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金絲牢籠囚驚雀,舊物灼魂引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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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懷抱,帶著硝煙與血腥的氣息,如同鋼鐵鑄就的囚籠。那雙近在咫尺的、燃燒著暗金碎光的眼眸,如同深淵的入口,將蘇晚最後的意識和力氣都吸了進去。
    “習慣它。”
    那三個字,如同淬了毒的冰淩,狠狠紮進她混沌的意識深處。
    眼前徹底陷入黑暗。
    蘇晚最後的感知,是自己如同斷線的木偶,完全癱軟在那具冰冷堅硬的懷抱裏。煉獄般的血腥味、絕望的哀嚎、士兵死不瞑目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隨著意識的沉淪而遠去,隻剩下靈魂深處那絲業力碎片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瘋狂地沸騰、尖叫,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不知過了多久。
    意識如同沉船般,艱難地從冰冷黑暗的海底向上浮起。
    首先恢複的是嗅覺。
    不再是濟仁醫院那令人作嘔的血腥、腐爛與惡臭的混合氣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清冽、甚至帶著一絲甜意的冷香。像初雪後鬆林的氣息,又混合著某種名貴木料燃燒的微暖煙熏感。幹淨、奢華、卻……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
    然後是觸覺。
    身下是難以言喻的柔軟和彈性,絲綢被麵光滑冰涼地貼著皮膚。身上蓋著的毯子輕薄卻異常溫暖,仿佛能隔絕外界所有的寒意。
    最後是聽覺。
    一片死寂。絕對的、令人心慌的死寂。沒有傷員的呻吟,沒有器械的碰撞,沒有絕望的哭喊。隻有……窗外似乎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還有……自己微弱的心跳和呼吸聲。
    蘇晚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簾的,是極高的、鑲嵌著繁複石膏雕花的穹頂,一盞巨大的、由無數水晶棱柱組成的枝形吊燈從穹頂垂下,散發著柔和而璀璨的光芒,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白晝。光線經過水晶的折射,在牆壁和天花板上投下夢幻般的光斑。
    她微微側頭。
    身下是一張極其寬大、鋪著銀灰色絲綢床品的歐式大床。房間大得驚人,地麵鋪著厚實的、圖案繁複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想必悄無聲息。靠牆是一排頂天立地的深色胡桃木書架,上麵整齊地碼放著燙金封皮的精裝書籍,透出厚重的知識感。壁爐裏跳躍著橙紅色的火焰,無聲地驅散著深秋的寒意。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絲絨窗簾半掩著,隱約能看到窗外修剪整齊的草坪和婆娑的樹影。
    這裏……是天堂嗎?
    不!
    蘇晚猛地坐起身!這個動作牽動了虛弱的身體和混亂的神經,帶來一陣劇烈的眩暈和惡心感。
    不!這裏絕不是天堂!
    這裏是……另一個牢籠!
    一個比濟仁醫院更加精致、更加奢華、卻也更加令人窒息的金絲牢籠!
    濟仁醫院那煉獄般的景象瞬間湧入腦海——士兵噴濺的汙血、死不瞑目的眼睛、絕望的哀嚎、張大夫麻木的臉……還有,那雙冰冷、燃燒著暗金碎光的眼睛,和他那句如同詛咒的“習慣它”!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蘇晚猛地捂住嘴,強壓下嘔吐的欲望。她低頭看向自己身上——那件沾滿汙血的月白色套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質地柔軟、剪裁合體的絲質睡袍,幹淨得不染纖塵。
    誰給她換的衣服?!
    一股強烈的羞恥感和被侵犯的憤怒瞬間湧上心頭!
    她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冰涼柔軟的觸感從腳底傳來。她踉蹌著衝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猛地拉開厚重的絲絨窗簾!
    窗外,是一片在夜色中顯得靜謐而廣闊的庭院。遠處是修剪整齊的草坪、精心布置的花圃、甚至還有噴泉的隱約輪廓。更遠處,高聳的、帶著電網的圍牆和隱約可見的、如同雕塑般矗立著的持槍衛兵身影,將這片奢華牢牢地鎖在中央!
    這裏是……少帥府!
    她被厲戰霆帶回了他的府邸!
    這個認知如同冰水澆頭,讓蘇晚瞬間清醒,卻也讓她渾身冰冷!
    “醒了?” 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女聲突然在身後響起。
    蘇晚猛地轉身!
    一個穿著深藍色製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麵容刻板如同石膏像的中年女傭,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臥室門口。她手裏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和幾碟精致的小菜。
    “這裏是少帥的別院‘鬆濤苑’。” 女傭的聲音平板無波,像在宣讀一份說明書,“少帥吩咐,蘇小姐醒了,先吃點東西。”
    蘇晚警惕地看著她,沒有動:“厲戰霆呢?他把我帶到這裏想幹什麽?”
    女傭仿佛沒聽見她的問題,隻是將托盤放在旁邊一張鑲嵌著玳瑁的小圓桌上,動作標準得像尺子量過。“蘇小姐請用。少帥軍務繁忙,不在府中。您的衣物已經清洗幹淨,稍後會送來。” 她說完,微微躬身,竟不再理會蘇晚,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 蘇晚厲聲道,聲音因憤怒和虛弱而有些尖利,“我要見他!或者,放我離開!”
    女傭的腳步停住,卻沒有回頭,隻是用那刻板的聲音回答:“少帥的命令是,蘇小姐身體不適,需要在此靜養。沒有少帥的允許,您不能離開鬆濤苑。” 說完,她徑直走了出去,並輕輕帶上了厚重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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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哢噠。
    輕微的落鎖聲傳來。
    蘇晚的心,瞬間沉到了冰點。
    她被軟禁了!
    她衝到門邊,用力擰動門把手——紋絲不動!外麵果然被鎖上了!她又跑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用力推了推——窗戶紋絲不動,顯然也從外麵鎖死或者做了特殊處理!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席卷了她!她用力捶打著冰冷的玻璃窗,對著窗外寂靜的庭院嘶喊:“放我出去!厲戰霆!你放我出去!!” 聲音在空曠奢華卻冰冷的房間裏回蕩,顯得格外淒厲而渺小,很快就被厚重的牆壁和地毯吸收殆盡。外麵巡邏的衛兵,連頭都沒有轉動一下。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纏繞上她的心髒,越收越緊。
    她背靠著冰冷的玻璃窗,身體無力地滑落在地毯上,蜷縮成一團。濟仁醫院的煉獄景象和此刻這精致牢籠的窒息感交替衝擊著她脆弱的神經。手腕上被攥出的紅痕已經淡去,但那種被掌控、被剝奪自由的屈辱感卻更加深刻。
    那個男人……那個如同惡魔般的男人……他到底想怎麽樣?把她丟進地獄,再關進金籠?隻是為了欣賞她的恐懼和掙紮嗎?
    靈魂深處那絲業力碎片持續地躁動著,帶來隱隱的刺痛和一種被宿命鎖鏈牢牢捆縛的窒息感。腦海中那些混亂的幻象碎片——淡金火焰、冰冷宮牆、玄色蟒袍的身影——再次不受控製地閃現,與厲戰霆那雙冰冷的、帶著暗金碎光的眼睛重疊在一起!
    “呃……” 蘇晚痛苦地捂住額頭,將臉深深埋進膝蓋。她需要一點支撐,一點能讓她對抗這無邊恐懼和絕望的東西……
    她的手,下意識地伸向睡袍的口袋。
    空的!
    她渾身一僵!她的懷表呢?!
    那是她在英國唯一的念想,更是昨天在醫院門口發現異動、可能隱藏著秘密的物件!難道被厲戰霆的人拿走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她!她猛地站起身,在房間裏瘋狂地翻找起來!枕頭下!床頭櫃!梳妝台!……沒有!哪裏都沒有!
    就在她幾近絕望的時候,目光掃過那張放著食物托盤的小圓桌。在托盤旁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靜靜地躺著一枚熟悉的黃銅懷表!
    是她的懷表!
    蘇晚幾乎是撲了過去,一把將懷表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帶著失而複得的巨大慶幸,讓她劇烈跳動的心髒稍稍平複了一些。
    她背靠著桌腿,癱坐在地毯上,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浮木般,將懷表緊緊貼在胸口。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和對未知命運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讓她渾身微微顫抖。
    她緩緩攤開手掌,低頭凝視著這枚救命的懷表。黃銅的表殼在壁爐跳躍的火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那顆鑲嵌在按鈕上的小小淡金色石頭,似乎比平時更加瑩潤了一些?
    鬼使神差地,帶著一種尋求答案和慰藉的迫切,蘇晚的指尖,再次輕輕按上了那顆淡金色的石頭按鈕!
    嗡……
    這一次,震動感比在火車站和醫院門口時更加清晰、更加穩定!不再是錯覺!表殼內部傳來一種低沉而規律的嗡鳴,仿佛沉睡的心髒被喚醒了搏動!
    與此同時!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更加洶湧的暖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從指尖湧入!瞬間流遍她的四肢百骸!靈魂深處那絲躁動不安的業力碎片,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滋養和安撫,不再帶來刺痛,反而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回歸母體般的溫暖與……悲傷?!
    嗡鳴聲在耳邊持續。
    蘇晚的視線開始模糊、旋轉……
    眼前的奢華臥室消失了。
    壁爐的火焰扭曲、拉長,化作了……漫天席卷的淡金色業火!
    冰冷的宮牆拔地而起,取代了雕花的穹頂!
    一個穿著玄色蟒袍的身影在火焰與宮牆的背景下,抱著頭,發出無聲的、撕心裂肺的咆哮!那痛苦和絕望,如同實質般穿透時空,狠狠撞擊在蘇晚的靈魂上!
    這一次,幻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更加持久!
    她甚至能“看”到,那咆哮的身影緩緩抬起頭……
    就在那張模糊卻充滿痛苦的臉即將清晰的瞬間——
    “蘇小姐?”
    一個冰冷刻板的女聲,如同利刃般刺破了幻象的屏障!
    嗡鳴聲戛然而止!
    暖流瞬間消退!
    眼前的奢華臥室瞬間回歸!
    蘇晚如同被從深水中猛地拽出,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髒狂跳不止!她驚惶地抬起頭,看到那個刻板的女傭不知何時又站在了門口,手裏捧著一疊折疊整齊的衣物——正是她那件被清洗幹淨的月白色套裙。
    女傭麵無表情地看著坐在地上、臉色慘白、額頭布滿冷汗、手中緊緊攥著懷表的蘇晚。她的眼神裏沒有任何好奇,隻有一種冰冷的審視,仿佛在看一件需要妥善保管的物品。
    “您的衣物。” 女傭將衣服放在床尾,目光掃過蘇晚緊握懷表的手,眼神似乎微微閃爍了一下,但依舊毫無波瀾。“另外,白小姐來了,在前廳等您。”
    白小姐?
    蘇晚茫然地看著女傭,還沉浸在剛才那幾乎觸及真相邊緣的幻象衝擊中,一時反應不過來。
    女傭似乎並不期待她的回應,隻是刻板地傳達著信息:“白如月小姐。少帥吩咐過,蘇小姐若是醒了,可以去前廳見見白小姐。”
    說完,她再次微微躬身,轉身離開。這一次,她沒有鎖門,厚重的房門虛掩著。
    蘇晚癱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桌腿,渾身冷汗涔涔。她低頭,看著手中那枚恢複了平靜、但表殼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溫熱的懷表,又抬頭看了看虛掩的房門。
    前廳?白如月?
    一個陌生的名字,一個未知的訪客。
    是新的陷阱?還是……另一個囚籠裏的“同伴”?
    靈魂深處,那絲被懷表暖流短暫安撫的業力碎片,再次開始不安地躁動起來,帶著冰冷的預感和一絲……源自靈魂深處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排斥與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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