洲的山上,又何時多了這麽個妖孽天才?
匪夷所思,難以想象!
站在女冠道姑身旁的神誥宗少年,下意識便動用道門的望氣之術去看這少年,隻是沒等對方身上的氣運浮現,心湖之中便是險些裂開,亡魂大冒,不敢在看。
至於賀小涼,袖中掐算,一無所獲,更是當場遭了反噬,一口鮮血吐出,露出狽態,就連掐算的那條手臂也瞬間如墜冰窟,一身氣血,凝滯不動,道法神通也有著潰散跡象。
老槐樹那邊,頭帶蓮花冠的道人本是坐在自個的算命攤前,時不時瞟上兩眼路過的婦人模樣悠然,倒是極好。驀然,道人沒來由的愣了一下,目色看向小鎮入口方向,眉眼緊時,撚指掐訣,旋即出聲道:“我滴個乖乖,顧清崧那混小子倒是給老道送了個天大的因果啊!這特娘的要是沒處理好,老道指不定就成了下一個鄒子了,惹不起,惹不起!”
言語之際,道人已將攤子收拾好了,遙遙看了一眼山崖書院所在位置,而後便推著小車,朝著人流走去,不知去向。
揚家鋪子。
揚老頭斜倚在竹編躺椅上,旱煙杆斜叼在嘴角,青灰色的煙絲燃著微弱火星,一縷煙圈慢悠悠飄向天際。他眯著眼望了半晌,不知所是,隻是煙杆在椅扶手上磕了磕,煙灰簌簌落下,而後才慢悠悠撐著扶手起身,走進屋裏。很快便在櫃台下摸出一隻細香,而後轉身走向屋角那隻銅鼎,鼎身被煙火熏得黝黑發亮,裏頭插著數十支高香,燃得快的已燒至中段,火星明滅,燃得慢的才剛起煙,嫋嫋纏繞,可無論是燃勢旺衰,那些香的粗細、色澤,竟是分毫不差,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生而知之者,不是神靈,卻似神靈,倒是罕見。可如今既然來了,倒不如請他上桌,你覺著如何?”
廊橋底下的那柄老劍條微微晃動,高大女子便出現在廊橋上,看著天邊,並未言語。
揚老頭麵色帶笑,煙杆磕了磕掌心,火星明滅間探向那支細香。未等青煙升起,指尖那截細香便如遇春陽的殘雪,悄無聲息化作簌簌灰燼,落於身前青磚上,輕得沒半點聲響。可下一刻,那已經化作灰燼的細香卻是重新凝聚,成了新香,香頂有火,但卻極為微弱,毫不起眼。
高大女子道:“那少年不願意上桌?”
揚老頭搖了搖頭,“是那位齊大聖人不願意讓他上桌!”
……
小鎮入口。
女冠道姑有些神色恍惚,如今自己身在門內,望向門外的劍修少年,思緒頗多,隻是未等她深想,身旁白鹿竟是脫離自己,小跑向前,將腦袋搭在了柵欄上,鼻子朝著那青衫少年嗅了嗅,極為溫順,卻是駭人。
半響過去,女子道姑掐訣的手臂得以恢複,看向青衫,打了個道門稽首,“神誥宗賀小涼,見過道友!”
說這話時,賀小涼還不忘拍了拍自個的那隻白鹿,可奇怪的是,平日裏極為溫順的白鹿,此刻竟是不耐煩的擺了擺尾巴,眾目睽睽下,便是又往前伸了伸,場麵新奇,倒是罕見
寶瓶洲的那些個山上仙家,誰都知道她賀小涼的白鹿,隻有遇到福源深厚之人,才會有這般姿態,於修為境界無關,哪怕是如泥瓶巷的草鞋少年,也是一樣,唯有福緣,隻看仙緣。可白鹿這般‘著急’,還是頭一回。賀小涼甚至覺得,要是沒這柵欄,自己這伴生靈鹿指不定就跟著他跑了。
至於她身旁的那名神誥宗弟子,由於並未報出名號,此刻顯得有些透明,再見到自家師姐白鹿有那般狀態時,心頭像是被人壓了什麽重物一般,極為難受。
那種待遇,他可從來沒有過。可眼前的青衫卻是憑什麽?
如此一來,豈不是說他的福緣不如麵前之人。
可他隻是觀海,青衫少年卻是龍門,別說是有這洞天裏的境界壓勝,就算是沒有,十個自己也打不過對方。
隻是這般想時,李然卻是伸手摸了摸那白鹿的腦袋,後者輕聲叫喚,極為溫順。
“癟犢子,你混哪裏的,我師姐的白鹿也是你能碰的!”
這一道言語極為突兀,就連賀小涼也是沒有預料,隻是在言語之後,那名神誥宗弟子也是意識到了什麽,可話已出口,這會若是退了,那便是丟了麵子,自不可退!
範峻茂本想開口,卻是被青衫少年伸手攔了下來。
“主人,他……”
“以大欺小,不算太好,先是記著,有的是機會!”
綠群少女不明所以,就連門內的神誥宗二人也是這般。
唯獨龍泉鎮裏的某處巷子裏,陸沉麵帶苦笑,一臉無辜,“齊先生,你這鍋扣得也是太大了,小道受不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