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似乎想走近些低聲告知。劉大立刻警惕地橫跨一步，擋在劉勝男身前，手按刀柄：“站住！不可接近我家小姐！”
    “無妨，劉大，退下。”劉勝男小手一揮，劉大遲疑了一下，還是依言退後一步，但目光依舊緊鎖李峰。
    李峰這才上前，微微俯身，湊到劉勝男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紅牛角。”
    “紅……牛角？”劉勝男故作驚訝地重複，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周圍人聽清，“這玩意兒……也算寶物？”她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不解”。
    李峰眼中閃過一絲尷尬，但更多的是急切，連忙解釋：“當然！此物隻產自五行山脈深處一種名為‘赤焰魔牛’的凶獸頭頂。五行山脈凶險異常，瘴氣毒蟲遍布，更有強大妖獸出沒，非地仙境強者護持，踏入者非死即傷！那赤焰魔牛更是力大無窮，皮糙肉厚，性情暴烈無比，等閑地仙境強者亦不敢輕易招惹！其角蘊含奇異火元力，是煉製高階法寶和某些特殊寶藥的必需之物，極為珍貴！”
    “哦……”劉勝男拖長了調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那這‘紅牛角’，價值幾何？”
    李峰苦笑：“無價無市！根本就不是能用尋常金銀買到的！”
    劉勝男大眼睛滴溜溜一轉，小手一拍，仿佛想到了什麽好主意：“這樣啊……那如果……我說如果哦，我能給你弄到紅牛角，你可願意出價購買？並且，把這位張鳴哥哥的朱果還給他？”她的小臉上帶著一種孩童式的“天真”提意。
    李峰聞言，瞳孔猛地一縮，死死盯著劉勝男，仿佛想從她臉上分辨真假：“此話當真？小姐莫要戲言！你……你如何能弄到紅牛角？我又憑什麽相信你？”他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顫。
    劉勝男小嘴一撇，帶著點被質疑的不滿，小手叉腰，語出驚人：“哼！那玩意兒我家庫房裏多的是！我都嫌它礙事，拿來當……當刨坑的玩具都嫌硌手呢！”她故意說得誇張又隨意。
    李峰倒吸一口涼氣，看劉勝男的眼神徹底變了，帶著震驚和一絲敬畏：“敢問小姐……是哪家府上的千金？”他語氣變得無比客氣。
    劉勝男下巴微揚，帶著點小驕傲：“明月郡主嵐曉楠，是我爹爹。我在家排行第六。”
    李峰臉色劇變，立刻後退一步，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個大禮：“原來是六小姐當麵！李峰有眼不識泰山，方才多有失禮，還望六小姐海涵！”他身後的青衣宗弟子們也慌忙跟著行禮，大氣都不敢喘。
    “李峰哥哥不必多禮。”劉勝男擺擺小手，一副大度的樣子，“明日午後，還是這家茶館，帶上你所有的……嗯，錢，或者你覺得值錢的東西，來拿你想要的紅牛角。”
    李峰麵露難色，有些窘迫：“是！多謝六小姐成全！隻是……隻是在下積蓄實在有限，恐難……”
    “無妨，”劉勝男打斷他，小手一揮，頗有幾分豪氣，“看著給就行，就當交個朋友。去辦你的事吧，別忘了把朱果還給人家。明天見！”她下了逐客令。
    李峰不敢怠慢，立刻轉身走到張鳴麵前，手掌一翻，一枚通體赤紅、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果子出現在掌心。他鄭重地將朱果遞到張鳴手裏，抱拳道：“張兄，此前多有得罪，實屬情非得已。此物，物歸原主。告辭！”說完，帶著一眾同門迅速離去。
    張鳴握著失而複得的朱果，感受著那溫潤的觸感，一時有些發懵。他抬頭看向那個粉雕玉琢、卻仿佛能翻雲覆雨的小女孩，眼神複雜無比。他走上前，深深一揖，聲音帶著感激和一絲沙啞：“六小姐大恩，張鳴銘記於心！日後若有用得著張某的地方，赴湯蹈火，在所……”
    “停停停！”劉勝男趕緊出聲打斷，小臉上帶著點嫌棄，“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我問你，張鳴，你可有父母家人？”
    張鳴眼神一黯，搖搖頭：“無父無母，孑然一身。”
    劉勝男心中一定，小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她小手一指張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行了，都散了吧。李峰哥哥，別忘了明日之約！”又轉向張鳴，“你，跟我走！”
    李峰再次抱拳示意，匆匆帶人離開。張鳴則站在原地，看著劉勝男小小的背影，又低頭看看手裏的朱果，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帶著滿腹疑惑，默默地跟了上去。身後的劉大劉二對視一眼，同樣一頭霧水，隻能緊緊跟上。
    回到郡主府，劉勝男直接將張鳴領到了自己那座精致的新院落。她走到石桌旁坐下，示意劉大劉二退到院外等候。
    院中隻剩下兩人。張鳴站在劉勝男麵前，渾身不自在，手腳似乎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被一個看起來隻有五六歲的小女孩如此打量，讓他感覺坐立難安。他忍不住抓了抓頭發，局促地開口：“不知六小姐將在下帶來府上，究竟有何吩咐？”
    劉勝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對麵的石凳：“坐下說話。不過，你得先保證，聽完我的話，別嚇得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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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鳴依言坐下，挺直腰板，帶著點破釜沉舟的意味：“六小姐請講，張鳴洗耳恭聽。我保證不跑。”他心中卻警鈴大作。
    劉勝男身體微微前傾，烏黑的大眼睛直視著張鳴，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聲音帶著一絲探究：“張鳴，你用來淬體的那份藥方……是從何處得來的？”
    張鳴心中咯噔一下，臉色瞬間變了！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眼神裏充滿了警惕和一絲恐懼。難道……郡主府看上了自己的機緣？他強自鎮定，聲音幹澀：“六小姐……郡主府家大業大，珍藏無數，難道還……還看得上張某這點微末的配方不成？”他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扔在冰天雪地裏。
    劉勝男看到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擺擺小手：“張哥哥別緊張，別誤會。你那配方，我還真看不上眼。”她話鋒一轉，目光灼灼，“我感興趣的是……你得到配方的地方！告訴我，那處寶地，在何處？”
    張鳴緊繃的神經驟然一鬆，長長籲了口氣，後背竟已驚出一層冷汗。他定了定神，老老實實回答：“那是在五行山脈南麓的深處……一處非常隱蔽的山穀。我……我是不小心闖入了一座迷幻陣，才得以進入。陣中有一個入口，通向的地方……像是一處被掩埋了很久的古老宗門遺址。”
    “哦？”劉勝男眼睛更亮了，“遺址裏麵……都是廢墟嗎？還是有什麽特別的建築？”
    張鳴回憶著，臉上露出惋惜之色：“並非全是廢墟。裏麵有許多保存相對完好的建築，但……全是用一種極其堅硬的黑石砌成！以我這點微末實力，連在上麵留下道印痕都做不到，更別說打開那些緊閉的石門了。我當時隻在入口附近搜尋，最終在一塊斷裂的石碑上，發現了這份殘缺的藥方。想著等日後實力強大了，再去一探究竟……”
    “黑石？！”劉勝男小臉上露出驚訝，“那可是連尋常地仙境強者都難以撼動的材料！你一個散修，無依無靠，想要修煉到能打破黑石的程度……”她搖了搖頭，語氣帶著點殘酷的直白，“恐怕等你老死的那天，也未必能做到吧？”
    張鳴聞言，臉上閃過一絲黯然和無奈，撓了撓頭，隻能訕訕地傻笑：“嘿嘿……讓六小姐見笑了。可惜，沒能幫上小姐什麽大忙……”
    “誰說你沒幫上忙的？”劉勝男打斷他，小臉上綻開一個狡黠的笑容，像隻算計成功的小狐狸，“幫了大忙了！所以，我決定……收你做我的貼身護衛！”
    “啊？！”張鳴驚得差點從石凳上跳起來，連連擺手，“小姐！這萬萬不可！我……我才十五歲，連紅塵境的門檻都沒摸到！這點三腳貓功夫，哪能保護得了您？這不是給您添亂嗎？”他臉上寫滿了“我不配”。
    劉勝男老神在在地晃了晃小腳丫：“我說你行，你就行。別找借口了，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不就是怕受約束，沒了自由，像個籠中鳥麽？”她點破了張鳴的心思，隨即話鋒一轉，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犀利，“我問你，你一個人風餐露宿，四處漂泊闖蕩，要猴年馬月才能湊齊你淬體需要的那些珍貴材料？就算你僥幸湊齊了，成功踏入紅塵境，那之後呢？更高級的功法、資源從何而來？繼續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還是再去搶去偷，然後被人像今天這樣圍追堵截？”
    這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重錘砸在張鳴心上，讓他啞口無言，臉色變幻不定。他張了張嘴，最終隻頹然地憋出一句：“走一步……看一步唄……”
    “別走了！也別看了！”劉勝男小手一拍石桌，站起身來，小小的身體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留下！認我當大姐頭，我罩著你！包你吃香喝辣，修煉資源管夠！怎麽樣？”她叉著小腰，下巴微揚，一副“跟我混準沒錯”的架勢。
    張鳴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弄懵了：“啥？不是……不是當護衛嗎？怎麽又變成認大姐頭了？”
    劉勝男狡黠地眨眨眼：“行啊，那就護衛！反正都一樣！”
    張鳴看著眼前這個古靈精怪、氣場十足的小女孩，一陣無語凝噎：“呃……我……我算是讓你給繞進去了……”他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隨即正色問道，“六小姐就不怕……我假意答應，然後找機會偷偷溜走？”
    劉勝男迎上他的目光，清澈的眼眸裏是洞悉一切的平靜：“不，你不會。”語氣篤定。
    “哦？為何如此篤定？”張鳴挑眉。
    “因為你是個聰明人，”劉勝男嘴角彎起一抹與其年齡不符的深邃弧度，“知道什麽樣的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當然……”她話鋒一轉，帶著點戲謔，“你也可以試試跑一下。我不介意讓你親身體會一下，背叛我的代價是什麽滋味。”那軟糯的童音，卻讓張鳴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寒意。
    短暫的沉默後，張鳴深吸一口氣，眼神中的猶豫、掙紮最終化為一片堅定。他站起身，對著劉勝男，鄭重其事地躬身行了一個大禮：“張鳴……拜見小姐！自今日起，願為小姐護衛，但憑驅使，絕無二心！”聲音鏗鏘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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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勝男滿意地點點頭，小臉上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嗯，不錯不錯，小夥子很有前途，我看好你喲！”她隨手一指旁邊的幾間廂房，“那邊空著的屋子，你自己挑一間喜歡的住下。以後，那就是你的地盤了。”說完，她小手背在身後，邁著輕快的步子朝自己的主屋走去，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麽，回頭補充道，“哦對了，沒事別來煩我，自己修煉去！”話音未落，小小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後。
    張鳴站在原地，看著那扇關上的房門，又環顧這精致華美的院落，感受著腳下堅實的地麵，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命運，似乎在這一天，拐了個意想不到的大彎。
    同一時間，郡主府書房。
    嵐曉楠並未看書，而是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似乎在等待著什麽。書房門被輕輕叩響。
    “進來。”
    劉大推門而入，恭敬行禮：“稟郡主。”
    “嗯，六小姐今日出府，都做了些什麽？可還安分？”嵐曉楠看似隨意地問道，眼神卻帶著關切。
    劉大垂首，將今日所見所聞，包括廣場衝突、調解過程、帶回張鳴等細節，一五一十，詳盡無遺地稟報了一遍。他描述著六小姐如何老神在在地啃西瓜看戲，如何條理清晰地分析利弊，如何輕描淡寫地拿出“紅牛角”震懾青衣宗少主，又如何三言兩語收服了那個桀驁的少年……言語間難掩驚奇。
    嵐曉楠靜靜地聽著，手指敲擊桌麵的節奏時快時慢。當聽到劉勝男那句“紅牛角我家多的是，我都用來刨坑玩”時，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待劉大說完，書房內陷入短暫的安靜。
    片刻後，嵐曉楠的嘴角緩緩向上勾起，最終化作一個充滿興味和……驕傲的複雜笑容。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女兒院落的方向，低聲自語，聲音裏帶著難以言喻的寵溺和一絲驚歎：
    “這小丫頭……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那眼神，仿佛在欣賞一塊不斷綻放光彩的稀世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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