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弟子的住處，比雲夢瑤想象的還要簡陋。那排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扭扭地矗立在廢丹房後身的荒地上，像是被隨意丟棄的積木，飽經風霜的牆皮大片剝落，露出裏麵夯實的黃土。大多數房門虛掩或洞開，裏麵空蕩蕩的，積滿了厚厚的灰塵，顯然久無人居。
    雲夢瑤選了一間相對而言門板還算完整、屋頂茅草未見大洞的屋子，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混合著陳年黴味、塵土氣息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朽氣味的空氣撲麵而來，讓她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
    屋內景象一覽無餘。光線從唯一一扇沒有窗紙的小窗透進來，在布滿浮塵的空氣中劃出幾道昏黃的光柱。靠牆是一張用粗糙木板拚湊而成的硬板床，上麵的褥子又薄又硬，顏色汙濁不堪。床邊是一張歪腿的木桌，似乎輕輕一碰就會散架。桌上一盞油燈，燈盞裏隻有淺淺一層凝固的燈油，燈芯焦黑。除此之外，四壁空空，牆角掛著蛛網，地麵是坑窪不平的泥土地。
    “真是……家徒四壁啊。比雲家下人通鋪還不如，至少那裏還能擠擠暖和點。不過，總算有個能遮風擋雨、完全屬於自己的角落了。挺好，清靜。”
    雲夢瑤臉上沒有絲毫抱怨或失落的神情。在雲家為奴十年，什麽惡劣環境沒經曆過？寒冬臘月睡在柴房草堆裏也是常事。眼前這間土坯房，雖然破敗，但至少是個獨立的容身之所。她挽起那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袖，露出略顯瘦削但結實的手臂，開始動手收拾這個暫時的“家”。
    她先是從屋外的水井費力打來半桶冰涼的井水，用找到的一塊破布蘸濕，擰幹，從那張硬板床開始，一寸一寸地擦拭起來。黑色的汙水順著木板流下，很快就把破布染黑。她反複搓洗破布，直到床板露出原本略顯灰白的木色。接著是那張歪腿的木桌，她小心翼翼地扶穩，擦拭幹淨，發現桌腿歪斜是因為地麵不平，便從外麵撿來幾塊扁平的石頭，仔細墊好，桌子終於不再搖晃。
    清掃屋頂和牆角的蛛網費了她不少功夫，灰塵簌簌落下，沾了她滿頭滿臉，她也隻是用手背隨意抹去。忙碌了整整一個多時辰，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這小屋總算煥然一新——雖然依舊簡陋破舊，但至少幹淨整潔，空氣中也彌漫著井水帶來的清新濕氣，驅散了不少黴味。
    夜幕悄然降臨，仙門的夜空似乎格外的深邃和高遠，繁星如同碎鑽般灑滿天鵝絨般的夜幕，一輪皎潔的明月懸掛中天，清輝遍灑。然而，這美麗的月色仿佛也遺忘了這片荒僻的角落，透過那小窗灑進來的月光顯得格外清冷吝嗇，隻能照亮窗前一小塊地麵。
    更讓雲夢瑤在意的是此地的靈氣。與測靈廣場乃至飛舟上相比，這裏的靈氣稀薄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如果說廣場上的靈氣是潺潺溪流，那這裏簡直就是即將幹涸的泥窪，幾乎感應不到活躍的靈氣粒子，隻有一種沉悶的、惰性的氣息。難怪會被劃為廢丹房和垃圾場，這裏根本就是靈脈分布的荒漠邊緣！
    “這也太坑了吧！這裏的靈氣濃度，簡直快趕上凡間那些毫無靈脈的普通城鎮了！怪不得被宗門拿來堆放垃圾，根本就是一塊修煉的‘死地’啊！在這地方修煉，事倍功半都算是誇獎了，根本就是事倍功無！”
    但無論如何，修煉不能停止。雲夢瑤盤腿坐在那剛剛擦幹淨的硬板床上，床板堅硬硌人，但她很快調整好姿勢，屏息凝神。她首先嚐試運轉每個新弟子入門時都會發放的大路貨色——《引氣訣》。這是最基礎的法門，旨在引導修士感應並吸納天地靈氣入體，化為己用，奠定道基，是邁入練氣期的第一步。
    她依循法訣所述，閉上眼睛，放空思緒，努力摒棄雜念，將心神沉靜下來，試圖去感應、去捕捉周身體外那虛無縹緲的天地靈氣。意識如同觸角般緩緩向外延伸……一丈，兩丈……然而，感知範圍內，一片沉寂，如同置身於真空之中。偶爾能察覺到一兩個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氣光點，卻如同害羞的螢火蟲，瞬間又隱沒在黑暗裏。
    堅持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除了精神因為高度集中而略感疲憊之外，丹田氣海內依舊空空如也，沒有積聚起哪怕一絲一毫的氣感。按照《引氣訣》扉頁上的描述，即便是資質最差的四靈根弟子，在靈氣尚可的環境中修煉一晚，也理應能感受到一絲微弱的靈氣流入經脈才對。
    她無奈地睜開了眼睛，輕輕歎了口氣。情況比她預想的還要糟糕。
    “不行，《引氣訣》完全沒用！這鬼地方的靈氣，連塞牙縫都不夠！難道五靈根真的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不甘心就此放棄，她深吸一口氣，決定嚐試那枚神秘戒指帶來的《混沌五行訣》。功法在心中默默運轉，與《引氣訣》的平和包容不同，《混沌五行訣》一運轉，便帶著一種古老而霸道的意蘊。
    刹那間，她的感知世界變得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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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死寂的周圍，突然“亮”了起來！雖然依舊黯淡，但她清晰地“看”到了空氣中漂浮著稀稀落落的、五顏六色的光點！金色的銳利，綠色的生機，藍色的柔和，紅色的熾熱，黃色的厚重……它們如同微塵般飄浮著，代表著天地間最本源的五行屬性靈氣。
    然而，還沒等她來得及欣喜，一股更加強烈的、讓她心驚肉跳的感覺如同潮水般湧來！
    她的身體內部，仿佛瞬間變成了一個擁有五個巨大漏鬥的容器！那五個潛藏在經脈深處的靈根，像是五個驟然蘇醒的、嗷嗷待哺的無底洞，爆發出強大的、近乎貪婪的吸力！空氣中那些本就稀薄可憐的五行靈氣光點，受到這吸力的牽引，紛紛向她湧來。
    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雲夢瑤的心沉到了穀底。
    那些湧入體內的靈氣光點，無論是何種屬性，一進入她的經脈，就如同幾滴水滴入了極度幹涸龜裂的沙漠土地，連一點濕潤的痕跡都沒能留下，瞬間就被五個靈根瓜分、吞噬得幹幹淨淨！她的經脈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受靈氣的流淌，丹田氣海更是波瀾不驚，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幻覺！
    她不死心，咬緊牙關，全力催動《混沌五行訣》，更加努力地去捕捉、引導那些微弱的光點。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她感覺自己的精神力消耗巨大，額頭見汗，但體內依舊空空如也。那五個靈根就像五個永遠填不滿的饕餮巨獸，瘋狂地吞噬著一切進入的能量，卻連一點反饋都沒有。
    “五個靈根……這哪裏是靈根？這分明是五個討債鬼，是五個吞噬資源的無底洞！而且個個胃口大得嚇人！怪不得被稱為千古廢體，這修煉成本，家裏有座能下崽的靈石礦脈也頂不住吧？照這個速度，別說練氣二層了，我就是修煉到壽元耗盡，骨頭都化成灰，恐怕連練氣一層的門檻都摸不到！”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的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枷鎖，瞬間纏繞住了她的心髒，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仙路艱難，她早有心理準備，但艱難到這種令人絕望的地步，還是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窗外清冷的月光灑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修仙世界的、刺骨的寒意和深深的惡意。希望似乎剛剛露出一絲萌芽，就被殘酷的現實一腳踩滅。
    她怔怔地坐在床上，望著窗外那輪冰冷的明月，久久無言。
    但就在這時，十年為奴生涯磨礪出的那份遠超常人的堅韌，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驟然迸發！她用力搖了搖頭，仿佛要將那些負麵情緒如同灰塵般甩掉！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不行！絕對不能放棄！在雲家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跪地求饒、挨打受餓、像螻蟻一樣掙紮求生，我都熬過來了！現在至少我已經身在仙門，有了功法，有了希望，總比一輩子當個凡人螻蟻強！《混沌五行訣》開篇就明言，五靈根乃混沌之基，萬物之源！肯定有它的逆天之處！現在的問題不是功法不行，是資源不夠！靈氣不足？那就去找靈氣更濃的地方！沒有靈氣？那就用靈石砸！用丹藥堆！用天材地寶灌！”
    她的思路瞬間清晰起來，一股不服輸的狠勁湧上心頭。別人修煉消耗一份資源，我雲夢瑤就用五份、十份、一百份！我就不信，靠著拚命和智慧，還砸不出一條屬於我五靈根的通天大道！
    當務之急，無比明確：獲取資源！海量的修煉資源！而資源，在這個世界，等價於靈石，等價於財富和實力。
    她一個最低等的雜役弟子，每月隻有可憐巴巴的三塊下品靈石俸祿，這對於她的需求來說，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看來，安分守己是沒出路了，得想辦法搞點‘副業’了。” 雲夢瑤喃喃自語，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這一次，她的視線穿透了夜色，落在了那在月光下如同黑色巨獸般匍匐的、堆積如山的廢丹渣和廣闊無邊的垃圾場上。
    那雙原本因絕望而略顯黯淡的眸子，此刻卻閃爍著如同獵鷹般銳利和充滿算計的光芒。困境之中，往往蘊藏著機遇。這片被所有人視為廢棄之地的角落，在她眼中，或許正是一座等待發掘的、另類的“寶藏山”。她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大腦飛速運轉，一個個大膽甚至離奇的念頭開始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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