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的鍾聲，如同催命的符咒，準時在黑石礦場上空響起。
    礦奴們拖著沉重而麻木的步伐，走出肮髒的通鋪，領取那份僅夠維持生命的黑麵包和渾水，然後走向黑暗的礦洞。
    墨塵混在人群中，依舊是那副不起眼的模樣。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世界已經不同。
    堅韌魂印的力量，如同磐石般沉凝在體內。行走間，腳步似乎都變得更加穩健，不再有之前那種虛浮感。困擾他多日的疲憊和虛弱，也減輕了大半。目光掃過那些依舊麵黃肌瘦、步履蹣跚的同伴，墨塵心中隻有冰冷的漠然。
    “堅韌，隻是開始。”他冷靜地評估著，“它提升了我的生存能力和續航能力，但這還不足以改變我的處境。我需要更多的資源，更強的力量。”
    而資源，從來都不是平白無故出現的。它需要……掠奪。
    目光，如同捕食的毒蛇，悄然落在了不遠處的石壯身上。
    石壯依舊是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仗著一身蠻力和相對優質的礦點，在礦奴中作威作福。他習慣性地推搡開擋路的瘦弱礦奴，搶先領了食物，然後大搖大擺地走向礦洞深處，屬於他的那個“寶地”。
    “目標，石壯。”墨塵心中做出了決斷，“他占據的富礦區，能穩定產出更多、更好的黑石。他藏匿的私貨，雖然不多，但聊勝於無。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那點‘氣焰’，可以用來磨礪我的爪牙。”
    石壯雖然強壯，但終究隻是個沒有魂印的普通人，思維簡單，容易被利用。對付他，風險可控。
    當然，墨塵不會選擇直接硬碰硬。那是蠢材的做法。他要用最穩妥、最高效的方式，將這塊“肥肉”吞下。
    進入礦道，各自散開，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再次響起。
    墨塵沒有立刻前往石壯的區域。他先是來到自己昨日通過“微塵視界”找到的一處相對偏僻、能量略有富集的小礦點，開始挖掘。
    堅韌魂印的效果立刻顯現出來。同樣沉重的礦鎬，握在手中感覺輕了不少。揮動起來，更加得心應手，耐力也遠超從前。原本需要休息好幾次才能完成的工作量，現在一口氣就能做完，而且感覺遊刃有餘。
    “不錯。”墨塵暗自點頭。基礎的提升，效果是顯著的。
    他一邊挖掘，一邊分出一部分心神，暗中觀察著石壯那邊的情況。
    石壯依舊霸占著那片最好的區域，效率很高，敲下來的黑石品質也明顯更好。他不時嗬斥著旁邊試圖靠近的礦奴，維護著自己的“領地”。
    墨塵很有耐心。他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自然而然接近石壯，又不引起他過多警惕的機會。
    機會，往往來自於混亂。
    臨近中午，礦道深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是某個監工發現有人偷懶，正在大發雷霆，鞭打聲和慘叫聲隱約傳來。礦奴們都下意識地加快了動作，生怕下一個輪到自己。
    就在這短暫的混亂中，墨塵“不小心”將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碰落到了通往石壯區域的必經之路上。
    沒過多久，一個負責運送礦石的礦奴推著沉重的獨輪車經過，輪子正好碾在那塊石頭上，車身猛地一歪，嘩啦啦！一小半黑石傾倒出來，散落一地，正好擋住了去路，也濺到了正在埋頭苦幹的石壯腳邊。
    “媽的！哪個不長眼的！”石壯被濺了一身灰，頓時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惡狠狠地瞪向那個手忙腳亂收拾礦石的倒黴蛋。
    “對……對不起，石壯大哥……”那礦奴嚇得臉色發白，連忙道歉。
    “滾開！廢物！”石壯不耐煩地喝罵道，卻也沒有真的動手，畢竟耽誤了運送任務，監工那邊也不好交代。
    就在這時，墨塵恰好“路過”。他手裏捧著幾塊剛挖出來的、看起來品質平平的黑石，臉上帶著慣有的麻木和一絲恰到好處的畏縮。
    “石壯大哥，需要幫忙嗎？”墨塵用幹澀的聲音問道，同時彎下腰，開始幫忙撿拾地上散落的黑石。
    石壯瞥了他一眼，認出是那個最近似乎“老實”了不少的七三九。他雖然看不上墨塵這瘦弱的樣子，但有人幫忙總比自己動手強。而且，墨塵撿的是那個倒黴蛋掉落的石頭，不是他的。
    “哼，算你還有點眼力見。”石壯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便不再理會，轉身繼續挖掘自己的礦石。在他看來，墨塵這種弱者，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
    墨塵低著頭，動作看似笨拙，實則極其精準。他一邊撿拾地上的普通黑石，一邊用眼角的餘光飛快地掃過石壯腳邊那堆明顯品質更好的黑石。
    堅韌魂印帶來的不僅僅是耐力，還有對身體更精密的控製力。
    他的手指如同靈巧的蛇，在撿拾過程中，“不經意”地將幾塊自己帶來的普通黑石，換走了石壯腳邊幾塊閃爍著微光的上品黑石。動作隱蔽而迅速，混雜在撿石頭的動作中，根本無人察覺。
    做完這一切，他將撿起來的大部分是普通，夾雜了幾塊偷換來的上品）黑石交給那個嚇壞了的運礦奴，然後又對著石壯露出一個討好的、畏縮的笑容，默默地退到了一旁，找了個離石壯不遠不近，但又不會直接妨礙他的位置，繼續開始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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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壯根本沒把這點小插曲放在心上。在他眼裏，墨塵不過是想巴結他，換取一點庇護，或者是指望能分到一點他不要的礦渣罷了。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
    但他不知道，一條來自九幽的毒蛇，已經悄然纏上了他。
    墨塵選擇的位置很巧妙。這裏距離石壯足夠近，可以清楚地觀察到他的動作，甚至能隱約感應到他挖掘區域的能量波動通過“微塵視界”）。同時，這裏也相對偏僻，不容易被其他礦奴打擾。
    他開始在這裏挖掘。有了堅韌魂印，他的效率提升了不少。同時，他也刻意模仿著石壯的挖掘方式，偶爾弄出一些較大的聲響，或者假裝很費力地撬動某塊大石頭。
    這一切，都是為了麻痹石壯，讓他習慣自己的存在。
    時間一點點過去。石壯似乎也習慣了旁邊這個“安靜的跟屁蟲”，不再投來警惕的目光。
    墨塵則在暗中積蓄著力量，等待著最佳的時機。
    他知道石壯的習慣。每天收工前，石壯會將挖到的最好的幾塊黑石偷偷藏起來，帶回通鋪。藏匿的地點，就是他草鋪下的那個凹陷。
    今晚，就是他動手的時候。
    他不需要殺死石壯。殺人，會引來監工的調查，風險太大。他隻需要……拿走他的一切。
    當收工的鍾聲再次響起，礦奴們拖著疲憊的身體開始返回。石壯像往常一樣，警惕地環顧四周，然後快速將幾塊光澤最好的黑石塞進了懷裏，混在普通礦石中，準備帶走。
    墨塵看在眼裏，心中冷笑。
    回到通鋪，石壯依舊占據著最裏麵的位置。他假裝整理草鋪，迅速將那幾塊上品黑石藏入了地麵的凹陷中，然後才靠著牆壁休息。
    墨塵則回到了自己的角落。他沒有立刻行動。
    他在等待，等待石壯徹底放鬆警惕，進入睡眠。
    深夜，鼾聲四起。
    石壯今天似乎特別累，鼾聲比往常更響。
    墨塵無聲無息地睜開眼，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厲芒。
    他如同夜梟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自己的位置，利用陰影和雜物的掩護，一點點靠近石壯的區域。
    堅韌魂印帶來的不僅僅是耐力，還有更強的身體控製能力和更輕盈的腳步。他的動作，幾乎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靠近石壯的草鋪，他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濃重的汗味。
    石壯睡得很沉，毫無察覺。
    墨塵蹲下身，手指精準地找到了那個凹陷的位置，輕輕撥開上麵的幹草。
    幾塊閃爍著誘人光澤的上品黑石，靜靜地躺在那裏。
    墨塵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但動作依舊冷靜而迅速。他將黑石全部取出，然後又從自己懷裏掏出幾塊之前準備好的、品質低劣的普通石頭，放了進去，再將幹草恢複原狀。
    偷天換日！
    做完這一切，他沒有立刻離開。
    他的目光，落在了石壯那壯碩的身體上。
    “僅僅拿走黑石，還不夠。”墨塵心中冷冽地想道，“要最大化利用價值。”
    他要做的是……徹底摧毀石壯在這個底層的“地位”。
    他從懷中掏出另一件東西——一小包白天悄悄收集的、帶著刺鼻氣味的毒蟲粉末。這是礦洞深處某種毒蟲磨成的粉，沾染到皮膚上會引起劇烈的瘙癢和紅腫，雖然不致命，但足以讓人痛苦不堪，甚至暫時失去勞動力。
    他小心翼翼地將粉末撒了一些在石壯的草鋪上，尤其是靠近他皮膚接觸的地方。
    然後，墨塵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退回了自己的角落，將偷來的上品黑石藏好，然後閉上眼睛，仿佛一切都未發生。
    第二天清晨。
    當刺耳的鍾聲響起時，通鋪內突然爆發出一陣痛苦的嚎叫和咒罵聲。
    “啊！癢！癢死我了！哪個王八蛋害我！”
    是石壯的聲音！
    眾人驚醒，隻見石壯瘋狂地抓撓著自己的身體，脖子、手臂、胸口，凡是接觸到草鋪的地方，都起了一片片恐怖的紅疹，有些地方甚至被他自己抓破，流出了血水。他一邊抓，一邊痛苦地在地上翻滾，樣子狼狽不堪。
    礦奴們驚愕地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各種複雜的情緒：恐懼、幸災樂禍，還有一絲隱晦的快意。石壯平日的跋扈，早已積攢了不少怨恨。
    監工很快被驚動了。疤臉帶著兩個手下走進來，看到石壯的樣子，皺起了眉頭。
    “怎麽回事？”疤臉不耐煩地問道。
    “癢！大人！有人害我！肯定是有人在我鋪上撒了毒蟲粉！”石壯一邊抓撓，一邊語無倫次地叫喊著。
    疤臉走過去，隨便翻了翻石壯的草鋪，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刺鼻氣味，臉色更加難看。他不在乎石壯是不是被人害了，他在乎的是，石壯這個重要的勞動力，今天看來是廢了！
    “廢物！連自己都看不住！”疤臉厭惡地罵了一句，然後對旁邊兩個手下揮揮手，“把他拖出去，扔到病號棚那邊去！別在這裏礙眼！”
    “是，大人！”
    兩個監工立刻上前，粗暴地將還在痛苦掙紮的石壯拖了出去。石壯的哀嚎和咒罵聲漸漸遠去。
    通鋪內一片寂靜。
    之前依附石壯的那幾個礦奴，麵麵相覷，眼中充滿了惶恐和不安。他們的靠山倒了。
    而更多的礦奴，則是將目光投向了石壯之前占據的那個最好的位置，以及……那片最好的礦區。
    一個新的權力真空出現了。
    墨塵依舊混在人群中，低著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仿佛石壯的遭遇，與他毫無關係。
    但他的心中，卻是一片冰冷的平靜。
    初次狩獵，完美收官。
    不僅獲得了急需的上品黑石，還兵不血刃地除掉了一個潛在的麻煩，並為自己後續占據更好的資源點，掃清了障礙。
    堅韌魂印，隻是磐石之基。
    而他墨塵，已經亮出了第一縷微不足道的獠牙。
    這礦場的黑暗，才剛剛開始被他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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