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 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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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衫少年的這一巴掌沒用上仙家手段,落在宋集薪的臉也隻是有些力道,除了麵上多些印子外,總體來說,並不大礙。隻是後者被這突如其來的巴掌打得暈頭轉向,等反應過來時,李然便是又給了一巴掌,後者落回自個院子,隻不過就那般看去,方才勻稱。
    “少爺!”
    王朱聽見動靜,打開屋門,見此一幕,連忙跑了過來,目色打量了院牆那邊的幾人,並未言語,而後便是扶起了宋集薪。
    兩手巴掌,力道十足,並不傷腦,可卻是華服少年懵了好有一會,等他暴怒之時,李然已是邁上院牆,站在其原先位置,居高臨下,那般看著。
    “聒噪!”
    宋集薪本想出聲罵上幾句,可李然可不想給對方這個機會,小手一劃,一道無形劍氣便是點在了對方喉間,封了對方喉舌,說不出半分言語,倒是憋屈。
    王朱微微一愣,院牆上的青衫身影卻是在她眸中多了幾分凝重,月色之下,一對眸子也不由多了些許變化。
    李然嗬嗬一笑,蹲下身子,看著不遠處的少女,“真龍之流?依著我看哪,不過是蛇蟲之屬,就你那眸子,老子看著就煩!”
    寧姚坐在一旁,夾著桌上吃食,並未言語,可若是仔細看去,黑衣少女指尖的筷子便是多了一道劍氣。
    宋集薪是王朱的主子,這主子被人如此欺負,做仆從的卻是沒有半分怒氣不說,還大有一副樂見其成的樣子,可當青衫少年那句‘蛇蟲之屬’出口後,少女才是真的怒上了頭。
    “你說什麽?敢不敢再說一句!”
    話音剛落,那少女周身便漾起一層朦朧神光,如薄霧籠月,若隱若現間,已有凜然鋒芒隱隱鎖定李然,似是下一刻便要出手。
    驪珠洞天素有鐵規,嚴禁術法神通作祟,山上仙家來此,便是人人皆知這個道理。隻是規矩是死的,人心是活的,私下裏偶有動用,隻要不被那坐鎮洞天的聖人察覺,便也算不得什麽僭越。隻不過此地天道威壓甚重,練氣士入內,境界自會被硬生生壓低一截。便是強行催動術法,一來步履維艱,如同泥中拔足;二來真氣損耗更是厲害,往往動一招便要耗去尋常時候數倍修為,得不償失。如若不然,雲霞山的那位蔡金簡也不會被泥腿子出身的陳平安草草了了性命。
    可驪珠洞天的規矩縱是大過天去,於李然而言,若真不願理會,隻消心念一動,那些條條框框便如指間流沙,順著心湖光陰悄然散去,半分束縛也無。他之所以守著這份規矩,不過是敬那位齊先生。若是換作旁的道門聖人在此,言語間稍有不敬,或是行事有違道義,他哪裏需要半分猶豫?腰間長劍自會出鞘,管他什麽聖人身份、洞天禁製,一劍斬之便是,天地不懼,因果不辭。
    至於驪珠洞天之外的事?
    李然更是半點不懼。莫說宋集薪背後那位手握兵權的叔叔宋長鏡,便是大驪皇帝真把那座仿白玉京的恢弘宮闕搬來,又能如何?無非是讓那狗日的阿良挪挪屁股,這般人前顯聖的風光活計,剛好讓他李然來做個頭一遭便是。
    再說了,先前在與齊先生下棋的那段光景裏,先生便是說了,在這驪珠洞天裏,隻要少年不犯大錯,如何去做,齊先生可不會多管,正因如此,李然的這些舉動也並未犯了規矩。
    ……
    廊橋之上,儒衫先生身影出現在了此地,再其麵前,那位高大女子此刻喚出了一輪光幕,饒有興趣的看著其中場景。
    “齊靜春,你如此守規矩,如今卻是給了這少年如此大的權柄,當真不怕別人有意見?”
    儒衫先生麵色帶笑,看了一眼天幕,卻是回道:“驪珠洞天是否墜落,這是驪珠洞天自個的事,取走壓勝之物也是他們自個的事,而如今這少年入了這裏,那我齊靜春如何去做,便也是我這個坐鎮聖人自個的事,無非就是肩上多挑些罷了,無關緊要,也無所謂。”
    高大女子聞言,眸中卻是難得有了幾分意思,“一甲子未曾破過例,我倒是好奇那少年同你說了什麽?”
    齊靜春卻道:“前輩想知道?”
    高大女子反問道:“涉及對方,你會說嗎?”
    齊靜春搖了搖頭,“若是前輩能認可陳平安,說上一說,也無甚關係!”
    高大女子不在言語,身形化作光點,融入了老劍條中。
    至於李然說了什麽,若是真要讓齊靜春回答出來,便是八個大字,“無須如此,自有辦法!”
    ……
    李然躍下牆頭,一步一步朝著麵前的主仆靠近,麵色帶笑的說了一句,“怎麽?你不服氣?”
    王朱不語,可周身那道朦朧神光卻是愈發凝時。
    “驪珠小鎮三千年光陰流轉,每隔六十年便有一位聖人坐鎮,三教一家輪值不絕,算上齊先生,近五十位聖賢先後在此駐留,卻沒一位能將你真正教化。我若是沒記錯的話,曆任聖人初登此地,頭一樁事便是趕往那口鎖龍井,施展出通天神通,死死鎮壓井底那尊‘邪祟’。這些聖人出身各異,術法自然千差萬別,浩然正氣,玄奧符籙,清淨梵音,便是那中土兵家的祖庭,也曾遣過數位聖人在此坐鎮,如今龍須河畔那位即將上任的阮師傅,正是兵家修士。隻算你運氣好,驪珠洞天已然氣數將盡,不日便要破碎消散,你既能借此掙脫千年束縛,重獲自由,也恰好免去了最後一位聖人的兵家劍氣斬身之劫。”
    言語至此,青衫少年隨手抄起了一根竹條,就那般拿在手裏揮了揮,目色一淩,話鋒一轉,“還是你覺著,有著齊先生的規矩在,我早些時候的那些警告是個玩笑話?”
    聞言,王朱死死盯著李然,目色愣住,“那人是你?”
    李然一笑,“不信?”
    手裏竹條旋即揮下,一股劍氣便是鑽入少女體內,僅是刹那功夫,少女身上那道朦朧神光便是直接散去,而後便是一口鮮血吐出,半跪於地,倒是狼狽,可那眸子裏卻是依舊不服。
    青衫少年卻是出聲,“王朱,給我吐出來!”
    話音落定的刹那,天幕之上驟然凝聚起一股磅礴劍威,如九天星河倒懸,轟然墜下時自劃一圈清越界限,將那少女死死釘在原地,直壓得她雙膝跪地、脊背貼地。
    這劍威之重,讓整座驪珠洞天都輕輕一顫,仿佛不堪重負般往下沉了半分,地磚縫隙間簌簌落下細碎塵土。而那被劍威籠罩的少女,更是痛得渾身痙攣,半邊身子驟然泛起青黑鱗片,龍角隱現、龍尾欲張,半副猙獰龍身在神光與劍威的碰撞中若隱若現,既狼狽,又詭異。
    寧姚被隔絕在外,不知其中情況。
    倒是醉倒在桌上的陳平安被晃了一下,側邊翻了一下,繼續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