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抉擇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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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的哭訴與駭人的信息在安全屋中回蕩,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圈圈漣漪,卻難辨水下是暗礁還是出路。白菡琪的發釵依舊抵著時雨眉心,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歐陽瀚龍沉穩的目光在時雨絕望的臉龐和那無數的碎片信息間反複權衡。歐陽未來指尖縈繞的寒氣在地麵凝結出更大的冰花,顯示出她內心的震動。
沉默是最大的壓力,時雨幾乎能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狂跳的聲音,每一次跳動都可能觸發那該死的生物芯片。
“未來,警戒。”歐陽瀚龍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卻清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他沒有看妹妹,但歐陽未來立刻心領神會,指尖寒氣收斂,眼神卻更加銳利,如同雷達般掃描著房間內外,防止任何可能的突發狀況。
歐陽瀚龍轉向白菡琪,目光交匯。無需言語,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與疑慮。時雨的話,邏輯上能自洽,尤其是關於葉未暝的部分,與他們之前所知隱隱吻合,增加了可信度。但她是奧拓蔑洛夫最鋒利的刀,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代名詞。生物芯片的存在,更是讓她的投誠充滿了致命的不確定性。
“綾羽。”歐陽瀚龍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特有的溫和,目光轉向白菡琪。“發釵,先放下。”他的語氣不是命令,是帶著安撫的商量,“她若有異動,我們隨時能製住。”
白菡琪看著歐陽瀚龍深邃眼眸中的溫和與理解,又瞥了一眼崩潰哭泣、身世成謎的時雨。冰冷的殺意緩緩收斂。她深深看了時雨一眼,抵在時雨眉心的發釵終於緩緩收回,垂在身側,釵尖寒芒依舊。
歐陽瀚龍走到白菡琪身邊,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發釵。他的動作輕柔,手指拂過她散落肩頭的如瀑青絲。沒有言語,他熟練地將那柔順冰涼的長發攏起,手指靈巧地穿梭,綰成一個簡單卻別致好看的發髻,最後用那支製服了時雨的銀色發釵,穩穩地簪住。指尖不經意掠過她頸後細膩的肌膚,帶著一絲溫熱。
“好了。”他低聲道,聲音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白菡琪臉頰微熱,輕輕“嗯”了一聲。長發被綰起,露出白皙的脖頸,少了幾分柔弱,多了幾分利落,那支發釵在她發間閃爍著溫潤的光澤。
時雨如蒙大赦,身體一軟,靠著牆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她的後背。
“聯係韓老師。”歐陽瀚龍拿出了自己的狩天巡徽章,撥通了加密通訊。
通訊很快接通。韓荔菲冷靜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怎麽了瀚龍?”
歐陽瀚龍言簡意賅地匯報了時雨的出現、她的投誠訴求以及關於生物芯片、人造人葉未暝和神秘人的關鍵信息。他措辭嚴謹,隻陳述事實,不加個人臆斷。
通訊那頭沉默了數秒。韓荔菲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人造人的事情我們已經掌握。立刻將目標轉移至靜默室。啟動最高級別隔離程序。我通知國安部和醫療組。記住,目標極度危險,她的每一個字都可能是陷阱,生物芯片是最大的不可控因素。保持最高戒備,等我指令。”
“明白。”歐陽瀚龍切斷通訊。
所謂的“靜默室”,是狩天巡總部深處一間特殊的隔離囚室。它位於地下,特殊材料能有效隔絕幾乎一切內外信號傳輸。室內沒有任何電子設備,光源是冷光板,家具隻有一張固定在地麵的合金椅。這裏是關押最危險、最不可預測目標的牢籠。
轉移過程緊張而無聲。時雨被解除了所有武器,連鞋底的暗刃都被搜出,甚至連鞋子都給她脫掉了。她就這樣光著腳被戴上了特製的手銬和腳鐐。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取下她的靈璃墜。
“不,不要!”當時雨看到歐陽瀚龍拿著一個特製的、內襯吸能材料的鉛盒走向她時,她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實的恐懼,比麵對死亡更甚。靈璃墜是自己力量核心,更是身份與存在的象征。失去它,如同被剝離了靈魂的一部分。
“這是必須的。”歐陽瀚龍的聲音不容置疑,“你的靈璃墜也可能是信號源或觸發裝置。在確定芯片安全前,它必須被隔離。”他的動作平穩而堅定,無視時雨的掙紮,將那塊散發著微弱波動、象征她力量的青色靈璃墜取下,放入鉛盒中。“哢噠”一聲,盒蓋關閉,特殊的能量鎖啟動,徹底隔絕了內外感應。
時雨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如同被抽走了最後一絲生氣,頹然地低下頭。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徹底交出了自己的命運。
她被安置在冰冷的合金椅上,手腕腳踝被額外的束縛帶固定在扶手上。厚重的合金門緩緩關閉,發出沉悶的巨響,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門外,是歐陽兄妹和白菡琪警惕的目光;門內,隻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靜和時雨心中翻湧的恐懼——對奧拓蔑洛夫的恐懼,對未知命運的恐懼,還有對失去力量後無邊空虛的恐懼。
韓荔菲的動作極其迅速。當她帶著一支由國安部特勤、頂尖神經外科專家和靈能技術工程師組成的聯合小組抵達靜默室外時,距離歐陽瀚龍的匯報還不到一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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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室內,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巨大的單向玻璃後,是靜默室內的景象:時雨低垂著頭,被束縛在椅子上,如同待宰的羔羊。各種精密的掃描儀器隔著厚厚的屏蔽牆,正無聲地工作著。
“掃描結果出來了。”一位頭發花白、戴著金絲眼鏡的神經外科專家陳教授,指著屏幕上複雜的腦部三維成像圖,眉頭緊鎖,“目標顱內,位於海馬體與丘腦之間的深層區域,確實存在一個高度集成的、約米粒大小的異常植入物。結構極其精密,與已知的任何民用或軍用生物芯片都不同。它完美地嵌入了神經束中,有大量細微接口與周圍腦組織形成突觸連接。”
屏幕上,那個小小的異物被高亮標記出來,周圍是密密麻麻、代表神經網絡的熒光線條,如同纏繞著致命核心的藤蔓。
“強行剝離的風險?”韓荔菲的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極高!”陳教授的語氣沉重,“那些神經突觸連接異常複雜且脆弱。強行剝離,極大概率造成不可逆的神經損傷,輕則記憶、情感、運動功能永久性缺失,重則腦死亡。而且,”他指著圖像上芯片核心一個微小的紅點,“這裏檢測到高能量反應。如果觸發,後果不堪設想。它可能是一個自毀裝置,也可能是某種遠程控製指令的接收端。”
國安部的一位負責人,麵容剛毅的趙上校沉聲道:“奧拓蔑洛夫的技術總是這麽瘋狂。我們必須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嚐試移除。靜默室的屏蔽場是我們最大的依仗,理論上可以隔絕外部信號觸發。但手術本身的風險……”
“沒有其他選擇。”韓荔菲看著玻璃後的時雨,“她是目前唯一可能接近奧拓蔑洛夫核心秘密的突破口。芯片不取,她永遠是一顆定時炸彈。風險必須承擔。”她轉向陳教授和工程師團隊,“製定最穩妥的方案,模擬所有可能出現的意外及應對措施。我們需要一個窗口期,在屏蔽場最強時進行手術。”
“手術需要她的高度配合,”陳教授補充道,“任何掙紮或情緒劇烈波動都可能引發災難性後果。”
“心理幹預組準備。”韓荔菲下令,“在她情緒相對穩定時,由專家進行溝通。另外,”她看向歐陽瀚龍和白菡琪,“你們和她有過直接接觸。在手術前,嚐試與她建立最低限度的信任。我們需要她活下來,清醒地活下來。”
就在總部因時雨而高度緊張的同時,遠在千裏之外的金陵城,另一場無聲的追尋正在夜幕下展開。
墨華獨自一人行走在霓虹閃爍的都市邊緣。她的目的地,是一片被圍擋起來的巨大施工工地。推土機和挖掘機的鋼鐵巨影在探照燈下沉默矗立,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機油的味道。幾天前,一絲極其模糊、如同風中殘燭的記憶碎片在她腦海中閃現:一個圓形的輪廓,深埋在冰冷的泥土之下,與某種強烈的歸屬感相連。這感覺驅使她來到了這裏。
她避開保安的巡邏路線,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輕鬆翻過圍擋,落在堆滿建材和土方的工地深處。憑著那微弱卻固執的感應,她走向工地中心區域,那裏剛被挖掘出一個巨大的深坑,地基正在澆築。
就在深坑邊緣,一堆剛挖出來、尚未被運走的渣土旁,她的腳步停住了。目光鎖定在一塊半埋在泥土中的、不起眼的金屬圓盤上。圓盤直徑約半米,表麵覆蓋著厚厚的泥垢,但邊緣隱約可見流暢而古老的紋路,材質非金非鐵,觸手冰涼。
正當她彎腰準備拾起時,一聲厲喝響起:“幹什麽的?!誰讓你進來的?!”
一個穿著西裝、大腹便便、滿臉怒容的中年男人帶著幾個手持橡膠棍的保安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他是這塊地皮的開發商老板,今晚剛好來巡查進度,撞見了墨華這個“闖入者”。
“工地重地!偷東西是吧?給我抓住她!”老板指著墨華吼道。
保安們揮舞著橡膠棍圍了上來。墨華沒有解釋,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她隻是平靜地伸出右手,食指精準地按在了那圓形金屬盤中心一個幾乎被泥土完全覆蓋的、極其微小的凹槽上。
一聲低沉而悅耳的嗡鳴,仿佛沉睡的古鍾被敲響。金屬圓盤表麵的泥土瞬間被無形的力量震飛,露出了下麵光滑如鏡、流轉著暗銀色金屬光澤的本體。盤麵上那些古老而流暢的紋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亮起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銀輝!
在開發商老板和保安們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那金屬圓盤倏然脫離地麵,懸浮至墨華背後約半尺的高度。緊接著,令人震撼的一幕發生了:
圓盤邊緣如同精密的蓮花般無聲綻放!一片片輕薄如蟬翼、卻流轉著金屬冷冽光澤的“花瓣”優雅地伸展、組合、變形!它們相互咬合、嵌套,發出細微而清脆的機械傳動聲,最終在墨華背後形成了一對巨大、優雅、充滿力與美感的——銀白色金屬羽翼!
羽翼的骨架纖細卻透著堅韌,翼展接近三米。翼麵並非羽毛,而是由無數細密的、如同鱗片般的銀白色金屬薄片層層疊覆而成,在工地的探照燈和月光下閃爍著流水般的光澤,邊緣鋒利如刃。翼骨關節處,能看到精密的齒輪和能量導管,流淌著淡淡的、如同月華凝聚的青藍色光芒。整對羽翼既有著古老東方器物般的流線美感,又蘊含著超越時代的精密機械結構,完美融合了優雅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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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之輪,授權成功。授權者,不屈英靈。羽翼模式,激活。”一個冰冷、毫無感情起伏的機械合成音從羽翼核心處清晰傳出。
墨華那萬年不變的眼眸中,似乎有極其細微的光芒一閃而過。她甚至沒有回頭看那對為她展開的、足以驚世駭俗的金屬羽翼。在開發商老板和保安們呆若木雞、如同見了鬼一般的注視下,她隻是微微屈膝,巨大的銀翼輕輕一振!沒有狂猛的氣流,隻有一股柔和卻沛然的力量托起她的身體。墨華的身影瞬間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流瀉著月華與金屬冷光的銀線,輕盈而迅捷地劃破金陵城的夜空,消失在鱗次櫛比的高樓與璀璨的霓虹深處,隻留下地麵上幾個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來的人影。
夜風呼嘯著掠過她耳畔,腳下的城市燈火如同流淌的星河。這對名為“月影之輪”的金屬羽翼,仿佛是她身體的一部分,操控起來得心應手。失落的記憶碎片似乎在羽翼振動的韻律中微微跳動,但依舊模糊不清。她隻知道,這力量屬於她,而找回它,或許隻是揭開她塵封過去的第一步。
靜默室外,手術方案在緊張論證。風險清單觸目驚心。時雨在冰冷的囚籠中,感受著腦中那如同附骨之疽的芯片,恐懼與渺茫的希望撕扯著她。
歐陽瀚龍和白菡琪站在單向玻璃前。看著裏麵那個蜷縮在椅子上、失去力量後顯得格外脆弱的女孩,想起她缺失的童年和被當作工具的一生,憐憫之心難以抑製。但警惕,如同冰冷的鎖鏈,依舊纏繞。
“綾羽,”歐陽瀚龍輕聲開口,目光落在白菡琪發間那支銀釵上,“你說,她的話,有幾分真?”
白菡琪沉默片刻,指尖輕輕拂過發釵冰涼的簪體。“葉未暝的事,韓荔菲老師證實了是真的。那個白霧裏的人,給我的感覺很不好。至於她麽……”她看向時雨,“像在黑暗裏掙紮太久,抓住一根稻草就想爬上來的人。真假難辨,但她眼中的絕望和迷茫不像裝的。”
韓荔菲走了過來,手中拿著最新的評估報告,眉頭緊鎖。“手術風險無法完全規避。心理幹預反饋,她求生意誌強烈,願意配合,但恐懼深入骨髓。芯片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不穩定因素。”她頓了頓,“我們可能需要做出抉擇。是冒險移除這顆炸彈,還是讓她帶著這顆炸彈,去引蛇出洞?”
抉擇的陰影,如同手術刀鋒上的寒光,懸在每個人的心頭。時雨的未來,奧拓蔑洛夫和神秘人的秘密,都係於這冰冷的靜默室和一場充滿未知風險的手術。而在無人知曉的暗處,墨華與她失而複得的“月影之輪”,靜待著屬於她的時刻。命運的齒輪,在憐憫、警惕與決斷的交織中,繼續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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