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煉獄門前初試刃,冷令如刀割仁心
字數:7889 加入書籤
陳鋒的話語,如同淬了冰的鋼針,狠狠紮進蘇晚的耳膜!
“濟仁傷兵醫院報到”!
“物盡其用”!
“少帥不喜歡等人”!
每一個詞,都像一記重錘,砸得蘇晚眼前發黑,耳邊嗡嗡作響。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靈魂深處那絲纏繞的業力碎片,因為這赤裸裸的、帶著掌控與羞辱意味的命令而劇烈躁動起來!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寒意瞬間包裹了她。
城西濟仁醫院!那是滬上人盡皆知的地方!與其說是醫院,不如說是血肉磨坊!是厲家軍接收前線重傷員的中轉站,條件簡陋到令人發指,缺醫少藥,死亡率高得驚人!尋常醫生避之唯恐不及,厲戰霆卻點名讓她去那裏?
這哪裏是“物盡其用”?這分明是……懲罰!是警告!是將她置於煉獄!
蘇晚猛地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因憤怒而染上一絲不正常的紅暈。她看著眼前這個如同鋼鐵鑄就、毫無感情的副官陳鋒,那雙冰冷的眼睛裏隻有執行命令的漠然。
“我不去!” 蘇晚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屈辱而微微顫抖,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我是醫生,不是士兵!我有選擇在哪裏行醫的權利!仁濟醫院不能接收我,我可以去其他醫院,甚至去教會診所!濟仁……那不是醫生該待的地方!” 她無法想象自己在那樣的環境下如何救人,那隻會讓她在絕望中看著生命一個個流逝!
陳鋒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蘇晚的拒絕隻是一縷無關緊要的微風。他甚至連眼睫都未曾動一下,隻是微微側身,讓開了道路,露出了那輛如同鋼鐵巨獸般蟄伏在路邊的軍用吉普車。車門敞開著,像一個吞噬一切的冰冷洞口。
“蘇小姐,”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製力,“少帥的命令,就是軍令。軍令如山,違者……” 他停頓了一下,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般掃過蘇晚憤怒的臉,“……後果自負。”
“後果?” 蘇晚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疼痛來維持清醒和對抗恐懼,“什麽後果?他能拿我怎麽樣?殺了我嗎?”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帶著一絲破釜沉舟的絕望。
陳鋒的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種對無知者的憐憫或者說……宣判。
“蘇小姐說笑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板無波,“少帥很欣賞蘇小姐的醫術,特意為您在濟仁安排了施展才華的位置。至於後果……”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緩緩地、意有所指地掃過不遠處停著的、屬於蘇家的那輛汽車。福伯正緊張地從車窗裏探出頭,滿臉驚惶地看著這邊。“……蘇氏商行最近申報的那批從南洋來的西藥原料,海關那邊的手續,似乎……出了點小問題?還有,蘇老板昨天在匯豐銀行談的那筆貸款……”
陳鋒沒有再說下去。
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精準地刺穿了蘇晚最後的防線!
威脅!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威脅!用她父親的事業,用蘇家的安危來威脅她!
蘇晚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滔天的憤怒和無力感!她看著陳鋒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看著那輛象征著強權的軍用吉普,再想到火車站那雙冰冷的、帶著暗金碎光的眼睛……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絕望感瞬間攫住了她的心髒!
她明白了。
在這個男人,在厲戰霆的意誌麵前,她所謂的“權利”,她堅持的“理想”,甚至她的家人安危,都脆弱得如同螻蟻!他可以輕易地將她碾碎,將她珍視的一切摧毀!
靈魂深處,那絲業力碎片瘋狂地跳動,帶來尖銳的刺痛和一種被命運鎖鏈牢牢捆縛的窒息感。腦海中,那玄色蟒袍咆哮的幻影再次浮現,與眼前這鐵血冷酷的現實重疊在一起!
‘……又是這樣……永遠是這樣……’ 靈魂深處發出無聲的悲鳴。
蘇晚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嚐到一絲血腥的鐵鏽味。她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所有的憤怒、掙紮、恐懼都被強行壓了下去,隻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和……認命般的麻木。
“好。” 她的聲音幹澀沙啞,如同砂礫摩擦,“我去。”
她不再看陳鋒,也不再看那輛吉普車。她挺直了脊背,盡管那脊梁在無形的重壓下似乎隨時會折斷。她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刑場的囚徒,走向那扇敞開的、冰冷的車門。
福伯在車裏看到這一幕,急得幾乎要衝出來,卻被蘇晚一個冰冷的眼神製止了。那眼神裏充滿了警告和絕望,讓福伯瞬間僵在原地。
蘇晚坐進吉普車的後座。車內彌漫著濃重的機油、皮革和一種若有若無的硝煙混合氣味。座椅冰冷堅硬。陳鋒“砰”地一聲關上車門,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和聲音,也隔絕了蘇晚最後一絲逃脫的幻想。他坐進副駕駛,對司機冷硬地吐出兩個字:“濟仁。”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引擎轟鳴,吉普車如同離弦之箭,匯入車流,朝著城西那片象征著痛苦與死亡的地域疾馳而去。
車子越靠近城西,窗外的景象就越發荒涼破敗。租界的繁華霓虹被拋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破舊的棚戶區,泥濘的街道,空氣中彌漫著垃圾和汙水的臭味。當車子最終停在一片用破敗圍牆圍起來的、門口掛著歪斜的“濟仁醫院”木牌的院落前時,蘇晚的心徹底沉入了穀底。
這哪裏是醫院?
殘破的大門敞開著,無人看守。院子裏的地麵坑窪不平,積著渾濁的泥水。幾排低矮的瓦房和臨時搭建的棚子就是所謂的病房,窗戶大多破損,用木板或破布胡亂堵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濃烈到化不開的混合氣味——血腥味、腐爛的傷口臭味、劣質消毒水味、還有排泄物的惡臭!
慘叫聲、呻吟聲、哀嚎聲……如同地獄的協奏曲,從那些破敗的房屋裏毫無遮攔地傳出來,衝擊著耳膜!
吉普車剛停下,一個穿著沾滿血汙和汙漬白大褂、頭發淩亂、臉色蠟黃的中年男人就連滾帶爬地從一間棚屋裏跑了出來,看到陳鋒,如同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閻王。
“陳……陳副官!您……您可來了!” 男人聲音嘶啞,帶著哭腔,“藥!藥!快撐不住了!磺胺!嗎啡!什麽都沒有了!今天又送來了三十多個重傷號!截肢的鋸子都鈍了!繃帶……繃帶都洗爛了……”
陳鋒麵無表情地推開車門下車,對男人的哭訴置若罔聞。他拉開後座車門,對裏麵的蘇晚冷聲道:“蘇小姐,到了。這位是濟仁醫院的負責人,張大夫。” 他指了指那個幾乎崩潰的中年男人,“他會安排你的工作。”
蘇晚忍著胃裏翻江倒海的不適感,強自鎮定地下了車。腳踩在泥濘的地麵上,那股混合的惡臭幾乎讓她窒息。
張大夫這才注意到蘇晚,看到她年輕的麵容和身上幹淨整潔的月白色套裙與這裏的環境格格不入),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和麻木:“又……又一個?還是個女娃娃?陳副官,這……這不是添亂嗎……”
陳鋒冷冷地掃了張大夫一眼,那眼神讓他瞬間噤若寒蟬。
“她是少帥親自點名送來的醫生,聖瑪麗醫學院的高材生。” 陳鋒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張大夫,好好‘照顧’蘇小姐。少帥說了,這裏,才是最能體現她價值的地方。” 他刻意加重了“照顧”和“價值”二字,其中的含義不言自明。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轉身上車。吉普車發出一聲沉悶的咆哮,卷起一片泥水,揚長而去,留下蘇晚和麵如死灰的張大夫站在煉獄的入口。
“唉……造孽啊……” 張大夫看著吉普車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蘇晚,重重地歎了口氣,眼神裏充滿了同情和認命,“跟我來吧,蘇……蘇大夫。” 他連名字都懶得問了。
蘇晚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後,走進了這片人間地獄。
眼前的景象,遠比她最壞的想象還要殘酷百倍!
光線昏暗的棚屋裏,地上鋪著肮髒的草席,密密麻麻地躺滿了傷員!幾乎沒有一張像樣的病床!傷員的傷口大多隻是草草包紮,滲出暗紅的血水和黃綠色的膿液,散發著惡臭。蒼蠅嗡嗡地飛舞著,貪婪地落在那些腐爛的傷口上。呻吟聲、哭喊聲、因劇痛而發出的野獸般的嘶嚎聲……不絕於耳!空氣渾濁得令人窒息!
一個年輕的、同樣穿著髒汙白大褂的護士或許隻是略懂包紮的婦人)正手忙腳亂地試圖按住一個腹部重傷、腸子都隱約可見的士兵,士兵痛苦地掙紮著,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按住他!快按住他!止血鉗!誰看到止血鉗了?!” 護士帶著哭腔嘶喊。
張大夫麻木地走過去,看了一眼,搖搖頭,聲音沙啞:“沒用了,腸子都爛了……給他打點嗎啡……讓他少受點罪吧……”
“嗎啡?早沒了!最後一點磺胺粉都給隔壁那個腿爛掉的用了!” 護士絕望地喊道。
蘇晚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她學醫多年,在聖瑪麗醫院也見過重傷,但何曾見過如此大規模、如此絕望、如此被徹底放棄的人間慘劇?!這裏的傷員,根本不是在等待救治,而是在……等死!
憤怒!悲憫!強烈的職業本能和眼前的殘酷現實形成了巨大的撕裂感!
“讓我看看!” 蘇晚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張大夫,幾步衝到那個重傷的士兵麵前!她甚至顧不得地上肮髒的泥水和血汙,單膝跪了下去!
士兵的腹部被炮彈片撕裂了一個巨大的口子,腸管外露,混合著泥土和汙物,已經嚴重感染壞死,散發著刺鼻的惡臭。他的瞳孔已經開始散大,生命體征微弱。
“需要立刻清創!探查腹腔!準備生理鹽水!幹淨的紗布!還有……刀片!快!” 蘇晚的聲音因為急切而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迅速解開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型急救包——這是她作為醫生的習慣,裏麵有一些基本的器械和藥品。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那年輕的護士被她突如其來的氣勢鎮住了,下意識地去找東西。張大夫則呆立在一旁,喃喃道:“沒用的……清創?拿什麽清創?水都是髒的……紗布……紗布都……”
“那就找最幹淨的!燒開水!快!” 蘇晚頭也不抬,已經麻利地戴上急救包裏備用的橡膠手套薄薄一層,聊勝於無),用僅有的酒精棉球快速擦拭著士兵傷口周圍相對完好的皮膚。她的手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度的憤怒和想要抓住一線生機的急切!
她拿起一片幹淨的手術刀片,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就在她準備下刀,試圖清理那些致命的壞死組織時——
“呃啊——!!!”
士兵的身體猛地弓起!一口暗紅色的、帶著泡沫的汙血從他口中狂噴而出!如同噴泉般濺射開來!
溫熱的、帶著濃烈腥臭的血液,劈頭蓋臉地濺了蘇晚一身!
月白色的套裙瞬間被染上大片刺目的猩紅!
蘇晚的動作僵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士兵。他劇烈地抽搐了幾下,那雙因痛苦而圓睜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某個虛空的方向,瞳孔徹底失去了焦距。最後一絲生命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般,熄滅了。
他死了。
就在她麵前,在汙血噴濺中,在絕望的痛苦中,死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棚屋裏其他傷員的呻吟似乎都變得遙遠。
蘇晚單膝跪在冰冷的泥地上,臉上、手上、衣服上,都沾染著溫熱的、屬於一個陌生士兵的汙血。她手中的手術刀片,還閃著冰冷的光,卻再也無法落下。
刺鼻的血腥味混合著死亡的氣息,如同實質般鑽進她的鼻腔,直衝大腦!
嗡——!!!
靈魂深處那絲業力碎片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驟然沸騰、炸裂!
這一次,不再是淡金色的火焰!
而是……鋪天蓋地的血紅色!
冰冷的宮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殘肢斷臂、破碎的盔甲、燃燒的戰旗!一個穿著玄色蟒袍的身影站在屍山血海之上,回頭望來……那眼神,冰冷、漠然,如同……此刻站在她身後陰影裏的那個人?!
劇烈的頭痛如同海嘯般瞬間將蘇晚淹沒!眼前的一切——士兵死不瞑目的臉、肮髒的棚屋、絕望的傷員——都在瞬間扭曲、旋轉,被無邊的血色吞噬!
“呃……” 蘇晚發出一聲壓抑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身體猛地一晃,手中的手術刀片“當啷”一聲掉落在泥濘的血泊中。
她再也支撐不住,眼前徹底一黑,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
預想中跌入冰冷泥濘的觸感並未傳來。
一隻戴著雪白手套、極其有力的手,穩穩地托住了她向後倒下的腰肢。
一股冷冽如雪鬆、混合著硝煙和淡淡血腥氣的男性氣息瞬間將她包圍!
蘇晚的意識在黑暗的邊緣掙紮,模糊的視線艱難地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近在咫尺的、深邃冰冷的眼睛。瞳孔深處,那熟悉的、令人靈魂戰栗的暗金色碎光,如同地獄的鬼火,在昏暗的光線下,幽幽閃爍。
是厲戰霆!
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如同掌控一切的幽靈!
他微微低頭,冰冷的目光掃過她沾染汙血的、蒼白驚惶的臉,掃過她月白衣裙上刺目的猩紅,最後落在地上那具剛剛停止呼吸的、腹部洞開的士兵屍體上。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悲憫,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波動。仿佛眼前這人間煉獄的景象,不過是司空見慣的風景。
“這就受不了了?” 厲戰霆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冰冷的金屬摩擦,清晰地響在蘇晚的耳邊,帶著一種殘酷的審視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扭曲的興味?“蘇大夫。”
他的手臂如同鐵箍般牢牢地托著她,讓她無法掙脫,隻能被迫依靠在他冰冷的懷抱裏。他俯身,冰冷的呼吸幾乎噴在她的耳廓上,一字一句,如同最冷酷的宣判:
“在濟仁,死亡是常態。血,更是家常便飯。”
“既然來了,就好好看著,學著……”
“習慣它。”
喜歡輪回十生十世:老祖宗把天道撩瘋請大家收藏:()輪回十生十世:老祖宗把天道撩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