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很快。
    蒼穹之上，兩輪紫月高懸，灑下淒冷的光。
    但在五號樓802室，這裏卻是另一番天地。
    燈火通明，熱浪滾滾。
    “崩！”
    火星四濺。
    一支粗糙的鋼箭狠狠撞擊在立於牆角的鋼板靶上，箭頭崩斷，箭杆震顫不已。
    “手腕別抖！”
    強武赤裸著上身，手裏拎著一根戒尺，在幾名精壯漢子身後踱步。
    “靠背肌發力！不是靠你的胳膊！”
    “啪！”
    戒尺重重抽在一個漢子的背上。
    “哎呦~”
    “再用二頭肌拉弓，老子把你的胳膊卸下來！”
    強武的咆哮聲經久不息。
    “這是複合弓，動動腦子，不要像傳統弓箭那樣往死裏拉！”
    被訓斥的漢子滿臉通紅，咬著牙，死死拽著手中那把“鹿鳴”骨弓。
    弓身緊繃，發出細微的嘎吱聲。
    拉弓確實不難。
    隻要有一把子力氣，誰都能把弦拉開。
    但對於這群沒經過專業訓練的門外漢來說，瞄準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再來！”
    強武大步上前，粗暴地糾正對方的姿勢。
    他雙手捏住漢子的肩膀。
    “把這個姿勢給我記死了！”
    “他不能保證你射的準，但是能保證你射中！”
    “那個誰！腰挺直了！像個娘們似的，沒吃飯嗎？”
    “崩！”
    又是一箭射出。
    這次稍微準了點。
    箭頭深深紮在了靶心的邊緣，尾羽還在微微顫動。
    強武冷哼一聲。
    這算是勉強認可。
    他轉過頭，看向陽台方向，眼神中閃過一絲敬畏。
    那裏，放著一把真正的大殺器。
    那是隻有老大才能駕馭的神兵。
    而他們手裏的這些“鹿鳴”，不過是老大用邊角料隨手搓出來的量產貨。
    但就是這些量產貨，隻要成了規模，也足以在這個小區橫著走。
    客廳的另一側，景象截然不同。
    這裏沒有硝煙味，隻有金屬碰撞的叮當聲。
    李一峰嘴裏叼著半截煙屁股，蹲在地上。
    他麵前鋪著捕獸夾的圖紙。
    幾名小弟圍坐在他身邊，在貨架麵前來回挪動。
    這是流水線，也是兵工廠！
    一牆之隔。
    “滋啦——”
    一陣熱油爆鍋的聲音驟然響起。
    緊接著，是一股霸道至極的香氣，勾得人饞蟲大動。
    廚房裏，霧氣繚繞。
    前高級電工、現任團隊大廚孫大海，正係著一條粉紅色的圍裙，揮舞著鍋鏟。
    鍋裏燉著的，是切成大塊的變異豪豬肉。
    這種肉質地堅硬，但在高壓鍋壓製了半小時，又經過柴火爆炒後，已經變得色澤紅亮，軟爛入味。
    濃稠的湯汁在鍋裏咕嘟冒泡。
    “汪！汪！”
    一隻金毛犬蹲在灶台邊，尾巴搖成了螺旋槳。
    哈喇子流了一地。
    它眼巴巴地盯著鍋裏，時不時發出急切的嗚咽聲。
    “去去去，還沒好呢。”
    孫大海笑罵著用腳輕輕撥開金毛。
    “這是給老大他們補身子的，你個饞狗，一會兒給你吃骨頭。”
    金毛聽不懂人話。
    它依舊執著地守著陣地，寸步不離。
    孫大海擦了擦額頭的汗，臉上洋溢著一種久違的滿足感。
    在末世前，他隻是個修電路的，被人呼來喝去。
    現在，他掌握著全隊的胃，掌握著那台珍貴的發電機。
    這種被需要的感覺，讓他覺得這操蛋的末世，似乎也沒那麽難熬。
    燈光暖黃。
    肉香四溢。
    這一方小小的廚房，成了末世汪洋中一座溫馨的孤島。
    客廳中央。
    煙霧繚繞。
    一張實木茶幾被清理出來，上麵堆滿了厚厚的一遝A4紙。
    那是趙虎今天帶回來的“戰利品”。
    也是整個藍灣半島最寶貴的資產——全員戶籍登記表。
    明道坐在主位，手裏夾著一根煙，眉頭微鎖。
    趙虎坐在他對麵，目光忐忑。
    王褚則癱在沙發角落，手裏捧著一台筆記本電腦，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鍵盤。
    “老大，都在這兒了。”
    趙虎指了指那堆紙。
    “一共兩千二百一十四人。”
    “除去老弱病殘，青壯年大概有一千二百人。”
    “今天報名加入森林開拓團的，有六百三十人。”
    趙虎的聲音有些沙啞，那是喊了一天話的結果。
    “這六百多人，我都見過了。”
    “良莠不齊。”
    趙虎實話實說，沒有任何隱瞞。
    “有的確實想拚命活下去，有的純粹是來混口飯吃。”
    “更有甚者，怕是連雞都不敢殺，看到血就腿軟，純粹是來湊數的。”
    明道點了點頭，沒有意外。
    他深吸了一口煙，目光深邃。
    “正常。”
    “都是城裏人，又是上班族。安逸日子過久了，身上的血性都被磨沒了。”
    “想要把這群羊變成狼，得好好訓練一番。”
    “不見血，成不了狼。”
    他伸手拿起一份登記表。
    上麵寫著：張偉，32歲，程序員，特長：敲代碼。
    明道掃了一眼，隨手將這張表遞給角落裏的王褚。
    “胖子，這個歸你。”
    王褚哀嚎一聲：“老大，這都第幾個了？我這還要錄入數據，還要建模型，還要寫怪物圖鑒……生產隊的驢也不敢這麽使啊！”
    明道瞥了他一眼。
    “少廢話。”
    “這些數據，就是咱們的根基。”
    “今晚通宵，必須把這個人才檔案庫給我建起來。”
    王褚剛想哭喪著臉抱怨。
    明道突然湊近，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真摯。
    “胖子，你最重要。”
    這一句話，讓王褚到了嘴邊的牢騷硬生生咽了回去。
    “趙虎是手，強武是拳，你是腦子。”
    明道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沒有你這個腦子，咱們就是一幫隻會蠻幹的莽夫。”
    “這活兒，除了你，沒人幹得了。”
    “你是無可替代的。”
    王褚愣住了。
    那雙小眼睛眨了眨，裏麵的委屈瞬間淡了不少。
    “老大……你真這麽覺得？”
    “當然。”
    明道一臉正色，語氣篤定。
    “你可是洋柿子五級作家，邏輯思維強，這就叫專業對口。”
    “行！”
    王褚一咬牙，狠狠拍了一下大腿。
    “這活兒胖爺接了！”
    “今晚就是猝死在這兒，我也把這庫給你建起來！”
    明道滿意地點點頭，PUA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