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宗別院深處，九座刀碑呈北鬥狀排列。
    每座碑上都刻著曆代宗主留下的絕世刀意，尋常弟子靠近三丈便會皮開肉綻。
    此刻，趙千卻盤坐在九碑中央，八條凝如實質的龍影在他周身遊走，每道龍影的鱗片都由細密刀芒組成，遊動時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斷浪三疊，原來如此...
    趙千閉目低語，傳承寶刀橫放膝頭。
    這把由北海玄冰鐵鍛造的寶刀正在發生奇妙變化，刀身浮現出波浪狀紋路，每次呼吸都引得院中池塘水波蕩漾。
    三年來，他每日在此參悟，終於觸摸到天刀九劫第六劫的門檻。
    池塘裏一尾紅鯉突然躍出水麵。
    趙千猛地睜眼，滄浪刀無風自鳴，刀柄處的鮫珠預警般泛起紅光。
    這是他十六歲獨闖東海斬殺鮫人後鑲嵌的寶物，能感應方圓十裏殺意。
    這個時辰...他皺眉看向院門。按規矩，侍劍童子該來送靈茶了，可今日院外靜得反常。
    哢嗒。哢嗒。哢嗒。
    細微的鐵甲碰撞聲從四麵八方傳來，節奏整齊得令人心悸。
    趙千瞳孔驟縮。
    這不是童子的木屐聲，而是大玄精銳騎兵特有的玄鐵戰靴聲！
    轟！
    滄浪刀悍然出鞘，雪亮刀光劈開三丈高的青石院牆。
    碎石飛濺中，趙千看到令他血液凝固的一幕。
    三千玄甲精騎沉默地圍住別院。
    大玄軍隊？趙千冷笑，刀尖在地麵劃出三十丈溝壑，青石板像豆腐般被切開，我師尊乃天刀宗太上長老，你們...
    錚——
    金屬摩擦聲打斷了他的話。
    聲音來自軍陣中央那個始終未下馬的銀甲將領。
    對方隻是將腰間戰刀推出三寸，趙千卻感覺有千萬根鋼針紮進太陽穴。
    一道血色刀芒橫貫天地。
    趙千本能地橫刀格擋，傳承三百年的滄浪刀發出淒厲哀鳴。
    他虎口炸裂，眼睜睜看著寶刀斷成兩截，刀尖部分旋轉著插入身後石碑，沒入石中隻剩刀穗在外顫抖。
    不可能！趙千噴出一口鮮血，更讓他驚駭的是，自己先前斬出的那道溝壑竟被血色刀芒裹挾著倒卷回來。
    地麵如同波浪般翻湧，青石板層層碎裂，仿佛有巨龍在地下翻身。
    他瘋狂掐訣：天刀九劫·斷...
    第二道血芒已至。
    這次趙千看清了——那不是刀氣，而是無數戰場亡魂凝聚的煞氣！
    他苦修二十年的護體真元像宣紙般破碎，雙腿自膝蓋以下傳來刺骨涼意。
    倒地時，他看到自己半截小腿還站在原地，斷口處光滑如鏡。
    呃啊——！劇痛遲了半拍才襲來。趙千掙紮著要摸向腰間備用短刀，一隻玄鐵戰靴已經碾碎了他的右手腕骨。
    高順俯身，鐵手套捏住趙千下巴，強迫他看向那三千沉默的騎兵：看清楚了，這才是真正的刀。
    趙千渙散的瞳孔裏，倒映出每個騎兵腰間佩刀都泛著與高順如出一轍的血芒。
    三千道殺氣在空中交織成網，連飄落的樹葉都在接觸瞬間碎成粉末。
    你們...不是來抓人...趙千突然明白了什麽，染血的牙齒咯咯打顫，是來滅口的...
    高順沒有回答，戰靴重重踏在趙千丹田處。
    本命刀丸碎裂的聲響，比腿骨斷裂的聲音更讓趙千絕望。
    那是他七歲起就在丹田溫養的刀種，二十年苦修毀於一旦。
    劇痛中，趙千的意識開始飄散。
    他想起東海那個暴雨夜，自己提著鮫人首級歸來時，師尊撫掌大笑：好！我天刀宗又出一位刀道天才！從那天起，同門敬畏的目光、長老們的偏寵、女弟子們暗送的秋波，讓他堅信自己注定是站在武道巔峰的人...
    帶走。高順轉身時，披風掃過趙千血肉模糊的臉，別讓他死了，殿下要親審。
    當親兵用鐵鏈穿過趙千琵琶骨時，整座別院突然響起連綿不斷的碎裂聲。
    九座刀碑同時迸發裂紋，院中七十二把習武用的木刀、廚房裏的三把菜刀、甚至侍女妝奩中的修眉刀，全部在同一瞬間斷成兩截。
    高順翻身上馬，腰間斷刀完全歸鞘。
    第七個。高順摩挲著刀柄上新增的刻痕。
    天邊烏雲壓城，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
    城主府，議事廳。
    秦玄夜端坐在玄玉雕琢的主座上，指尖有節奏地敲擊扶手。
    每一次敲擊，廳內溫度便降一分，侍立兩側的甲士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凝結成霜花。
    左側席位上，羽寧侯正用一塊絨布擦拭他那柄飲血無數的戰刀。
    這位年近五旬的老將麵容剛毅如鐵，右臉處一道刀疤，那是十年前北境之戰留下的勳章。
    刀刃與絨布摩擦發出聲響，像是毒蛇在枯葉間遊走。
    殿下，黑角城三十六個邪道據點已拔除二十處。羽寧侯突然開口，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剩下的都是硬骨頭，玄冥教甚至抓了三百童男童女作人質。
    右側的諸葛亮輕搖羽扇，青銅燈盞裏的火焰隨之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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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麵前懸浮著黑角城的立體沙盤，各處標記著紅藍兩色光點。
    玄冥教總壇建在古墓深處，強攻難免傷及無辜。諸葛亮羽扇輕點，沙盤上浮現出縱橫交錯的地道網絡，不如放出消息，說我們在找《黃泉真經》...
    秦玄夜突然輕笑一聲，敲擊聲戛然而止。
    孔明啊孔明。秦玄夜摩挲著左手拇指上的玄玉扳指，你當玄冥老祖是三歲孩童？
    羽寧侯地一聲歸刀入鞘：要我說，直接調三千破城弩，連人帶墓轟成渣滓！死人就不會挾持人質了。
    侯爺痛快！諸葛亮不慌不忙的說道，可殿下要的不是廢墟，而是一座能提供賦稅的黑角城。他轉向秦玄夜，亮建議分而治之——殺一批首惡，震一批觀望者，收一批可用的。
    秦玄夜目光投向廳外漸暗的天色，忽然歎道：若有朝中大儒坐鎮，何須如此麻煩。一道浩然正氣，萬邪退避。
    在大玄朝中能稱之為大儒的可不多，他們不僅僅代表自己，更多代表的是朝廷。
    而且他們從來就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群體”。
    秦玄夜想要大儒坐鎮是想借助他們的“影響力”。
    他現在出手對付的都是小蝦米，真正的大佬還在後麵呢。
    他們也在觀望。
    羽寧侯擦拭的動作頓了頓，那道刀疤在燈光下顯得更深了：末將或許能幫上忙。
    廳內燭火突然劇烈搖晃。
    秦玄夜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這位沙場悍將出身的部下，此刻腰板挺得筆直，恍惚間竟有幾分儒雅氣度。
    家師杜辛來，曾任議政閣二品大夫。羽寧侯的聲音罕見地帶上幾分溫潤，雖致仕多年，但在清流中仍有威望。
    諸葛亮羽扇微滯：可是著《春秋正義注》的杜大家？
    秦玄夜指節無意識敲擊扶手。
    大玄立國八百載，太祖定下文主內，武主外的國策。
    那些修浩然正氣的大儒們，動輒以為由幹涉朝政。
    二十年前威震八方的平亂侯，就是被三位大儒聯名彈劾，最終削爵流放。
    杜大家若肯出山...秦玄夜眯起眼睛，黑角城這些魑魅魍魎，倒真不足慮了。
    羽寧侯從懷中取出一枚溫潤白玉佩，上麵刻著二字：老師當年贈我的及冠禮。他說武能安邦，文可治國，可惜我終究選了這條路。
    廳外傳來整齊的鐵甲碰撞聲，高順帶著血腥氣大步走入，銀甲上蟠龍紋路泛著暗紅。他單膝跪地：殿下，名單上三十七人，已擒二十八，斬九。
    秦玄夜微微頷首：辛苦了。他轉向羽寧侯，修書一封，請杜大家來黑角城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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