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菱宏光穩穩停在了別墅區的景觀噴水池旁。
    烈日當空。
    車門被人一把拉開。
    “呼——”
    一股濃烈到近乎實質化的腥臭味，瞬間鑽進了車廂。
    這味道太衝。
    像是無數條死魚爛蝦在烈日下暴曬了整整一周。
    混合著腐爛的水草、不知名的排泄物。
    甚至還有一種屍體發酵後特有的甜膩惡臭。
    俗話說得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對於這池臭水，眾人唯一的念頭隻有：一日不見，如爛三年！
    “嘔——”
    後排的一名黃毛青年臉色慘白。
    剛跳下車，他就扶著滾燙的車門幹嘔起來。
    胃酸翻湧。
    眼淚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覺得自己把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李一峰捂著鼻子，他抬起頭，看向眼前這潭曾經風景如畫的汪泉。
    如今隻剩下一潭死水。
    池水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墨綠色。
    粘稠、渾濁。
    像是一鍋煮壞了發餿的綠豆湯。
    水麵上漂浮著厚厚一層暗綠色的藻類，夾雜著灰白色的不明泡沫。
    幾隻翻著白肚皮的死魚腫脹如球。
    它們在渾濁的波浪中起伏……
    嗡嗡嗡——
    幾隻綠頭蒼蠅不知疲倦地盤旋，聲音令人煩躁。
    “這……這味兒……”
    李一峰感覺喉嚨發緊。
    這水別說喝，看一眼都覺得會折壽。
    他轉過頭，看向坐在副駕駛上神色淡然的明道，語氣裏充滿了懷疑：
    “明哥……咱們……真要喝這玩意兒？”
    身後幾個小弟也紛紛投來驚恐的目光。
    在他們看來，喝這種水，和喝百草枯沒什麽區別，都是嫌命長。
    明道明顯是有經驗的。
    他動作熟練地從兜裏掏出一個口罩。
    掛在耳上。
    捏緊鼻夾。
    隨後又摸出幾個，隨手丟給後排的眾人。
    “當然不行，直接喝會死。”
    “但淨化後，它比你這輩子喝過的任何水，都要甘甜。”
    語氣篤定。
    不容置疑。
    李一峰拿著口罩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著明道的眼睛。
    裏麵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他咬了咬牙，雖然心裏還在打鼓，但隻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心裏暗戳戳道：
    “愛喝誰喝！他李一峰就是渴死，也不會喝這一口水！”
    “幹活！”
    趙虎低喝一聲，迅速戴好口罩。
    他手裏緊緊握著一根實心鋼管，眼神淩厲。
    強武緊隨其後。
    他提著那根甩棍，鐵塔般的身軀往湖邊一站。
    這就是威懾。
    兩人一左一右，迅速在湖邊拉開警戒線。
    這裏是別墅區，植被茂密，視野受限。
    誰也不知道那茂密的灌木叢後，會不會藏著一隻變異野獸，或者其他心懷不軌的幸存者。
    “安全。”
    趙虎檢查了一圈，確認周圍幾十米內沒有威脅後，衝著車那邊打了個手勢。
    隻是，在他收回目光的時候，眼神在假山後麵停留了一瞬。
    那裏空空如也。
    隻有一灘早已幹涸發黑的血跡，和幾根散落的白色骨茬。
    奇怪……
    “動作快點！別磨蹭！”
    明道此時也下了車，他站在車邊，對著還在發愣的李一峰等人下達了命令。
    “是！”
    李一峰咬緊牙關，轉身從車廂裏拽出幾個大號的塑料桶。
    “兄弟們，上！”
    他招呼著手下，忍著惡臭向著水邊走去。
    “嘩啦——”
    塑料桶沒入水中。
    墨綠色的池水被攪動，泛起一陣黑色的漣漪。
    惡臭瞬間翻倍。
    李一峰強忍著胃裏翻江倒海的衝動，雙臂發力。
    提起沉重的水桶。
    桶裏的水渾濁不堪。
    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裏麵蠕動的紅色線蟲，以及黑色的絮狀物。
    那是腐爛的有機質。
    “真他媽……惡心。”
    一個小弟看著桶裏的東西，臉色煞白。
    手一抖，差點沒拿穩把桶扔回去。
    “別廢話！提過去！”
    李一峰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老大說了能喝就能喝！哪怕是尿，淨化完了你也得給我當啤酒喝！”
    幾個人齜牙咧嘴，像是抬著炸藥包一樣，將一桶桶汙水提到了麵包車旁。
    此時，車廂後門大開。
    兩台造型奇特、管線複雜的淨水器靜靜地固定在車廂地板上。
    外表粗糙，甚至有些簡陋，沒有任何商標，隻有裸露的金屬外殼和複雜的PVC管路。
    但在明道眼中，這是無價之寶。
    “倒進去。”
    明道指了指淨水器上方那個巨大的漏鬥狀進水口。
    李一峰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雙手發力，將那桶令人作嘔的汙水舉了起來。
    “嘩啦啦——”
    墨綠色的粘稠液體傾瀉而下，灌入了進水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這一幕。
    既懷疑，又期待。
    就連負責警戒的強武和趙虎，也忍不住側過頭，用餘光關注著這邊。
    他們信任明道。
    但這畢竟是把“屎”變成水。
    沒有親眼見過，誰心裏都沒底。
    “嗡——”
    輕微的震動聲響起。
    緊接著，是一陣細密的“沙沙”聲，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沙粒在管道中極速流動。
    那是高壓水流穿過石英砂、活性炭和特製濾膜的聲音。
    汙水箱的水位開始肉眼可見地下降。
    一秒。
    兩秒。
    三秒。
    李一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貼到出水口上了。
    “一定要成啊……”
    他在心裏默念。
    這關係到他們以後是喝水，還是喝尿。
    第十秒。
    “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隻見那根連接著淨水桶的透明出水管猛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
    一股晶瑩剔透的水流，從管口噴湧而出！
    “嘩啦啦——”
    清脆的水聲，在這一刻如同天籟。
    那水流清澈得不可思議，在陽光的折射下，竟然泛著微微的亮光。
    它就像是從深山老林裏流淌出來的山泉。
    與旁邊那桶墨綠色的汙水形成了極具視覺衝擊力的對比。
    天堂與地獄，僅隔著這一台機器。
    “哐當！”
    李一峰手裏提著的空桶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那清澈的水流注入水桶，濺起一朵朵晶瑩的水花。
    “臥……臥槽！”
    千言萬語，最後隻匯成了這一句沒文化的感歎。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這……這真的是剛才那桶臭水？”
    幹了這麽久的活，實話實說，他也有點口渴了。
    他臉色一紅，擰開水瓶接了上去，滿滿灌了一大口。
    “哇！”
    “真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