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之異界雄風 第15章 好消息,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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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兩天,三天……正當很多駝鳥,把頭埋在沙裏,都快忘記外麵正在發生的血腥場麵時,去外麵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
    “說吧,他們不是外人。”駱長天望著跪在台階下的駱家弟子,指了指始皇,照夜道。駱家子弟在聽得家主的一番解釋後,便開始講述起這幾天外麵所發生的事情以及目前整個駱家所麵臨的局麵。隨著駱家子弟的開口,時間也在不知不覺的流失著。直到禦前貢桌上的檀香在嫋嫋升起煙霧中,都化為了灰燼,駱家子弟的講述才戛然而止。“看來,事態發展比我們想象的還糟。如今各大陸勢力已在帝都紮營並還開出了明顯我們不會接受的條件。夏公子,你看這可如何是好呢?”駱長天這個家族族長,這個綿延上萬年依然昌盛的家族族長,就在這短短的幾天裏,又明顯的蒼老了幾歲。“是呀,局麵的確對我們不利,我們幾乎沒有任何底牌可打。而人家卻有大把的底牌。”揉著發疼的腦袋,始皇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了媳婦的身上,眼睛半睜半眯的不知看向了哪裏。
    永極殿,沉在帝京心髒最幽邃的夜影裏。穹頂高闊,仿佛撐起了一片凝固的墨海,其上古老的星辰符紋早已黯淡無光,隻餘下青銅獸爐裏嫋嫋升起的、混雜著奇異熏香的青煙,毒蛇般盤旋繚繞,纏繞著每一根冰冷的蟠龍金柱。空氣沉重粘稠,吸一口,肺腑間都似浸透了鐵鏽與陳腐陰謀的氣息。
    殿中央,那象征至高權柄的皇座之上,空無一人。唯有一團朦朧、凝實的光暈懸浮其上,緩緩流轉。它似玉非玉,核心處如有億萬生靈的虛影在極其細微地生滅、掙紮、無聲呐喊——萬靈古玉的投影!即便隻是虛影,那內蘊的浩瀚靈機與難以言喻的邪異誘惑,已足以讓殿內幾位足以傾覆一方大陸的存在,呼吸為之粗重,目光熾熱如熔岩。
    殿內,四道身影,割據四方,恰如四頭盤踞在深淵邊緣、彼此覬覦又互相忌憚的凶獸。
    九幽大陸的席位,陰寒刺骨。枯槁如千年老藤的九幽老鬼,裹在一襲仿佛能吸盡所有光線的深紫袍中。他手中把玩著一截慘白的人指骨笛,笛孔幽深,無聲無息。幾隻細如發絲、通體泛著詭異幽藍光澤的蜈蚣,正順著他枯瘦的手腕緩緩爬行,不時昂起細小猙獰的頭顱,口器開合,發出微不可聞的嘶嘶聲。他的目光,渾濁如泥潭,卻穿透嫋嫋毒煙,牢牢釘在皇座上方那團光暈上,貪婪得近乎實質化。
    “咳…” 一聲低沉壓抑的痛哼,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凝。
    角落的陰影裏,巨大的玄鐵鎖鏈纏繞著一個身影。昔日威震四方的駱親王,此刻形容枯槁,華麗的王袍破碎襤褸,沾滿汙穢。他的一條手臂以極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新斷不久。更駭人的是,他一隻眼睛隻剩下黑洞洞的窟窿,邊緣血肉模糊,幹涸的黑色血痂覆蓋其上。幾隻幽藍的蜈蚣,正從那空蕩的眼窩邊緣鑽進鑽出,貪婪啃噬著僅存的筋肉。每一次細微的蠕動,都帶來駱親王身體一陣無法抑製的劇烈抽搐,鎖鏈嘩啦作響。他僅存的那隻眼睛,死死盯著九幽老鬼,裏麵燃燒著足以焚天的仇恨與痛苦,卻連一聲像樣的嘶吼都發不出——他的舌頭,已被齊根拔去。
    “枯骨老鬼!” 赤霄大陸的席位上,突然間爆發出一聲怒吼,猶如火山噴發一般,震耳欲聾。這聲怒吼如同熔岩炸裂,帶著無盡的憤怒和力量,在空氣中回蕩。
    發出這聲怒吼的,是一個身形魁梧如鐵塔的巨漢。他的身軀高大而威猛,肌肉線條分明,猶如鋼鐵鑄就。他裸露的胸膛上,赤紅如烙鐵的熔岩紋路蜿蜒虯結,仿佛是被地心的火焰所烙印。這些紋路隨著他的怒火而明滅閃爍,散發出灼人的熱浪,讓人感受到他內心的熾熱與狂躁。
    他的一雙大手如同蒲扇一般,此刻正狠狠地拍在身旁蟠龍金柱旁那張千年紫檀木雕就的龍椅扶手上。隻聽得“哢嚓”一聲脆響,那精雕細琢、象征著帝京皇權的龍頭扶手應聲碎裂,木屑四濺,紛飛如雨。
    “夠了!”巨漢的怒吼聲再次響起,“折磨一個半廢的親王有什麽意思?聽著他那破風箱似的喘氣聲,老子心煩!”他的聲音如同雷霆一般,在整個大殿中回蕩,讓人不禁為之顫抖。
    然而,盡管他如此暴躁,那熔岩般的目光卻僅僅在九幽老鬼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迅速地落回到皇座的光暈之上。在那光暈之中,隱約可見一個身影,而巨漢的眼底深處,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對那個身影的占有欲。
    “赤霄的蠻子,稍安勿躁。”這句話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嘈雜的環境中,讓人不禁為之一靜。說話者正是來自聖光大陸的席位上的那位中年男子。他身著一襲華美白金聖袍,袍袖隨風輕輕飄動,仿佛散發著神聖的氣息。他的麵容悲憫如神隻,讓人不禁心生敬畏。
    在他的周身,柔和純淨的光暈微微蕩漾開來,宛如漣漪一般,將周圍的毒煙稍稍驅散。這光暈不僅照亮了他所在的區域,更給人一種寧靜祥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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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持一柄鑲嵌著碩大光耀寶石的權杖,寶石的光芒在他的手中閃耀著,與他周身的輝光相互映襯,使得他整個人都顯得無比莊嚴。
    中年男子微微側首,將目光投向九幽老鬼的方向,他的聲音溫潤如玉,充滿了勸誡的意味:“枯骨尊者,駱親王殿下終究是帝京皇族,身份尊貴。如此酷刑,未免有傷天和,恐損吾等與帝京……未來的‘和氣’。”
    他的話語如同一陣春風,輕柔地吹拂過人們的耳畔,但其中的深意卻讓人深思。他的目光也帶著悲憫投向正在痛苦痙攣的駱親王,然而,那看似悲憫的目光之下,卻是一片冰封的湖麵,不起絲毫漣漪。
    他搭在權杖上的手指,指腹在光滑的寶石表麵極其緩慢地摩挲著,仿佛在丈量著某種尺度。這個細微的動作,卻透露出他內心的思考和權衡。
    而最沉默的,無疑是風閑大陸的席位。在那個地方,光線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徹底扭曲,使得整個區域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在這模糊的光影裏,一個人影安靜地坐在角落的陰影之中,宛如這座宮殿本身生長出的一道影子,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風閑使者整個人都被流動的灰暗所包裹,讓人難以看清他的麵容,甚至無法分辨出他的性別。他就像一個幽靈,悄然地坐在那裏,沒有絲毫的存在感。然而,偶爾當殿角鑲嵌的夜明珠光芒掃過他的指尖時,那一瞬間的光亮卻如同一道閃電,劃破了黑暗,讓人得以驚鴻一瞥。
    在那短暫的瞬間,人們可以看到他那幾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正靈活地撚動著一縷極其纖細、近乎無形的絲線。這絲線並非實體,卻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氣息,那是屬於無數稚嫩生命的微弱靈魂氣息。這氣息如此微弱,仿佛隨時都可能消散,但卻又如此真實,讓人無法忽視。
    這絲線,正是從帝京無數無辜孩童的命魂中強行抽離、淬煉出來的“命魂絲”!每一根絲線都代表著一個幼小生命的命運,而風閑使者手中的這些絲線,無疑是無數孩子的生死簿。他的每一次細微動作,都如同在生死簿上輕輕一劃,決定著遙遠帝京坊市中某個幼小生命的生機是否會隨之微弱一分。
    “和氣?”九幽老鬼的聲音仿佛是從地獄深淵中傳來一般,帶著絲絲寒意,讓人不寒而栗。他的喉嚨裏發出一陣夜梟般幹澀刺耳的笑聲,這笑聲如同破舊的風箱被人拚命拉扯,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九幽老鬼微微抬手,他那蒼白的手腕上,一隻幽藍的蜈蚣正緩緩地爬行著。這隻蜈蚣通體呈深藍色,身上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仿佛是來自幽冥地府的使者。當九幽老鬼抬手時,那隻蜈蚣仿佛接到了無聲的指令,突然加速,如同閃電一般,再次鑽入了駱親王那黑洞洞的眼窩深處!
    駱親王的身體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擊中,瞬間繃緊如弓。他的喉嚨深處發出一陣“嗬嗬”的抽氣聲,仿佛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讓人聽了心生恐懼。他僅存的那隻眼睛突然暴突出來,布滿了血絲,看上去異常恐怖。
    駱親王的身體在鐵鏈的束縛下,瘋狂地掙紮扭動著,他的力量似乎在這一刻被完全激發了出來。鐵鏈撞擊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一陣絕望而刺耳的嘩啦聲,這聲音在空曠死寂的大殿裏不斷地回蕩、撞擊,仿佛是在訴說著駱親王的痛苦和絕望。
    “桀桀桀…” 老鬼的笑聲在鎖鏈的悲鳴中顯得格外陰森,“主教大人,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光明把戲。這‘和氣’,難道不是建立在這位親王殿下和他身後那千萬帝京螻蟻的血肉之上?老夫不過是讓駱長天那個縮頭烏龜,聽聽他親弟弟骨頭被啃噬的聲音罷了!讓他明白,什麽叫‘痛徹心扉’!” 他那渾濁的、如同爬行動物般的豎瞳,陰冷地掃過殿內其他三人,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與試探,“怎麽,諸位難道心軟了?還是怕了駱長天?別望了,帝京千萬生靈的性命,此刻也捏在吾等掌心!他駱長天敢不顧城中為他駱氏皇朝流血流汗的草民的死活,難道還敢不顧他親弟弟的死活?”
    他枯爪般的手指緩緩指向皇座上的光暈投影,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如刀刮過骨麵:“那才是吾等齊聚於此的唯一目的!萬靈古玉!此玉之力,溝通萬物,貫通生死,逆轉陰陽!隻要拿到它,莫說這帝京,便是九幽、赤霄、聖光、風閑…整個玄穹大世界的格局,都將因吾等而改寫!駱親王和那些螻蟻,不過是讓駱長天乖乖就範的兩張牌而已!兩張牌,就要打得他魂飛魄散,心甘情願交出古玉!”
    赤霄巨漢額角青筋暴跳,熔岩紋路明滅不定,灼熱的氣浪烤得他周周的空氣都微微扭曲。他怒視著九幽老鬼,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腳下碎裂的紫檀木屑被無形的熱力炙烤得焦黑卷曲。但最終,他隻是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目光卻死死黏在光暈之上,貪婪幾乎要燒穿那虛幻的投影:“老鬼!拿到玉,老子第一個要親手捏碎駱長天的腦袋!” 他暴躁的宣言背後,是對古玉力量的赤裸裸渴望,那力量足以讓他赤霄的熔岩焚盡萬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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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光主教的麵龐如同被精雕細琢過一般,那悲憫的神情仿佛是一張麵具,無論如何都無法被撼動。他周身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宛如一層溫暖的紗衣,將他緊緊包裹其中。然而,就在他摩挲權杖上那顆璀璨寶石的瞬間,那原本穩定的光暈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就如同平靜湖麵上被風吹起的一絲漣漪,細微得讓人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他微微頷首,嘴角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聲音依舊溫潤如春風拂麵,但其中卻蘊含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冰冷的掌控意味:“枯骨尊者所言極是。既然我們手中握有如此重要的籌碼,自然要將其價值發揮到極致。駱長天此人,不僅重情重義,更將他駱氏皇朝的江山根基視為生命。這兩張牌,無疑是能夠擊潰他所有防禦的利器。不過……”
    他的話語突然一頓,仿佛是在斟酌用詞,然後才緩緩說道,“風閑的朋友,似乎對那滿城生靈的‘生機’,有著異乎尋常的興趣?”
    這句話就像一根無形的探針,以一種看似隨意的方式,精準地刺向了風閑使者所在的方向。那溫和的詢問,在這緊張的氛圍中,卻顯得格外刺耳,仿佛是在風閑使者的心頭狠狠地敲了一下。
    陰影中的身影,紋絲不動。唯有指間纏繞的那縷命魂絲線,在聖光掃過的瞬間,極其輕微地繃緊了一下,絲線上流轉的稚嫩靈魂微光也隨之急促閃爍了一瞬,如同無數孩童在噩夢中同時驚悸。依舊無聲無息,但那沉默本身,已是一種帶著血腥氣的回答。風閑使者,在用帝京的未來,編織著屬於他自己的、不為人知的黑暗圖景。
    就在殿內氣氛因聖光主教的挑明而陷入一種更為詭異的、暗流洶湧的僵持時,就在所有人——無論是貪婪、暴戾、偽善還是漠然——的目光都如實質般牢牢鎖住皇座上那誘人而致命的萬靈古玉投影時,異變陡生。
    “啪嗒。”
    一聲極輕微、極突兀的聲響。
    並非殿外那傾盆暴雨衝刷琉璃瓦的轟鳴,也不是殿內毒蟲啃噬骨肉的窸窣,更非鎖鏈的嘩啦或粗重的喘息。
    那聲音,像是一滴粘稠的液體,從極高處墜落,砸在冰冷光滑的玄金石地磚上。
    聲音來源,竟是皇座前方!
    一道細長的暗影,仿佛憑空凝結,自那懸浮的萬靈古玉投影下方悄然滑落。它並非實體,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沉重感,如同凝固的血塊,又似燒焦的布帛。它無聲無息地飄落,在四道驟然凝聚、驚疑不定的目光注視下,輕飄飄地攤開在冰冷的地麵上。
    那是一方……布帛?不,更像是從某件衣服上倉促撕下的內襯。
    布帛之上,一片刺目的暗紅!那紅色濃得發黑,帶著鐵鏽般的腥氣,即便隔著彌漫的毒煙與聖光,也瞬間刺入每個人的眼簾。
    是血!
    以血為墨,書寫其上!
    字跡狂放、潦草、力透布背,每一筆都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決絕,又像垂死凶獸最後的爪痕,透出刻骨的怨毒與瘋狂:
    > 若玉碎,
    > 帝京百萬魂,
    > 盡化我玉塵。
    字字如刀,句句泣血!那“玉塵”二字,最後一筆拖得極長,蜿蜒扭曲,如同一條從血泊中昂首吐信的毒蛇,死死咬住了布帛的邊緣,帶著一種同歸於盡的瘋狂詛咒!
    殿外,恰在此時,一道前所未有的慘白巨閃撕裂了濃重的夜幕!瞬間將整座永極殿照得亮如白晝,纖毫畢現!蟠龍金柱上的猙獰龍首,角落駱親王血肉模糊的殘軀,九幽老鬼臉上凝固的陰鷙,赤霄巨漢眼中熔岩般的驚愕,聖光主教完美麵具邊緣一絲極細微的抽動,風閑使者指間那縷驟然凝滯、仿佛被凍結的命魂絲線……一切陰暗、算計、貪婪、暴戾,都在那天地之威的強光下無所遁形!
    緊隨而至的,是撼動整個帝京根基的恐怖雷暴!轟隆——!!!
    巨雷炸響!聲浪如同億萬柄巨錘同時砸在永極殿的穹頂和四壁之上!古老的星辰符紋在劇烈的震動中簌簌落下塵埃,青銅獸爐裏的毒煙被震得狂亂翻滾,巨大的蟠龍金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整個大殿,連同其內所有不可一世的存在,仿佛都在這天威之下瑟瑟發抖!
    血字在刺目的雷光下猙獰畢露。
    “盡化我玉塵…” 那最後的詛咒,仿佛在震耳欲聾的雷聲中低吼。
    雷光熄滅的刹那,永極殿重新沉入更深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與死寂。唯有殿角幾顆夜明珠,頑強地透出微弱的光芒,幽幽地映照著地上那片觸目驚心的血書,以及血書上方,那團依舊懸浮流轉、卻仿佛蘊藏了無盡毀滅與不祥的萬靈古玉投影。
    四道身影,僵立在原地,如同四尊被瞬間凍結的石像。
    先前所有的籌謀、所有的威脅、所有的貪婪,在那血淋淋的八個字和這毀天滅地的雷霆麵前,都顯得如此可笑,如此……脆弱。
    “這……”看著九幽老鬼喉嚨滾動,吐出這個字後,便變成霜打的茄子,全然沒有之前麵對駱親王時的囂張跋扈,頤指氣使。聖光教主也感到了此時處境,好像優勢並不全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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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影裏風閑使者,收起那原本還享受操縱別人生死時,所產生的快感。一臉嚴肅道,“諸位,為了這次計劃的成功,我們不知動用了多少資源,難道就為了這區區幾個字,就要打退堂鼓嗎?”陰翳的眼神在說話間,還不忘掃視其他三人,“怎麽,莫非真要打退堂鼓?”這些沒種的,平時就隻知道欺軟,噢,現在人家人還沒有出來,隻是幾個字,就把你們這些慫包搞的垂頭喪氣啦,沒用的孬種。風閑使者在心裏又一次罵道。可嘴上卻還得鼓勵,“諸位,目前咱們的計劃進展到現在,也還算順利。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駱家那大小子在哪兒了,手裏有沒有底牌。隻要咱們之前放出的消息,能完完整整的傳到那小子的耳中。我就不信他不會就範。”“嗯!風閑老弟說的極是,既然主動權在我們,我們又何必自亂陣腳。”赤霄巨漢望著接話的九幽老鬼,那一臉的陰鷙與狠毒,有點想笑,於是便說道,“九幽,是誰剛才被嚇的麵如土色,差點尿了褲子?”“你說什麽……”“我說什麽…你不都聽見了嘛。”“赫連無腦,信不信我把你的頭擰下來當夜壺。”“嗬嗬!不信!”眼看著二人下一刻就要有動手的意思時,旁邊的聖光教主與風閑使者趕忙插了進來,“兩位,兩位,現在我們還在一條船上……”“不錯,現在我們應該想的是如何才能夠讓我們順利的拿到那枚古玉,而不是在這裏內訌。”“那,我們現在做什麽?”赤霄巨漢看著夾在他與九幽老鬼中間的二人,知是這次又不能趁機幹掉九幽了,於是便問道。“等……!”風閑說完便又回到陰影裏,編織起他那美妙圖景。完全不管其他三人作何感想。
    “扶蘇,你還能堅持嗎?”陰暗的地牢裏,餘忠望著生機正一點一點從臉上消失的扶蘇問道。扶蘇沒說話,然後餘忠又問道。扶蘇還是沒說話。餘忠不禁悲從心來,看來這就是咱們的藏身之所了。想到這兒,眼淚不爭氣的就流了出來。這個一直在溫室裏被嗬護的花朵,哪經曆過這些呀,總共下山兩次,還一次比一次倒黴。餘忠看著此時已經處在昏迷狀態下的扶蘇喃喃道,“究竟是你克我呢,還是我克你?”
    向往海上,正是赤潮肆虐的時節。
    餘忠的船,一艘在怒濤裏掙紮的老舊木舟,此刻正被粘稠如血的赤潮裹挾著。海麵不見往日的碧藍,唯有一片死氣沉沉的絳紅,濃得化不開,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鹹。粘膩的赤色海水如同活物,糾纏著船身,每一次起伏都異常滯重。鉛灰色的天穹低低壓下來,與這無邊的赤紅相接,混沌一片,仿佛世界走到了盡頭。
    他立在船頭,赤著精悍的上身,汗水混著腥鹹的海水沿著緊繃的古銅色脊背蜿蜒滑落。手中一張粗糲的漁網,沉甸甸地浸透了赤潮的水。他雙臂筋肉虯結,猛地發力,漁網帶著一股絕望的粘滯感被一寸寸拖離海麵。網中隻有寥寥幾尾小魚,在粘稠的赤水裏徒勞地扭動掙紮,鱗片都染上了一層病態的暗紅。餘忠啐了一口,鹹澀的海風裹著濃重的鐵鏽味灌入口鼻,讓他眉頭鎖得更緊。d,雖說這捕魚是自己自下山以來所找到的唯一愛好,可也扛不住這老天接二連三的作對呀,
    “晦氣!”他低低又咒罵了一聲,將網裏那點可憐收獲甩進船尾的木桶。
    就在這死寂與粘滯之中,頭頂那片鉛灰色的天幕,毫無征兆地發出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巨響——不是雷霆,更像是亙古凝固的琉璃被一隻無形巨爪生生撕裂!
    “哢嚓——嘶啦!”
    餘忠猛地抬頭,瞳孔瞬間收縮。隻見蒼穹之上,一道巨大的、不規則的紫色裂口憑空綻開!裂口邊緣電光如狂蛇亂舞,紫黑交纏,瘋狂地扭動、撕扯著空間。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狂暴的吸力從那裂口深處洶湧而出,仿佛要將整個大海都吸攝進去。
    下一瞬,裂口深處紫黑光芒劇烈一閃,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被猛地“吐”了出來!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手厭惡地甩掉,那人影以駭人的速度朝著下方赤紅的海麵急墜而下。
    那速度太快了,快到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身影劃破粘滯的空氣,在視野裏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殘影。
    “轟隆——!!!”
    人影狠狠砸進赤紅色的海麵中心,其勢之猛,簡直如同天外隕星墜海!沉悶到令人心髒驟停的巨響轟然爆開。海水沒有像尋常落水那樣四散飛濺,而是在那落點處,被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瞬間壓得向四麵八方排開、塌陷!一個直徑逾百丈的巨大凹陷瞬間形成,邊緣的海水壁立千仞,赤紅粘稠的海水如同凝固的岩漿壁壘。凹陷中心,深不見底,一片純粹的、令人心悸的漆黑!仿佛直通九幽地獄的入口!
    粘稠的赤潮被這狂暴的力量狠狠撕裂、排開,露出了下方短暫恢複本色的墨藍海水,但旋即又被更洶湧的赤潮瘋狂倒灌填補。巨大的浪湧以凹陷為中心,轟然炸開,層層疊疊地向著四周洶湧擴散,狠狠撞在他的船身上。老舊的船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劇烈地搖晃、顛簸,幾乎要傾覆。餘忠死死抓住船舷,粗糙的木頭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腳下濕滑,他勉力穩住身形,目光卻死死釘在那片正被赤潮重新吞噬的、深不可測的墜落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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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短暫的墨藍海水一閃而逝時,他似乎看到了一點微弱卻極其刺目的金芒,在深淵般的漆黑底部一閃而過,如同絕望深淵中燃起的一點星火,轉瞬又被粘稠的赤紅徹底淹沒。
    有人!
    這念頭如同驚雷在餘忠腦中炸響。不是魚,不是海中巨獸,是個人!一個從撕裂天空的風洞裏被“撇”下來的人!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深吸一口帶著濃重腥氣與死亡氣息的海風,他猛地紮向那片正被赤潮急速吞噬的墨藍區域。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間包裹了他,粘稠得如同穿過血漿。視線一片模糊的暗紅,耳朵裏充斥著沉悶的水壓聲。
    他拚命下潛,憑借著多年搏浪練就的水性,對抗著赤潮的粘滯和強大的回填水流。越往下,光線越是暗淡,溫度急劇下降,冰冷刺骨。那點微弱金光成了他唯一的指引。
    終於,在令人窒息的幽暗和赤紅交織的深水層中,他看到了那個身影。一個身著青色衣袍的人,身形修長,此刻卻如破碎的玩偶般懸浮在墨藍色的海水背景裏,正緩緩向更深的黑暗沉沒。無數細小的氣泡從他口鼻、衣袍間逸散出來。他周身籠罩著一層極其暗淡、近乎熄滅的微光,正是那點金芒的來源,微弱地抵抗著周圍粘稠赤潮的侵蝕和擠壓。
    他奮力遊進。借著那暗淡的金光,他看清了那張臉。年輕,極其俊美,即便在昏迷與瀕死中,眉宇間依舊殘留著一種揮之不去的、與這汙濁深海格格不入的貴氣與傲然。隻是此刻,這麵容蒼白如紙,唇邊不斷有細微的血絲滲出,在墨藍的海水中暈開一絲絲詭異的淡金,隨即被赤潮染紅、吞噬。
    餘忠伸出手,試圖抓住對方的手臂。
    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那青色衣袍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冰冷而強大的力量猛地從那人身上的某處爆發出來!
    “嗡——”
    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胸膛,他眼前一黑,肺腑劇震,口中不受控製地湧出一股腥甜。那力量狂暴而猛烈,帶著一種被侵犯的天然排斥,將他猛地向上推開。什麽護身法寶,竟有如此威能,看來這人非同一般啊!他心頭駭然,但那雙盯著下沉身影的眼睛,卻更加堅定。
    他強壓下翻騰的氣血,調整姿態,再次如同遊魚般向下猛紮。這一次,他不再直接觸碰對方身體,而是繞到側麵,看準了那人腰間束著的一條樣式古樸、似乎非金非玉的腰帶。他五指如鉤,猛地探出,死死扣住!
    入手冰涼,帶著奇異的韌性。餘忠不敢有絲毫鬆懈,雙腳猛蹬水流,腰背爆發出全部力量,拖著這沉重的身軀,向著上方那微弱的光明奮力遊去。
    赤潮如同億萬隻粘膩的血手,死死拖拽著他們。那昏迷之人身上法寶殘餘的罡氣依舊在無意識地排斥著外物,每一次波動都讓餘忠如遭重擊,手臂酸麻欲裂。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刺得眼睛生疼。每一次劃水都沉重無比,肺葉火辣辣地灼痛,仿佛隨時要炸開。
    他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了,意識在冰冷的窒息感中開始模糊。就在這極限之時,他眼角餘光瞥見上方不遠處一個巨大的、模糊的陰影正隨著水流緩緩靠近——那是一塊被赤潮裹挾的、半腐朽的巨大船板殘骸。
    生的希望!他低吼一聲,榨幹最後一絲靈力,拖著沉重的負擔,拚命向那殘骸遊去。終於,他的手重重拍在了粗糙濕滑的木板上。他死死摳住木板邊緣,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的浮木,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粘稠赤潮的腥鹹和鐵鏽味,胸腔火燒火燎。
    他不敢停留太久,用盡最後的氣力,將昏迷的人連拖帶拽,終於將那具沉重的、帶著微弱金芒的身體艱難地弄上了那半浮半沉的巨大船板殘骸。殘骸猛地向下一沉,又頑強地浮起。
    他趴在冰冷的木板上,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牽動肺腑,吐出帶著血沫的海水。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赤紅海水,喘息著看向旁邊的人。
    那人依舊昏迷不醒,濕透的青衣緊貼在身上,勾勒出頎長卻明顯帶著內傷痕跡的軀體。幾縷墨黑的長發粘在毫無血色的臉頰上,更添幾分脆弱。唯有那緊抿的薄唇,即便在昏迷中,也透著一股難以折彎的倔強。他身上的金光已經微弱到了極點,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他喘息稍定,解開腰間堅韌的繩索,將兩人牢牢捆在這片命運的浮木上。他抬頭望向四周,粘稠的赤潮無邊無際,自己那艘破舊的小船,早已在剛才的驚濤駭浪中不知被卷去了何方。
    隻有這片殘骸,和這個從天而降、氣息奄奄的陌生人。
    夜,終於降臨。
    赤潮在黑暗中褪去了幾分刺目的紅,呈現出一種更幽深、更粘稠的暗紫色,如同凝固的淤血。天空依舊不見星月,隻有濃得化不開的墨色。巨大的船板殘骸漂浮在這片死寂的暗紫之上,隨著微弱的浪湧輕輕起伏,發出吱呀的呻吟。
    他在殘骸上清理出一小片稍幹的地方,用撿來的幾塊朽木勉強燃起了一小堆篝火。火焰不大,劈啪作響,跳躍的光芒在濃重的夜色和暗紫的海麵映襯下,顯得格外微弱而頑強,勉強驅散著兩人身周小範圍的濕冷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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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青衫人名叫扶蘇,是後來醒後告訴他的,此時靠著殘骸上翹起的一根粗大斷木,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瞳很深,像蘊著兩泓沉寂的古潭,此刻卻帶著重傷初醒的迷茫與極度的疲憊。視線艱難地聚焦,先是落在跳躍的火苗上,停留片刻,似乎確認了某種真實感,然後緩緩轉動,最終落在篝火對麵那個精赤著上身、正小心撥弄火堆的健碩身影上。
    火光在那人古銅色的皮膚上流淌,勾勒出飽經風浪磨礪的堅實輪廓。那張臉算不上英俊,線條粗獷,下頜方正,濃眉下是一雙在火光映照下顯得異常沉靜的眼睛。正是這雙眼睛的主人,將他從幽冥般的海底拖拽了出來。
    扶蘇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卻隻溢出一聲壓抑的、帶著血腥氣的低咳。他下意識地抬手按住肋下,那裏傳來的劇痛讓他眉頭緊鎖,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瞬間浸濕了鬢角幾縷淩亂的黑發。
    他聞聲抬頭,遞過一個早已備好的破陶碗,裏麵是他從納戒裏拿出的療傷藥液——傷全散:“醒了?喝點,緩口氣。傷得不輕,別亂動。”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這一年與風浪搏鬥的粗糲感,卻奇異地透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沉穩。
    扶蘇沉默地接過陶碗,指尖冰涼,觸到碗壁的溫熱時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他低頭看著碗中墨綠的液體,沒有立刻喝,隻是盯著那微弱的火光在水麵跳躍。良久,他才極其緩慢地抿了一小口。冰涼中還帶著奇異香甜的液體滑過幹澀刺痛的喉嚨,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他抬起頭,目光越過跳動的火焰,再次落在餘忠臉上。
    “是你……撈起了我?”聲音沙啞得厲害,幾乎不成調,卻依舊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矜持韻律。
    “嗯,”餘忠撥弄了一下火堆,讓火焰稍旺了些,“天上掉下來的,動靜不小。總不能看著你沉底喂魚。”他的回答簡單直接,沒有多餘的客套,也沒有好奇的追問,仿佛從風洞裏撈個人和從海裏撈條大魚沒什麽本質區別。
    這份平淡到近乎粗糲的坦然,反而讓扶蘇眼中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光芒。他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淺淺的陰影,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是身份暴露的隱憂?還是對眼前這個看似沒什麽修為的人竟能將自己從深海拖出的驚異?或許都有。
    “餘忠。”餘忠報上自己的名字,又用一根細木枝撥了撥火堆旁烤著的幾片鹹魚幹,“船上就剩這點嚼頭了。”
    “扶蘇。”青衫人低低應了一聲,算是回應。他放下陶碗,目光落在餘忠腳邊那把豁了口、卻磨得鋥亮的厚背柴刀上。柴刀旁邊,是他自己那把墜海時也未離身的佩劍——古樸的劍鞘如今布滿劃痕,劍柄處鑲嵌的暗色寶石也裂開了幾道細紋。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隻有篝火劈啪的燃燒聲、朽木殘骸隨波起伏的吱呀聲,以及遠處暗紫色海水緩慢湧動的低沉嗚咽。這沉默卻不顯得尷尬,反而在死寂的海夜中,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滋生出一股奇異的、同曆生死後的默契與安寧。篝火的光芒在扶蘇蒼白的臉上躍動,也照亮了餘忠沉靜的眼。
    扶蘇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餘忠腳邊那把厚背柴刀上。豁口處反射著跳動的火光,像一隻沉默而堅韌的眼睛。他沉默片刻,忽然伸出那隻未受傷的手,探向自己腰間。動作牽動了內傷,讓他眉頭又是一蹙,但他還是咬著牙,解下了那把伴隨他墜落深海、此刻布滿劃痕的佩劍。
    “錚——”
    一聲清越卻帶著裂痕的顫鳴,扶蘇將劍橫在自己膝上。他修長的手指撫過古樸劍鞘上深深的刮痕,指尖停留在劍柄處那顆裂開的暗色寶石上,動作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珍重與痛惜。然後,他抬起眼,那雙深潭般的眸子穿透搖曳的火光,筆直地看向餘忠。
    “餘忠,”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比剛才多了幾分凝定的力量,“救命之恩,深如淵海。扶蘇身無長物,唯有此劍相伴,曆經劫波。”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餘忠那把豁口的柴刀,“餘兄此劍名為補天。今日,願以此劍為憑,歃血為盟,與你結為生死兄弟。不知…意下如何?”
    海風似乎在這一刻凝滯了。暗紫色的波濤無聲地拱衛著這片漂浮的孤島,篝火的劈啪聲也顯得格外清晰。餘忠撥弄火堆的手指停住了。他抬起頭,濃眉下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火光對麵的扶蘇。那張蒼白的臉上,貴氣與傷痕交織,眼神卻異常明亮、坦誠,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結拜?生死兄弟?
    餘忠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扯動了一下,不是笑,更像是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他放下手中的木枝,彎腰,拾起了腳邊那把豁口的厚背柴刀。粗糲的刀柄握在掌心,傳來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沉甸感。
    “好。”他隻說了一個字。低沉,有力,如同磐石落入深海。
    沒有多餘的詢問,沒有對扶蘇身份來曆的絲毫探究。這一個“好”字,重逾千鈞,深刻詮釋了他這個人性格直爽,好無心機的反應,同時也是生死邊緣被一根繩索拴住後,最直接、最滾燙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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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蘇眼中瞬間爆發出明亮的光彩,那光彩甚至壓過了他重傷的虛弱。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肋下的劇痛,左手握住劍鞘,右手猛地握住劍柄!
    “鏘——!”
    一聲裂帛般的清鳴響徹死寂的海夜!半截斷劍應聲出鞘!劍身依舊寒光凜冽,但靠近劍尖的三分之一處,赫然斷裂,斷口參差不齊,如同被蠻力硬生生拗斷!斷裂的劍尖不知失落於何處,隻剩下這殘損的劍身,映著跳動的篝火,反射出冰冷而殘缺的光。
    扶蘇看也未看那斷口,仿佛這殘劍依舊是他最珍貴的夥伴。他左手拿起那個盛過藥液的破陶碗,右手斷劍毫不猶豫地在自己左手掌心一劃!
    嗤!
    一道細長的血口綻開,暗紅色的、帶著奇異微弱金芒的血液瞬間湧出,滴滴答答落入碗中。那血液落入碗底,竟發出輕微的“滋滋”聲,如同滾油滴入冷水,碗壁內側瞬間凝結起一層極淡、幾乎難以察覺的霜氣!
    餘忠眉頭都沒皺一下。他也握緊豁口柴刀,同樣在自己粗壯的左臂上幹脆利落地一劃!一道更深的口子裂開,鮮紅滾燙的、屬於凡人的熱血汩汩湧出,帶著蓬勃的生命力,注入碗中。
    兩種截然不同的血液在破舊的陶碗中相遇、交融。扶蘇那帶著微弱金芒的血似乎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和“寒冷”,沉在碗底,而餘忠那鮮紅滾燙的血液則充滿活力地包裹上去。滋滋聲更響了,碗壁上凝結的白霜迅速蔓延,又被新湧入的熱血融化、中和,形成一種奇特的、冰與火交織的旋渦景象。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海水的鹹腥,在篝火旁彌漫開來,帶著一種原始、蠻荒、卻又無比莊重的氣息。
    扶蘇端起那碗奇異交融的血酒,斷劍橫放於膝。他的目光越過碗沿,如同穿透了濃重的黑暗與無邊的赤潮,投向餘忠沉靜如淵的眼眸。
    “皇天後土,幽冥滄海為證!”扶蘇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虛空的清越與肅穆,重傷的虛弱被一種凜然的氣勢壓下,“今日,扶蘇與餘忠,於此浮槎之上,歃血為盟,義結金蘭!從此——”
    他的誓言尚未出口,異變陡生!
    橫放在他膝上的那柄斷劍,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尖銳到刺破耳膜的嗡鳴!
    “嗡——!”
    斷劍通體劇震,劍身殘存的部分驟然爆發出刺目欲目的璀璨銀光!那光芒如此強烈,瞬間壓過了篝火的橘黃,將整片殘骸、兩個結拜的身影,以及周圍粘稠的暗紫色海水都映照得一片慘白!劍身嗡嗡作響,劇烈地顫抖著,仿佛被一股無形的、龐大的力量所牽引、所召喚!
    在餘忠驟然收縮的瞳孔倒影中,那柄瘋狂震鳴的斷劍,竟如同被無形之手操控,劍尖斷裂的尖端)猛地抬起,掙脫了扶蘇的膝蓋,直直地指向天空——指向那濃雲密布、不見星月的北方天穹深處!劍尖所指之處,那厚重的墨色雲層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攪動,隱隱形成一個巨大的、旋轉的渦流輪廓!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亙古星空的蒼茫、浩瀚、冰冷而又帶著無盡威嚴的氣息,如同無形的海嘯,從那斷劍所指的北方天穹深處轟然壓落!瞬間籠罩了整個漂浮的殘骸!
    餘忠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猛地竄上天靈蓋,握著血碗的手瞬間僵硬。他雖不懂那氣息的根源,但本能告訴他,這絕非人間之力!這氣息宏大得令人窒息,冰冷得凍結骨髓,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漠然。
    他猛地看向對麵的扶蘇。
    火光與劍光交織下,扶蘇的臉色變得比紙還要蒼白,毫無一絲血色。他緊抿的唇角,一縷極其刺目的、閃爍著微弱金光的血絲緩緩淌下。但他的眼神,那雙深潭般的眼眸,此刻卻燃燒著一種餘忠完全看不懂的火焰——那不是恐懼,是刻骨的恨意,是滔天的怒火,是深沉的悲哀,還有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
    扶蘇死死盯著那柄直指北天的斷劍,看著那雲層中若隱若現的巨大渦流輪廓,牙關緊咬,身體因極致的憤怒和某種壓抑的痛楚而微微顫抖。
    “果然……還不肯放過我麽……”他低語,聲音如同從九幽寒獄中擠出,每一個字都浸滿了徹骨的恨意與冰冷的嘲諷,那聲音輕得幾乎被劍鳴和海風吞沒,卻清晰地刺入餘忠耳中。
    斷劍的銀光瘋狂閃爍,嗡鳴聲越發淒厲尖銳,如同垂死巨獸的哀嚎,又似不屈靈魂的咆哮。劍身劇烈震顫,帶動著整個漂浮的殘骸都在隨之抖動。北方天際,那濃雲形成的渦流輪廓越來越清晰,中心處隱隱透出令人心悸的幽暗,仿佛一隻冰冷的巨眼,正透過層層阻隔,漠然地注視著這片漂浮於血色孤海上的渺小木片,注視著木片上那兩個即將歃血為盟的渺小生靈。
    餘忠喉頭滾動了一下,碗中那冰火交織的血酒劇烈地晃動著,映照著他眼中翻滾的驚濤駭浪。他猛地看向扶蘇,這個從天穹裂縫墜落的“貴公子”,這個引動斷劍直指蒼天的神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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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張了張嘴,聲音被那浩瀚冰冷的威壓和淒厲劍鳴碾得有些發澀,卻異常清晰地穿透而出,帶著骨子裏的倔強與悍勇:
    “扶蘇兄弟!”
    血碗被他雙手捧起,高舉過頂,碗中交融的血酒在劍光與天威下翻騰如沸!
    “管他娘的什麽妖風邪雲!”他目光如炬,死死盯著扶蘇燃燒著恨火的眼睛,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今日這血酒,老子喝定了…喝定了,”“餘大哥,你在說什麽?”黑暗之中,突然有個聲音,像一道閃電,鑽入了餘忠識海,使原本就要陷入混沌的意識,瞬間有了一絲清明。扶蘇老弟?餘忠伸手摸著,摸著,片刻之後,餘忠終於感到了一絲溫熱,來自手臂的溫熱。餘忠欣喜若狂,“扶蘇老弟,你還活著?”要不是在地窖這特殊的黑暗環境,餘忠準能看見一雙既生氣又無奈的眼神。不錯是扶蘇正盯著他,“我當然不會死,隻是之前消耗太大了而已,倒是你,如果我不用清心咒喚醒你,你早就三魂少了兩魂了。”“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餘忠又趕忙往扶蘇近前挪了挪。“你要幹什麽。麵對著自己眼前逐漸放大的臉,”扶蘇是又好氣,又好笑。“聽你高見啊!”“高見沒有。給我滾遠點!”說完扶蘇就對著還想賴著不走的餘忠狠狠踹了一腳,隻是雙方都還處在虛弱氣,一個軟綿綿,一個死沉沉,於是一尺寬的地麵就睡了倆人。“扶蘇,你說師父他老人家知道我們在這兒受苦嗎?”“可能吧。”“什麽叫可能啊?”“可能就是也許……”黑暗之中倆人的對話就像蚊子一樣嗡嗡的響在還有點意識的人的耳中。而他們也全然沒有發現,原本係在扶蘇腰間的那杖玉玦正有歸律的散發著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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