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江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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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梁山碼頭。
    晨霧未散,兩艘快船已準備啟程。趙宸隻帶了二十名親衛,皆是北麓營中身手最矯健的好手。趙雲白袍銀槍,立在船頭望風;韓明——或者說張良的適配者——青衫綸巾,正在船艙中與趙宸對坐品茶。
    “韓先生當真要與我同往?”趙宸看著眼前這位看似文弱的書生。韓明約莫三十出頭,麵白無須,眉眼溫和,但那雙眼睛深處卻有種洞悉世事的清明。
    韓明微笑:“良漂泊半生,欲尋明主而事。那日見趙祭酒檄文,知祭酒胸中有大誌,故特來相投。此番江南之行,凶險萬分,良雖不才,願盡綿薄之力。”
    這話說得謙遜,但趙宸知道,眼前這位可是漢初謀聖張良!有他同行,此行把握大增。
    “隻是……”韓明話鋒一轉,“臨行前,良有一事需問明。”
    “先生請講。”
    “祭酒此番南下,是要說降方臘,還是要……取而代之?”
    趙宸心中一震。這個問題,他尚未深入想過。
    韓明見他沉吟,繼續道:“若隻是說降,難。方臘起事已兩年,據江南六州五十二縣,擁兵十餘萬,自號‘聖公’,誌在天下。要他放棄北上、甚至歸附梁山,無異於癡人說夢。”
    “那取而代之呢?”
    “更難。”韓明搖頭,“方臘麾下,文有婁敏中、呂師囊,武有石寶、鄧元覺、龐萬春、司行方等‘四大元帥、八驃騎’。這些人或為方臘死忠,或各懷野心。祭酒若想取其基業,需有萬全之策。”
    趙宸沉思良久,緩緩道:“先生以為,我當如何?”
    韓明端起茶杯,輕啜一口:“良以為,祭酒的目標不應是方臘本人,也不是他的基業,而是……”
    他放下茶杯,一字一句:“他麾下的人心。”
    “人心?”
    “正是。”韓明眼中精光閃動,“方臘以明教聚眾,打的旗號是‘是法平等,無有高下’。這口號對貧苦百姓確有吸引力。但他起事後,任用親信,縱容部下劫掠,已失民心。更關鍵的是——”
    他壓低聲音:“明教內部,並非鐵板一塊。”
    趙宸心中一動:“先生是說……”
    “明教源於波斯摩尼教,入中原後與佛道融合,教義繁雜,派係林立。”韓明顯然做足了功課,“方臘隻是其中一支‘光明宗’的領袖。江南之地,還有‘淨土宗’、‘白蓮宗’等諸多支派,與方臘麵和心不和。祭酒若能分化瓦解,或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張良果然厲害!還未到江南,已將局勢分析得如此透徹。
    “還有,”韓明補充,“方臘軍中,真正能打的隻有石寶、鄧元覺等少數幾人。龐萬春新敗,威望大損;司行方守湖州,與石寶素有嫌隙。至於那些降將、地方豪強,更是首鼠兩端。此皆可為我所用。”
    趙宸豁然開朗:“多謝先生指點!”
    “祭酒客氣。”韓明謙遜道,“良不過拾人牙慧罷了。真正要成事,還需祭酒親臨險地,隨機應變。”
    這時,岸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扈三娘率一隊女兵趕到碼頭。她翻身下馬,將一個包裹遞給趙宸:“夫君,此去江南,路途遙遠。這是我連夜縫製的軟甲,貼身穿著,刀劍難傷。”
    趙宸接過,軟甲入手輕柔,卻隱隱有金鐵之聲,顯然不是凡品。
    “還有這個。”扈三娘又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此玉是我扈家祖傳,持此玉可在江南扈家商號支取錢財,也可通過商號傳遞消息。”
    趙宸心中感動,握住她的手:“夫人留守梁山,責任更重。童貫大軍不日將至,萬事小心。”
    “放心。”扈三娘眼中閃過厲色,“有朱武先生布陣,陳宮先生執法,林教頭掌軍,梁山固若金湯。倒是你……”她咬了咬唇,“務必平安歸來。”
    “一定。”
    船將啟航時,又有一人匆匆趕來。
    是陳宮。
    他手中拿著一卷帛書:“主公,此乃我連夜繪製的江南勢力圖,標注了各方關係、要害人物。還有——”他又遞上一枚竹筒,“這裏麵是三道錦囊,分別標著‘遇險’‘受阻’‘事成’三字。主公到江南後,依序拆看,或可解困。”
    趙宸鄭重接過:“公台費心了。”
    陳宮肅然道:“主公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隻望主公切記:江南水深,不可輕信任何人。”
    “我記下了。”
    終於,船帆揚起,快船駛離碼頭。
    趙宸站在船尾,望著漸漸遠去的梁山。水泊如鏡,山寨巍峨,那裏有他半年來經營的一切基業,有信任他的兄弟,有新婚的妻子。
    這一去,不知何時能歸。
    “主公不必憂心。”趙雲走到他身側,“子雲既隨行,必保主公周全。”
    趙宸點頭,看向這位三國名將。趙雲英武之氣逼人,但更難得的是那份沉穩忠勇。有他在,確實安心不少。
    “子龍將軍,你從青州來,一路可曾聽到什麽消息?”
    趙雲沉吟道:“確實聽到一些風聲。據說童貫已到濟州,正在整頓各路軍馬。此人用兵老辣,更帶來了一位張天師,專破妖法邪術。公孫道長若與其對陣,恐怕……”
    趙宸心中一沉。公孫勝是梁山最大的依仗之一,若他的道法被破,守山難度將大增。
    “還有,”趙雲繼續道,“朝廷已下旨,令山東各州縣堅壁清野,斷梁山糧道。更懸賞十萬貫,取主公首級。”
    “十萬貫?”韓明從船艙走出,聞言輕笑,“趙祭酒這顆頭顱,倒是值錢。”
    趙宸苦笑:“但願有命花。”
    韓明卻正色道:“賞金越高,越顯朝廷忌憚。這是好事。況且,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也必有蠢夫。我們或可利用此點。”
    “先生的意思是?”
    “江南多豪傑,也多亡命之徒。”韓明羽扇輕搖(他竟也學朱武製了一柄),“若有人想拿十萬貫賞金,必會來尋祭酒。屆時,我們可反其道而行之——收服,或利用。”
    趙雲皺眉:“此計太險。萬一有失……”
    “所以需要子龍將軍這樣的萬人敵護衛。”韓明笑道,“況且,祭酒既然敢南下,自有底氣。”
    趙宸心中明悟。張良這是要引蛇出洞,借機網羅江南豪傑!
    船行三日,出山東,入淮南。
    這一路,趙宸對韓明的智謀有了更深的認識。每過一城,韓明都能說出此地的風土人情、勢力分布,甚至地方官員的脾性、豪強的底細。更難得的是,他總能從細微處看出大勢。
    比如路過宿州時,韓明指著岸上一處新建的碼頭:“祭酒請看,這碼頭規製遠超尋常,且駐有官兵。說明朝廷已在籌備大軍運輸,童貫南下之日不遠了。”
    又如在泗州,見市麵上糧價飛漲,韓明斷言:“淮南今年本是大熟,糧價卻漲了三成。必是官府在囤糧備戰。看來,朝廷不僅要打梁山,還要防方臘北上。”
    這些洞察,讓趙宸受益匪淺。
    第四日黃昏,船至揚州。
    揚州自古繁華,此時雖在戰時,但碼頭依舊舟楫雲集,商旅不絕。趙宸等人扮作北方商賈,包下一處客棧住下。
    是夜,韓明提議:“祭酒,良欲往揚州最大的酒樓‘醉仙樓’一坐。”
    “先生要飲酒?”
    “非也。”韓明微笑,“醉仙樓是江南消息最靈通之處。三教九流,官員商賈,皆聚於此。我們要打聽方臘虛實,那裏最合適。”
    趙宸點頭:“我與先生同往。子龍,你帶人在客棧警戒。”
    “主公,讓末將隨行護衛吧。”
    “不必。”趙宸道,“你相貌英武,太過引人注目。我與韓先生扮作主仆,反倒安全。”
    醉仙樓果然熱鬧。三層木樓,燈火通明,絲竹之聲不絕於耳。一樓是大堂,坐滿了各色人等;二樓是雅座,多為商賈;三樓則是包間,非達官貴人不能進。
    韓明要了一樓靠窗的位置,點了幾樣小菜,一壺清酒,便與趙宸對坐細聽。
    周圍人聲嘈雜,議論的多是時局。
    “……聽說了嗎?梁山趙宸那篇檄文,如今已傳遍江南了!”
    “豈止江南,連閩浙都在傳。寫得好啊!‘方臘者,本一販夫,假明教之名,行盜匪之實’——句句誅心!”
    “方臘那邊氣壞了,聽說懸賞五千貫,要取寫檄文者的頭顱。”
    “五千貫?朝廷可是懸賞十萬貫取趙宸首級!這趙宸究竟是何方神聖?”
    “據說是個二十出頭的書生,卻能文能武。高俅十萬大軍,硬是沒打下梁山……”
    聽著這些議論,趙宸與韓明相視一笑。
    這時,鄰桌一夥人的談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那是幾個江湖打扮的漢子,個個太陽穴高鼓,顯然身懷武藝。為首的是個虯髯大漢,正壓低聲音說著什麽。
    韓明使了個眼色,趙宸凝神細聽——築基丹開啟靈竅後,他的聽力遠超常人。
    “……消息確鑿,方臘已派石寶率三萬精兵北上,三日後就到湖州。看樣子,是要與龐萬春合兵,再攻梁山。”
    “石寶?那個‘寶光如來’鄧元覺的師弟?”
    “正是。此人使一口劈風刀,有萬夫不當之勇。更厲害的是他麾下的‘鐵甲軍’,人馬皆披重甲,刀槍不入。”
    “那梁山不是危矣?”
    “難說。梁山有水泊天險,更有個妖道公孫勝。不過朝廷這次派了張天師,專破妖法……”
    趙宸心中一驚。石寶率三萬精兵北上?這消息若是真的,梁山危矣!
    韓明也聽到了,麵色凝重。他起身,走到那夥漢子桌前,拱手道:“幾位兄台,方才聽你們說起石寶北上之事,不知消息從何而來?”
    虯髯大漢警惕地打量韓明:“你是何人?”
    “在下韓明,北方行商。”韓明從容道,“做些綢緞生意。如今江南戰亂,生意難做,所以想打聽清楚局勢,免得誤了行程。”
    大漢見他文弱書生模樣,戒心稍減:“告訴你無妨。我有個兄弟在石寶軍中做小校,昨日托人帶信來說的。千真萬確!”
    “那可如何是好。”韓明故作憂慮,“我還想往湖州販貨呢。”
    “湖州?”大漢搖頭,“別去了。石寶大軍一到,那裏必成戰場。你要做生意,不如往南去杭州,那邊還算安穩。”
    “多謝兄台指點。”韓明塞過去一錠銀子,“小小意思,請兄弟們喝酒。”
    回到座位,韓明低聲道:“祭酒,情況有變。若石寶真率三萬精兵北上,梁山壓力倍增。我們須盡快行動。”
    “先生以為該如何?”
    “原計劃是直赴睦州(方臘根據地),但現在……”韓明沉吟,“或許該改道湖州,先會會這位石寶。”
    “太險。”趙宸搖頭,“石寶是方臘心腹,豈會聽我們遊說?”
    “非為遊說。”韓明眼中閃過智慧光芒,“而是……拖延。”
    “拖延?”
    “石寶性情剛烈,好勇鬥狠。若我們能在湖州製造些事端,讓他不得不分心處理,或可延緩他北上之期。”韓明分析道,“哪怕拖上半個月,梁山那邊便有更多時間備戰。”
    趙宸思索。這確實是個辦法,但風險極高。
    “況且,”韓明繼續道,“湖州守將司行方,與石寶素有嫌隙。我們或可借此做文章。”
    正說著,樓梯處忽然傳來喧嘩。
    一群官兵擁著一位錦衣公子走上三樓。那公子約莫二十三四,麵如冠玉,手持折扇,氣度不凡。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佩劍——劍鞘鑲金嵌玉,顯然是**。
    “是鄭家公子!”有人低呼。
    “哪個鄭家?”
    “還有哪個?揚州首富鄭榮的獨子,鄭天壽!聽說他文武雙全,更拜在龍虎山張天師門下學藝……”
    鄭天壽?張天師門下?
    趙宸與韓明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警惕。
    那鄭天壽似有所感,忽然轉頭看向他們這一桌。目光在趙宸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然後,他竟徑直走了過來。
    “這位兄台,麵生得很。”鄭天壽拱手,笑容溫和,“不知高姓大名?”
    趙宸起身還禮:“在下趙明,北方行商。”
    “趙明……”鄭天壽玩味地重複這個名字,“好名字。不過,我觀兄台氣度,不像商賈,倒像……英雄豪傑。”
    “公子過譽了。”
    鄭天壽也不深究,轉向韓明:“這位先生是?”
    “在下韓明,趙公子的賬房先生。”
    “賬房先生?”鄭天壽輕笑,“先生雙目清明,眉藏乾坤,怕是屈才了。”
    韓明從容道:“公子慧眼。不過亂世之中,能得一安身立命之所,已是萬幸,何談屈才?”
    “說得好。”鄭天壽忽然壓低聲音,“二位若是尋常商賈,便當我多言。但若……另有來曆,我有一言相告。”
    “公子請講。”
    “江南水深,暗流洶湧。明教、官府、豪強、江湖……各方勢力盤根錯節。”鄭天壽意味深長,“二位若想在此地行事,最好先弄清楚,誰是可以信任的盟友。”
    說罷,他轉身離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
    “三日後,瘦西湖畔,‘煙雨樓’有場詩會。若二位有興趣,可來一會。”
    看著他上樓的背影,趙宸皺眉:“此人……看出了什麽?”
    韓明沉吟:“鄭家是揚州首富,與官府、江湖都有牽連。鄭天壽師從張天師,更不簡單。他特意來打招呼,必有所圖。”
    “那我們該如何?”
    “將計就計。”韓明羽扇輕搖,“三日後,赴約。看看這位鄭公子,究竟想做什麽。”
    當夜,客棧。
    趙宸獨坐房中,腦中係統光幕忽然展開:
    【檢測到宿主進入江南地界,觸發新任務:龍爭虎鬥】
    【任務內容:江南勢力錯綜複雜,請在一個月內,至少收服或策反一名方臘麾下重要人物,並建立起初步的情報網。】
    【任務獎勵:氣運值+15,指定朝代召喚機會一次,特殊道具“英魂覺醒令”一枚】
    【當前進度:0/1】
    新任務來了!而且獎勵豐厚。
    趙宸正思索間,窗外忽然傳來輕微的叩擊聲。
    “誰?”
    窗戶無聲打開,一個黑衣人如狸貓般翻入,單膝跪地:“屬下燕七,奉夫人之命,特來傳信。”
    竟是扈三娘麾下的女兵燕七!她怎麽跟來了?
    燕七從懷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夫人說,此信務必親手交到主公手中。”
    趙宸拆信,扈三娘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夫君見字如麵。梁山一切安好,晁天王已能下床行走,軍務由林教頭、朱武先生共掌。然有三事需告:一、童貫大軍已至濟州,號稱二十萬,不日南下;二、公孫道長夜觀天象,言‘客星犯主’,恐有內奸;三、北麓營中,新來一壯士,名喚武鬆,說是為兄報仇而來,現暫安置營中。此人身手了得,但來曆不明,夫君需留意。”
    武鬆?他來了?
    趙宸心中一動。按照原著,武鬆該是在景陽岡打虎後,經曆一係列變故才上梁山。如今提前出現,莫非也是英魂適配?
    “還有,”燕七補充道,“公孫道長讓屬下帶一句話:江南之地,有‘熒惑守心’之象,主大凶。請主公萬事小心。”
    熒惑守心?趙宸雖不懂星象,但也知這是大凶之兆。
    “你一路辛苦了。”趙宸收起信,“先在此休息,明日再議。”
    “是。”
    燕七退下後,趙宸推開窗戶,望向南方夜空。
    那裏,星辰晦暗,唯有火星(熒惑)獨亮,靠近心宿二星。
    熒惑守心。
    山雨欲來風滿樓。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醉仙樓三樓包間內,鄭天壽正與一人密談。
    那人黑袍罩體,麵戴青銅麵具,聲音嘶啞:
    “確認了嗎?”
    “八九不離十。”鄭天壽把玩著手中酒杯,“雖易了容,改了名,但那氣度騙不了人。他就是趙宸。”
    “好。”黑袍人冷笑,“十萬貫賞金,外加樞密使的承諾……該收網了。”
    “不急。”鄭天壽搖頭,“此人身邊那個書生,還有那個白袍將軍,都不是易與之輩。況且,師父(張天師)交代過,要活口。”
    “活口?”黑袍人皺眉,“童樞密要的是他的人頭!”
    “師父要的是他身上的‘秘密’。”鄭天壽眼中閃過貪婪,“你難道不好奇,一個書生,如何能在半年內崛起,收服眾多豪傑,更讓高俅十萬大軍铩羽而歸?”
    黑袍人沉默片刻:“那你說如何?”
    “按原計劃,三日後‘煙雨樓’詩會。”鄭天壽嘴角勾起,“那裏,我們布下天羅地網。屆時,我要親自會會這位……梁山之主。”
    窗外,烏雲蔽月。
    一場針對趙宸的陰謀,已經展開。
    而江南的暗流,才剛剛開始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