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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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苕子陪宣看巧回到屋裏,看了看《女論語》。隨後上房間馬桶。女傭匆匆跑來告訴她,說有人喊她有事。匡苕子不敢怠慢,碎步跑了出來。原來是大公子穀朋軍,熱辣辣地致禮道:“姨娘,請隨我到這邊來。”
    當匡苕子跟他來到偏靜處,女人的手冷不丁被對方抓住,“唉,你怎這麽漂亮?美色可餐呀。”匡苕子低聲斥責道:“你這像個什麽樣子?不得無禮!”
    穀朋軍收回了手,反問道:“你今年多大歲數?”匡苕子說:“姨娘我今年十八歲。”穀朋軍肆虐地大笑起來:“苕子,你曉得我今年多大歲數?二十一歲,正月十三過生日。”匡苕子生氣地說:“我姨娘雖然比你小兩三歲,但是你的長輩,遇到你是不會行禮節的,你卻必須向我姨娘行個禮節,尤其是你父親在場。——我走了,不跟你這不知羞恥的小字輩說了。”說罷,甩袖轉身而去。
    匡苕子很想回到自己的住處過宿,但宣看巧一再挽留,穀勝治偏偏來了個順水人情:“這樣也好,你們兩個婆娘同宿一夜,增加感情,家庭親人之間才和睦的。”
    第二日早上,匡苕子兩個膀臂抬不高,鬏兒打不起來,必須借助於旁人的幫助。縱然自己能打起來,效果大打折扣。宣看巧梳好了頭,笑著說:“大妹子啊,你停下來,我來幫幫你。”
    過了一會,匡苕子的頭梳好了。宣看巧拿著一麵鏡子放在匡苕子背後,斜照著她跟前的鏡子。匡苕子注目看著自己頭上新打的鬏兒,發現背後卻垂著整齊的長頭發。“好看麽?”匡苕子吱著嘴說:“好看是好看,可是我自己卻梳不起來呀。”匡苕子知道,這樣一來,自己是標準的窈窕淑女,行為受到的束縛程度更加劇了。想之前,自己行走江湖多放得開的呀。她不知道,還有更束縛她的招法呢。
    宣看巧笑吟吟地從描紅匣子裏取出一掛銀光鋥亮的百鎖,說:“苕子,這個你戴起來,肯定好看。”匡苕子說:“大姐,我怎麽能拿你的東西呢?”“唉,苕子,你就別說我的、他的。我給你掛到頸項裏。”匡苕子隻好低下了頭,讓她放到自己的頸項裏,將披發翻在上麵。宣看巧理了理百鎖,實際是一種長長的項鏈,在中間有個橫鎖,下麵垂著的兩個片子,各有一個鳥的圖案,反麵就是一個白板。百鎖掛在頸項裏,垂著的兩個片子正麵朝外,必須時刻注意,尤其在有人的場所,否則,你就是個不守規矩的女人,人人都可以加以責罰。
    宣看巧又給她手臂上套起一對玉鐲。匡苕子走路更得小心,約束她的就是她身上這般裝飾。她手腳乃至全身都受到了致命的束縛,眼下為了能夠活命,免受那野蠻的酷刑,隻能馴服,絲毫不能表露半點不願情緒。此刻,她後悔不該一再拒絕覃作衡,如若應允於他,雖然覃母居高臨下,也比較威嚴,最起碼的說身子還是自由的,行走不受限製。事情也怪他覃作衡作為一個男人實在猥瑣,全沒個氣度。她暗暗發誓,自己一旦脫了身,擺脫眼前的牢籠,就肩負把天下婦女解救出來做正常人的使命,隻是眼前的災難必須忍受過去,光明就在前頭,因為佛光在自己的心頭!
    吃過早飯之後,來了一輛人力車載她而歸。到了住處,全舜琴、熙亦菲兩個女人出來擁著她進了裏屋。熙亦菲拍著手說:“穀二夫人這身梳妝打扮就是好看,好看。”全舜琴對著匡苕子前後望了望,懊悔道:“我們怎不曾這麽梳的呀,正麵看是大娘模樣,但背脊後有披發,更顯得窈窕多姿。”
    湯才英跑進來說道:“來,穀二夫人,我給你把個眉毛再描一下。”匡苕子像個木頭釘站在那裏,任憑湯才英侍弄。彎彎的細眉毛,丹紅的嘴唇,紅胭脂墩。這哪是給被征服的女人梳洗打扮,分明是一種刻意的捉弄,打垮她這個野蠻女匪的意誌,要徹底刪除掉她身上哪怕隻剩下最後那麽一丁點兒的野性,定叫她循規蹈矩,絕對不敢越雷池半步。
    堂屋裏湧進了七八個人,匡苕子趕緊回避,退到東房間裏。穀勝治招呼各人坐下來:“我這裏椅子、杌子、板凳多得很,隨便坐。”但是,北邊的太師椅誰也不肯坐上去,最後還是主人坐了。
    東邊一排坐著趙鑒、錢國田、居榮、熙春炳四個,西邊一排坐著湯本立、仇雲、盧吉平、邱伯齋四個。全舜琴、熙亦菲、湯才英三個女人馬上給他們搬來茶幾。
    警察局長湯本立說:“永樂縣這回成立保安第六團,穀縣長你爭取到了團長的職別。甄煥高他氣殺了,其實上麵本來就沒有讓他當保安第六團團長的意思。”
    穀勝治說:“我雖說上麵有人,但也得到了諸位的鼎力支持。”副縣長盧吉平說:“說實話,這個位置隻有你來登最合適,其他人我都不支持。例如張全奎他拿錢買弄人,我就覺得他是小人。”
    茶杯端了上來,大夥兒喝著茶繼續談論。穀勝治忽然喚道:“苕子,你出來見見各位大爺。”匡苕子打開房門,碎步走到大門口,致禮道:“小女人苕子見過各位大爺。”她慢慢彎下來行禮,再緩慢直起身。
    她乖覺地站到夫君身旁,看上去木噱噱的,形容比丫鬟好不多少。新任的商會會長仇雲致意道:“穀二夫人好。”匡苕子微微地點了點頭。穀勝治拿出一包恒大牌香煙,說:“趙隊長,你給分一下。”趙鑒隨即分了各人一支。穀勝治說:“苕子,你給大爺們點香煙火。”匡苕子接過火柴上前一一點火,最後給夫君點火,燃燒的火柴一晃,熄滅了,火柴棒小心翼翼地丟在一邊。
    她靜靜地站在穀勝治身旁,分明是個中規中矩的侍女,哪裏還有個二夫人的氣派。大家都在品賞著她的美容。教育局長邱伯齋搖頭晃頭地吟詠道:“披抱窣地紅宮錦,鶯語時囀輕音。碧羅冠子穩犀簪,鳳凰雙颭步搖金。肌骨細勻紅玉軟,臉波微送春心。嬌羞不肯入鸞衾,蘭膏光裏兩深情。”
    縣辦公室秘書居榮拍著手說:“邱伯齋邱夫子吟的這首詞形容穀二夫人最為恰切。這是哪個的詞呀?”邱伯齋回道:“這是和凝的詞,他是大唐之後的梁唐晉漢周時期的宰相,他的爵位是魯國公。”匡苕子見大家都在對她品頭論足,但也無可奈何,隻得認命,強作歡顏,免得穀勝治這個所謂的夫君眾人麵前有失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