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秦玄夜將潛龍榜隨手拋給身側的銀甲將軍，榜單在空中展開時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按名單抓人，反抗者殺無赦。
    高順單膝跪地接過榜單，破虛境後期的威壓讓大殿內的燭火瞬間凝固。
    當他目光掃過榜單，玄鐵打造的地磚竟在他腳下龜裂：殿下，這撰榜之人倒是貼心，連他們經常出現的地方以及住處都標注的一清二楚。
    秦玄夜指尖輕叩玄冰玉扶手，每一下都讓殿內溫度驟降：一個時辰後，本王要看到這些人跪在城主府廣場。
    末將領命！
    高順轉身時，背後血色披風無風自動，銀甲上的蟠龍紋路竟發出真實龍吟。
    城主府外，三千玄甲精騎早已列成九宮殺陣，每名騎士坐下龍血戰馬噴吐著硫磺氣息。
    ……
    醉仙樓頂層雅間內，十八道用千年靈藥烹製的珍饈在紫檀木桌上綻放霞光，每一道菜肴都蘊含著足以讓普通修士突破瓶頸的磅礴靈力。
    兩名合歡宗女修跪坐在玉案兩側，纖纖素手捧著青銅酒樽，本命真元化作粉色霧氣縈繞其中，將百年陳釀玉液瓊漿溫至最適宜飲用的七分熱。
    哈哈哈，誰能想到我齊原也有今天！
    饕餮公子齊原斜倚在九尾狐皮鋪就的軟榻上，錦衣半敞，露出精壯的胸膛。
    他周身盤旋著五條凝實的龍形虛影，每當他仰頭飲盡一杯酒，就有一條龍影鑽入空樽，將殘留的酒液吞噬殆盡。
    那龍影每遊走一圈，他眉心處的饕餮紋印就明亮一分。
    公子如今位列潛龍榜第一百二十六名，連合歡宗長老都要給您三分薄麵呢。左側女修嬌笑著為他斟酒，指尖有意無意劃過他的手背。
    齊原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突然捏住女修下巴：你以為本公子不知道？三個月前在百花穀，你可是連正眼都不願瞧我這個青虹劍派棄徒。
    女修臉色煞白，還未開口求饒，齊原胸口饕餮紋路突然亮起猩紅光芒。
    隻見那女修渾身精血逆流，化作一道血線沒入他口中。
    另一名女修嚇得癱軟在地，卻不敢挪動半分。
    怕什麽？齊原舔了舔嘴唇，本公子今日心情好，留你一條賤命傳話給青虹劍派那些老東西——
    他猛地將酒樽砸在地上，等老子突破破虛境，定要那青虹劍派滿門上下，都成為我饕餮法相的養料！
    樓外忽然傳來一聲鴉啼。
    齊原眉頭微皺，這醉仙樓明明布有隔音結界...
    轟隆！
    整棟七層高的醉仙樓劇烈震顫，雕花窗欞瞬間粉碎。
    在無數賓客的尖叫聲中，重達萬噸的樓閣竟被連根拔起，懸浮至百丈高空。
    樓體四周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軍陣符文，那些暗金色紋路如同活物般遊走，將整片空間徹底封鎖。
    天罡地煞鎖龍陣？齊原臉色驟變，錦衣無風自動。
    他認出了這是大玄朝鎮國三十六軍陣中排名第七的殺陣。
    齊原。
    聲音從九天之上傳來，明明不帶任何情緒，卻讓整棟醉仙樓的溫度驟降三分。
    透過破碎的穹頂，可見雲層中站著一名銀甲將領，猩紅披風在身後獵獵作響，仿佛一片血海翻騰。
    奉六皇子令，跪地受縛。
    八個字如雷霆炸響，醉仙樓內修為較低的賓客當場七竅流血。
    齊原手中新取的玉樽炸成齏粉，酒液還未落地就被他周身氣勁蒸發成霧。
    大玄朝廷就能無法無天？齊原怒極反笑，一把撕開錦衣，露出刻滿饕餮紋路的胸膛。
    那些紋路此刻正泛著詭異的紅光，如同饑餓的野獸嗅到了血腥味。我齊原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可不是被嚇大的！
    他雙手結印，眉心饕餮紋印突然裂開，露出一隻豎瞳。
    豎瞳轉動的瞬間，整層樓的賓客同時僵住，他們的皮膚下仿佛有無數蟲豸蠕動，麵部表情凝固在極度的痛苦與恐懼中。
    吞天秘法·萬靈祭！
    砰砰砰——！
    一連串爆裂聲響起，三十七名修士同時炸成血霧。
    這些蘊含著畢生修為的精氣被齊原胸口的饕餮紋路瘋狂吞噬，他的氣息節節攀升，眨眼間突破從天象境後期至半步破虛境界。
    背後虛空扭曲，一頭形似山羊卻生著人麵的遠古凶獸虛影緩緩浮現，那凶獸張開血盆大口，樓內殘餘的桌椅裝飾全部被吸入其中。
    以他人性命為柴薪，強燃修為之火。雲層中的高順微微搖頭，邪道終究是邪道。
    齊原突然感到後頸發涼。
    他明明還盯著天空中的高順，耳邊卻響起了冰冷的呼吸聲。
    有點意思。
    這四個字近在咫尺。
    齊原駭然轉頭，發現銀甲將領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半步之距，而天空中那個正化作銀色光點消散。
    更可怕的是，周圍環境完全變了——醉仙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血色荒原，天空中懸掛著三輪血月，地麵隨處可見插著斷劍的骸骨。
    軍道殺陣·百戰煉獄。
    高順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齊原驚恐地發現自己的饕餮法相正在潰散，那些組成法相的靈力被戰場上飄蕩的亡魂瘋狂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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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身披殘甲的陰兵從地底爬出，空洞的眼窩裏跳動著幽藍鬼火。
    裝神弄鬼！齊原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
    那血霧在空中凝結成九十九把血色飛劍，我齊原能從一介乞丐走到今天，靠的就是敢拚命！
    飛劍組成的洪流衝向高順，卻在距離銀甲三尺處突然凝滯。
    高順甚至沒有抬手，隻是輕輕踏前一步，那些血劍就寸寸碎裂。
    你根本不明白。高順的聲音裏第一次帶上情緒，那是久經沙場者對無知者的憐憫，真正的力量，從來不是靠吞噬他人得來的。
    銀甲將領終於出拳。沒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就是最簡單的一記直拳。
    齊原卻感覺整片天地都在向自己壓來，他引以為傲的饕餮法相如同琉璃般破碎，胸口的饕餮紋路發出淒厲的哀嚎。
    在骨骼寸斷的脆響中，齊原的意識開始渙散。
    恍惚間，他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雪夜...
    六歲的齊原蜷縮在青虹劍派山門外的破廟裏，懷中緊緊抱著凍僵的妹妹。
    他三天前跪在山門前磕了九十九個響頭，隻求仙長收留重病的妹妹。
    當那扇朱紅色大門終於開啟時，走出來的執事卻冷笑：根骨下等，也配入我青虹？
    十五歲，他偷學劍派外門功法被當場抓獲。戒律長老將他吊在寒鐵鏈上，讓所有弟子用沾鹽水的藤條抽打。
    劍派養你九年，你卻做這等偷雞摸狗之事！鞭影中，他死死盯著長老腰間玉佩——那分明是當年妹妹病逝時，他典當祖傳匕首換藥的錢買的。
    二十二歲，被逐出師門的齊原在古墓中得到了《饕餮吞天訣》。
    當他按照秘籍所述，將仇人的心髒生吞下肚時，那股暖流湧向四肢百骸的快感，讓他跪在地上又哭又笑...
    原來...我終究...還是那個...乞丐...齊原的視線徹底黑暗前，看到高順的銀甲上倒映著自己支離破碎的身體。
    那些曾經吞噬過的精血從傷口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張張扭曲的人臉。
    血月下，高順收拳而立。他取出玉簡輕點，齊原的名字從潛龍榜上緩緩消失。
    醉仙樓轟然落地時，已是一具空殼。
    樓內三百賓客連同齊原，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好與壞誰能定義，站的位置不同，好壞的定義也不同。
    在秦玄夜眼裏，齊原就是“壞人”，所以該殺。
    而在齊原自己眼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為了爭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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