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真愛
字數:6434 加入書籤
貝麗隻能說實話:“大部分時間都在,偶爾不在。”
李良白溫和地說:“我們還在熱戀期,林哥應該也有女朋友?可以理解吧?”
嚴君林合上折疊步梯:“李先生是哪一年的?”
李良白說了。
“你太客氣了,”嚴君林說,“你比我早兩年出生,不用叫哥。”
“是嗎?”李良白訝然,“對不住,我還以為——我看你什麽都會,先入為主了。”
貝麗聽不下去了。
現在,這個房子中,嚴君林放了太多的工具,每一種都能令打架升級為故意傷人。
她把李良白拽回房間。
貝麗說:“不要和他走那麽近。”
李良白還是笑吟吟:“為什麽?”
貝麗努力擠理由,像擠一根幹癟的牙膏:“他看起來不愛說話。”
李良白說:“你好像很關心他。”
貝麗張嘴:“怎麽可能?”
牙膏擠破,弄了滿手。
她的聲音突然順暢:“你才是我男朋友呀,從昨天起,他表現得就不好相處,也不愛說話……我不想你和他聊天聊得不開心——”
“怎麽突然緊張?”李良白桃花眼又彎了,忍俊不禁,“開個玩笑而已,瞧把你嚇的。”
貝麗說:“我很緊張嗎?”
李良白若有所思:“你對他的確不同。”
貝麗想,算了,還是坦白吧。
上班爾虞我詐,下班還要保密,現在是新中國新社會,她一個普通上班族,搞不動諜戰。
“所以,”李良白用手點點貝麗鼻尖,“你有事瞞我,你和嚴君林——”
貝麗在心中默念一二三,醞釀“我也不是故意的”,然後坦白,爭取從寬處理。
剛念完,李良白問:“——是不是發生過不愉快?”
貝麗愣住。
“我記得,你提過一次,說搬去同德時,剛讀初中,很不適應。你讀的那所中學,初中和高中在一個校區,”李良白說,“按年齡算起來,你讀初一時,嚴君林有可能在讀初三——你被他欺負過?”
“……沒有,”貝麗說,“其實我們也有點親戚關係……很尷尬的那種。”
李良白敏銳:“和你再婚的小姨有關?”
“算了,不要說這個了,”貝麗沮喪,“我今天不太開心,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嗎?”
嚴君林在更換客廳裏的路由器。
嵌入牆壁的網線箱被拆開,擦得幹幹淨淨,垃圾桶中,是泛黃舊路由器,新路由器正在連接,他將電腦放在桌子上,專注設置。
貝麗和李良白走出來時,他眼睛都未抬一下。
李良白微笑打招呼:“今晚貝麗不回來住了,謝謝你修理東西啊,嚴先生。”
嚴君林這才看了貝麗,麵無表情說無線密碼和之前一樣,再見。
貝麗不敢與他對視,小聲說謝謝。
關門瞬間,聽到房間內清脆一聲響,是玻璃杯跌下去摔碎了。越來越窄的門縫中,她剛好看到嚴君林撿碎片的手,修長幹淨,青筋暴起。
門關上了。
李良白的車子停在不遠處,又換輛新車,他喜歡新鮮,一年要換三四次,舊的車都在車庫裏放著,貝麗參觀過一次,簡直是一個地下停車場,李良白同她介紹每一輛車的故事,成年後選擇的第一輛車,父親送他的禮物,以及憑借自己能力盈利買的第一輛車……
每一輛都光潔如新,閃閃發亮。
在讀高二那年,貝麗家才擁有了第一輛車,還是二手的。
李良白的公寓也不止一處,每一處的裝飾風格都不同,他如今在住這套,裝飾風格是“Chinoiserie”,歐洲人幻想中的中國風。
繪有山茶花與仙鶴亭台的烏木漆麵屏風,厚厚的杏色地毯,一人高的蝴蝶螺鈿櫃,青花瓷瓶中插著幾枝桂花,有著幽幽的香。
垂下來的燭台式水晶大吊燈下,貝麗試圖阻止暴力行為:“我這條裙子是剛買的,別弄壞了。”
“賠你十件,明天就去買……隨便挑,”李良白摸著她的後腦勺,臉在她脖頸中,“別緊張,怎麽這麽緊張呢?貝貝,聽話,再分開點,真棒。”
貝麗沒能保護住自己的新裙子,也護不住任何東西。她一直皺著眉,痛中孕育的快樂,想要越來越多的幹燥與火熱,李良白是邊哄邊不停的性格,他大約意識到什麽,這點令貝麗恐懼。她開始內疚,一種隱瞞的愧疚。
就像在貓咖裏摸了其他貓貓,回家後看到開心迎接的貓咪——愧疚的人類會選擇用貓條來補償,貝麗能想到的,也隻有這個了。
和李良白贈予她的相比,貝麗能給他的很少,隻有身體和愛。
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令她總有愧對之心。
李良白毫不掩蓋對她身體的喜愛。
在這方麵,他奉行大膽去做,人一輩子就活一百年,短暫生命,不就是為了吃喝玩樂麽?
貝麗緊緊抱住李良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被弄痛了也隻小小推一下,推不開就放棄。結束後倒把李良白嚇到,他仔細看:“難受嗎?怎麽不說?”
貝麗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解釋:“剛才沒感覺到。”
李良白歎著氣說小可憐,捧著她的臉。
“你怎麽這麽好呢?”他憐惜地湊過去,親一口,又感歎,“貝貝。”
貝麗羞愧極了,並攏腿。
不,我一點都不好。
我剛剛還騙了你。
“再來一次吧?你用手,或者,其他也行,”李良白明示,“我剛買了低溫蠟燭,試試?”
貝麗邊點頭邊想。
好吧,其實,和壞人相比,她還是很好的。
……
關陽陽的選修課是一周一次,楊錦鈞是特聘教師,他有自己的專職工作,很忙,無課時,幾乎不來學校。關陽陽不準備發郵件詢問,做壞事千萬別留痕,想當麵求情,隻能等下周再說。
貝麗的這一周也如陀螺轉個不停。
工作上,煒姐讓她們三個實習生各出一份單品創意營銷方案。
貝麗第一次接觸這個,生疏極了。她本就不是專業商科生,而是外語係的,隻能猛看案例、翻資料、泡圖書館,期許找到靈感;
感情上,李良白沒有再來,他負責的餐廳項目計劃要在今年再開出四家分店,都是直營,需要他拍板定下的事情很多。
但,無論多忙,去哪裏,他都會發消息告訴貝麗。
每次外出都有給她的禮物,去澳門,帶來的一枚純金籌碼;去南京,帶回的是一對小鴨子擺件,未必件件昂貴,但樣樣用心。
生活上,她和嚴君林還能算得上相安無事。
貝麗很少在客廳活動,下班就回臥室,不去廚房,也不去小陽台。
嚴君林生活習慣沒變,自己下廚做飯,打掃公共區域,甚至購買了新洗衣機,放在陽台,不和她共用。
他近期加班,早出晚歸,兩人幾乎見不到麵,貝麗假裝無事發生。
今晚是個例外——
貝麗剛洗過澡,嚴君林剛下班。
他麵容疲倦,單肩背著一個黑色書包,摘下滿是霧氣的眼鏡,用紙巾慢慢擦。
貝麗慶幸自己換了睡衣。
現在她所有的睡衣,全是自帶胸墊的長袖款。
嚴君林擦完眼鏡,重新戴上,看她一眼,抬腿就走。
“嚴君林!”貝麗急切叫他,“你等一下。”
嚴君林:“有話直說。”
“我們之間的事情,能不能對我男朋友保密?”貝麗說,“我們現在感情很好,不想被這件事影響。”
“你說話前後矛盾,”嚴君林說,“既然感情很好,又怎麽會被這種小事影響?”
貝麗被噎住:“我隻是請你幫個小忙,舉手之勞……”
嚴君林放下書包,拒絕:“不幫。”
“嚴君林……”
“你們之間的關係,你們解決。”
嚴君林停下,貝麗一頭撞到他身上,嚇得後退五大步。
“你前幾天剛說過,”嚴君林淡漠,“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都和我沒關係。同樣道理,我隻是你前任,沒有幫你的責任。如你所見,我的影響力有限,更不會一句話就能令人激動——請你不要太高估我的影響力。”
貝麗沉默了。
嚴君林轉身回房間,剛碰到門把手,又聽到貝麗在後麵叫他。
“李良白人很好,他對我也很好——”
嚴君林打斷她:“對不起,我沒時間在這裏聽你誇你現男友,欲抑先揚也不行。”
“但是,”貝麗鼓起勇氣走過去,拉住嚴君林衣角,“但是他很容易吃醋。”
嚴君林側臉:“告訴我做什麽?”
“我和他說過,我有一個初戀,”貝麗急切地說,“他也知道,我和初戀戀愛很久。”
嚴君林突然問:“你還和陸嶼談過戀愛?”
“你為什麽要提陸嶼?”貝麗不解,“我初戀不是你嗎?”
她看到嚴君林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
很奇怪。
“總之,現在就不要計較這個了,”貝麗快快說,“你知道的,我讀大四了,目前在一個很好的公司實習,房子也是我好不容易找到、價格和位置最合適的;如果被李良白知道我們的過去,他一定會要求我搬出去,我不想——”
“可以。”
貝麗沒意識到,她沉浸在雞飛狗跳的難過中:“至少,再忍過這個租期,我的租期就剩下——”
“我說可以,”嚴君林重複一遍,他說,“看來我高估你了,這麽多年,你還在談小學生一樣的愛情。”
貝麗鬆開手。
“至少他真心喜歡我,”貝麗強調,“我也喜歡他。”
嚴君林說了聲“幼稚”,他推開臥室門,關門時,看到貝麗還站在原地。
“我不會主動對李良白說什麽,你放心,我還沒那麽無聊,”嚴君林說,“你們的真愛究竟光鮮亮麗,還是岌岌可危,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