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墜城的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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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最後記得的,是博物館修複台上那枚刻著“天樞”二字的殘破玉佩。指尖觸碰到玉麵裂紋的瞬間,一股電流順著血脈竄上後頸,他看見玻璃展櫃外的日光燈管突然炸開,碎片在空氣中凝成三道銀白色的光帶,像三條受驚的魚,一頭紮進窗外的雨幕裏。
失重感是突然降臨的。
他像片被狂風撕扯的葉子,穿過灰蒙蒙的雨層,墜向一片嘈雜的喊殺聲裏。蒙古騎兵的鐵蹄踏碎泥濘,猩紅的披風在風裏翻卷,有人舉著彎刀衝他嘶吼,口音古怪得像是從古籍裏爬出來的字。沈硯下意識蜷縮身體,後背撞上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伴隨著金屬碎裂的脆響,他聽見身下傳來一聲悶哼——竟是砸中了一個穿皮甲的蒙古先鋒。
“抓住他!” 粗糲的吼聲裹著風砸過來。
沈硯掙紮著爬起來,掌心被什麽東西硌得生疼。低頭一看,那半塊玉佩正牢牢嵌在掌心,裂紋裏滲出淡金色的光,像有活物在裏麵呼吸。他這才發現自己落在一道城樓下,灰黑色的城磚上濺著暗紅的血,城頭上飄著麵殘破的旗幟,“宋”字被雨水泡得發漲。
“是蒙古人的奸細!” 城樓上有人大喊。
沈硯抬頭,看見一個紅臉膛的將軍正瞪著他,左臂纏著滲血的布條,鐵甲上還沾著泥漿。將軍身邊的投石機正咯吱作響,幾個士兵費力地調整著角度,可拋出的巨石總在離蒙古軍陣還有丈許的地方落下,濺起一片無用的水花。
“調高三度!” 沈硯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愣住了。蒙古騎兵已經衝到城下,彎刀幾乎要夠到城樓的木柱,那紅臉將軍卻突然揮手:“照他說的調!”
士兵們手忙腳亂地鬆動絞盤,將投石機的懸臂抬高。沈硯看著那角度,又補了句:“再鬆半寸絞繩,重心往後移。” 這次沒人質疑,將軍親自踹了絞盤一腳,沉重的巨石再次騰空,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正中蒙古軍陣後的糧草車。
“轟”的一聲,火光混著濃煙衝天而起。
蒙古兵陣腳大亂,紅臉將軍抓住機會嘶吼:“放箭!” 箭雨如織,逼得敵軍連連後退。沈硯剛鬆了口氣,後頸突然被什麽東西頂住,轉頭看見將軍的佩刀正貼著他的皮膚。
“你是誰?” 將軍的聲音像磨過的砂石,“穿的怪模怪樣,怎麽知道投石機的門道?”
沈硯這才低頭看自己的衣服——衝鋒衣、牛仔褲,在這群穿鎧甲戴頭盔的人裏,確實像個異類。他攥緊掌心的玉佩,碎片的溫度越來越高,像是在提醒他什麽。“我是……匠人。” 他急中生智,“祖上三代都做軍械,看木架的紋路就知道哪裏不對。”
將軍眯起眼,目光掃過他沾著泥的運動鞋,突然揮手:“帶下去,關起來!”
兩個士兵架著沈硯往城樓內側走,他回頭看見將軍正盯著蒙古軍撤退的方向,側臉在火光裏像塊堅硬的岩石。玉佩在掌心微微發燙,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不是簡單地“掉”到了這裏——那三道銀光,那半塊玉佩,還有眼前的一切,都像一場被精心設計的局。
囚室是間潮濕的耳房,牆角堆著發黴的稻草。沈硯坐在草堆上,攤開手心打量那半塊玉佩。玉質溫潤,裂紋處的金光已經淡去,隻剩下“天”字的刻痕還隱隱發亮。他想起祖父臨終前說的話:“天樞玉碎,三朝輪轉,執玉者……” 後麵的話被咳嗽打斷,如今想來,竟像是句讖語。
窗外傳來腳步聲,沈硯趕緊把玉佩塞進牛仔褲口袋。門被推開,一個矮胖的軍官端著碗水走進來,臉上堆著油膩的笑:“這位小哥,趙將軍就是性子急,您別往心裏去。”
沈硯認出他是剛才站在將軍身邊的副將,腰上掛著塊黃銅令牌,上麵刻著個“王”字。“趙將軍?” 他接過水碗,“守城的將軍?”
“正是襄陽守將趙虎。” 王副將湊近幾步,壓低聲音,“小哥剛才那手真神了,不知師從何處?” 他的眼神在沈硯身上打轉,像是在評估什麽值錢的物件。
沈硯警惕地往後縮了縮:“家傳的手藝,不值一提。”
王副將嘿嘿笑了兩聲,沒再追問,轉身出門時卻故意撞了沈硯一下。沈硯聽見口袋裏的玉佩輕輕響了一聲,像是和什麽東西產生了共鳴。等王副將的腳步聲遠了,他摸出玉佩,發現碎片邊緣竟泛起一層淡淡的紅光,而紅光指向的方向,正是襄陽城的中心。
這時,窗外突然傳來趙虎的怒吼,震得窗紙都在顫:“查!給我仔細查!這人定是蒙古細作,否則怎知投石機的門道!”
沈硯的心猛地一沉。他看著掌心發燙的玉佩,忽然明白——想在這陌生的時代活下去,光靠“匠人”的身份是不夠的。他必須弄清楚,這半塊玉佩到底藏著什麽秘密,而那消失的另外半塊,又落在了誰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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