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混沌原罪與無歸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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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在?”
半小時後,聽過歐陽瀚龍解釋的嶽千池終於冷靜了下來。她長歎一口氣,掏出酒葫蘆悶了一口,一股酒香味彌漫在空氣中。
嶽千池是個酗酒之人,但她身上卻沒有一點酒臭味,散發出來的是橡木桶與佳釀混合的酒香。
“姨媽,你……真的要來揍我爸爸?”歐陽未來還是有點害怕,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嶽千池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
“你和瑩長得真的很像……說是要揍他,不過隻是心有鬱結無處發泄罷了。你說我對他有怨恨嗎,當然有啊,當年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嶽瑩一輩子的那個蠢男人,到頭來不還是把她弄丟了……”嶽千池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窗前,仰望著漆黑的夜空。
“實際上,弄丟她的人,是我這個做姐姐的……如果我的劍還在,她就不會死……”
嶽千池握緊了拳頭,她無法原諒的人,隻有自己……
客廳中,冷白的頂燈依舊亮著。嶽千池背對著三人站在窗前,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玄鐵重劍靜靜倚在牆角。她身上那股奇異的陳年酒香在沉默中彌漫,許久,她才緩緩轉身,目光掃過三個緊張又帶著探尋的年輕麵孔,最終落在歐陽瀚龍臉上,那酷似嶽瑩的眉眼讓她眼底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痛楚。她的聲音初始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古老故事。
“話要從何說起呢?瀚龍,未來,還有這位……”嶽千池看了看白菡琪,白菡琪舉手道:“我叫白菡琪。”
“嗯,白菡琪,不錯的名字。你們知道當年,在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嗎?”
她微微吸了口氣,像是要壓下什麽複雜的情緒,走到沙發旁,但沒有坐下,隻是用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劍柄。聲音依舊保持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平穩,但起伏的胸膛和急促的呼吸聲中,是難以壓抑的悔恨。
“很久以前,我和一個人懷揣著武俠夢,仗劍走天涯。他叫淩塵,是一個流浪的俠客。曾經的我們純真浪漫,懷揣著一腔熱血,以為手中的劍能劈開黑暗,守護一點微弱的光明。我們走過很多地方,我們斬殺過猛獸,也曾將許多窮凶極惡的歹徒抓捕歸案。在某一日,我和淩塵聯手封印了一頭可怕的魔獸,拯救了那一片村莊。那一戰,淩塵展現了一股我從未見過的強大力量,將魔獸壓製,這才讓我得以將怪物鎮壓。我們原本以為,這一切可以安定了。就找了個地方建了一座小小的茅屋,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她的手指在劍柄的舊布條上收緊,指節微微發白,平靜的語調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滲了進來。
“可惜啊,人心有時候比最凶惡的魔獸更難測。他……淩塵……後來我才知道他體內的那股力量,叫‘混沌源流’。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他……他比任何人都厭惡它,也從未用它做過惡!他幫過的人數都數不清,多少人被他拯救過性命!但就因為那什麽混沌源流……當它被人挖出來的時候……當別有用心的人將混沌源流的秘密泄露給了那些愚蠢的村民……”
嶽千池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聲音陡然拔高,壓抑的憤怒如同即將衝破堤壩的洪水,眼神銳利地刺向虛空,仿佛看到了當年的景象。
“那些曾經被他拯救過的人!那些我們以為可以信任的鄰居!他們舉著火把!拿著鋤頭鐮刀!圍住了我們的家!像圍獵一頭,一頭他們臆想中的‘怪物’!”
她猛地一拳砸在沙發靠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身體因激動而顫抖,那股壓抑許久的劍意將門窗震動得吱呀亂響: “他們看著他,不,是看著他們自己臆想出來的‘災厄’,眼裏隻有恐懼……不,也不對,還有更惡心的東西。他們的眼裏更多的,是釋放惡意的快感!”
“嘩啦!”窗戶的玻璃瞬間被震出裂痕,歐陽未來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嚇得往後縮了一下,白菡琪下意識地握緊了拳。歐陽瀚龍臉色發白,將未來與白菡琪虎仔身後緊緊盯著姨媽。嶽千池似乎完全陷入了回憶的漩渦,聲音帶著撕裂般的痛苦和控訴。
“我用劍指著那些人,想要保護他。可是他攔著我!那個傻子!那個大傻子!他對我說:‘千池,別動手,千萬別讓血髒了你的劍,那些人隻是害怕罷了……’ 害怕?! 害怕就可以忘恩負義?!害怕就可以對一個從未傷害過他們的人舉起屠刀?!我看著他……我眼睜睜地看著他……”
她的聲音哽住了,巨大的悲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猛地轉過身去,肩膀劇烈地聳動,努力壓製著崩潰的哭聲,隻能發出壓抑的、野獸般的嗚咽。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淚水,隻有一片被怒火燒幹的灰燼和一種近乎瘋狂的恨意,聲音嘶啞而尖利。
“他死了!他沒有任何反抗,就這麽死在他們手裏!就在我眼前!他被那些愚民肢解了,然後……封印破了,魔獸出來了!哈哈哈哈哈……報應!天大的報應!我看著他們逃!看著他們哭喊!心裏隻有痛快!活該!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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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千池癲狂的狂笑在空曠的客廳裏回蕩,顯得格外刺耳和絕望。三個孩子都被這濃烈的恨意和瘋狂震懾住了,大氣不敢出。然而,她的笑聲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斷了喉嚨。她眼神空洞地望著某個角落,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種夢囈般的恍惚和深不見底的疲憊。
“可是,就在那東西要撕碎一個嚇傻了的孩子時,我好像又聽見他的聲音了,他和我說:‘千池,別變成他們……’”
她緩緩抬起手,不是對著劍,而是無意識地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那裏仿佛還殘留著被撕裂的劇痛。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沉重地砸在每個人心上。
“就為了他那句話,為了我心底那點還沒死透的,可笑的東西,我拔劍了……我殺了那頭魔獸,用盡了所有,也……徹底殺死了過去的自己。”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客廳裏隻剩下她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和那股愈發濃鬱的奇異酒香。當她再次抬起頭看向三人時,眼中所有激烈的情緒——痛苦、瘋狂、恨意——都已消失殆盡,隻剩下一種令人心寒的、冰川般的平靜。她的聲音也徹底冷了下來,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鋼鐵般的決絕。
“我把劍插在了他墳前。也把過去的自己一同埋葬在了那裏。我用最烈的酒試圖灌醉,或者淹死自己。我原本以為,隻要放下劍,就能逃離這一切,就能贖罪,就能結束這醜陋而毫無意義的一切。”
嶽千池的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刺向歐陽瀚龍,那眼神穿透了他,仿佛看到了他身後犧牲的嶽瑩。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宣告。
“直到…瑩的死訊傳來。我很後悔,如果,如果我的劍還在,如果我沒有像個懦夫一樣把它丟掉,嶽瑩她是不是……就不會死?”
提到妹妹名字時,嶽千池的聲音終於出現了一絲極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但瞬間又被更深的冰冷覆蓋。她不再看任何人,目光轉向牆角那柄沉寂的玄鐵重劍。她走過去,俯身,用雙手無比鄭重地握住了劍柄,仿佛在進行一個神聖的儀式。當她直起身,將重劍提起時,整個人的氣場徹底變了,如同一柄終於出鞘的絕世凶兵,散發著凜冽的殺意和孤絕。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蘊含著足以凍結靈魂的力量。
“淩塵,我不再逃避了……”
“劍,挖出來了。鏽,用血和酒洗掉了。”
“從今往後,這把劍,隻為斬盡害死嶽瑩的仇敵,隻為蕩平這世間該殺之惡!”
“至死方休。”
說完,她不再理會呆立當場的三個孩子,提著那柄沉重的玄鐵劍,徑直走向門口,身影融入門外的沉沉夜色之中,隻留下那股奇異的、揮之不去的陳年酒香,以及客廳裏凝固的、沉重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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