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與酒精混雜的氣味撲麵而來。
    馮天懿站在流浪者集市的入口處，看著眼前用廢棄卡車和生鏽鐵皮圍成的簡陋城牆。兩個穿著破爛皮甲、手持****的守衛斜靠在門邊，眼神像打量貨物般掃視著每個想要進入的人。
    “新來的？”一個臉上帶疤的守衛攔住他們，槍管不客氣地指向馮天懿，“入門費，一人一份幹淨飲用水，或者等值物資。”
    馮天懿握緊手中的鋼筋。他現在除了那半瓶渾濁的髒水和過期餅幹，一無所有。
    “我們沒有......”他剛開口，身後的零卻突然上前一步。
    “用這個。”零從考古服的內袋取出一塊用絨布包裹的物體。掀開一角，露出半塊殘缺的電路板，上麵鑲嵌著幾顆微小的晶元，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幽藍光澤。
    守衛的眼睛立刻直了：“這是......戰前芯片？”
    “公元2045年的‘曙光’係列處理器殘片，”零平靜地陳述，“收藏價值高於實用價值。足夠我們兩人入內。”
    帶疤守衛一把抓過芯片，對著光仔細查看，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他與同伴交換了個眼神，貪婪之色一閃而過。
    “東西我們收下了，”守衛將芯片塞進褲袋，槍口卻突然轉向零，“不過，你這包裏還有什麽好東西？按照規矩，我們得檢查......”
    話音未落，零的深灰色瞳孔似乎有數據流一閃而逝。
    “你的****，”零的聲音依舊毫無波瀾，“轉輪卡榫磨損嚴重，下次擊發時，有73%的概率會卡殼。而你的同伴，”他轉向另一人，“步槍的準星偏移了約2.7度，在三十米外射擊，子彈會偏離目標頭部約15厘米。”
    兩個守衛的臉色瞬間煞白，如同見了鬼。這些武器的問題，他們自己都才剛發現不久！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帶疤守衛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一個考古學家。”零拉起兜帽，遮住大半麵容，“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守衛們下意識地讓開了通路，眼睜睜看著這一前一後兩個身影融入集市昏暗的光影中。
    馮天懿跟在零身後，心中的疑雲愈發濃重。零不僅擁有珍貴的戰前遺物，更能一眼看穿武器的隱患......這絕不是一個考古學家該有的能力。
    集市內部比外麵看起來更加擁擠和混亂。
    由破爛帳篷和廢棄車廂改造的店鋪擠在道路兩側，空氣中彌漫著汗臭、劣質煙草和某種烤肉的不明氣味。形色形色的人穿梭其間——有全身覆蓋裝甲的傭兵，有眼神躲閃的拾荒者，也有穿著相對體麵、被護衛簇擁的商人。
    零似乎對這裏的混亂視若無睹，徑直朝著集市中心方向走去。他的步伐依舊穩定，在擁擠的人流中總能找到恰到好處的縫隙。
    馮天懿緊隨其後，【學者相】在潛意識下持續運轉，冷靜地記錄著環境信息：三條主要通道，四個製高點有狙擊手，潛在的衝突點十七處，可利用的撤離路線......
    就在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然從旁邊竄出，猛地撞向馮天懿，一隻手卻悄無聲息地摸向他腰間——那裏別著僅剩的半瓶水。
    小偷！
    馮天懿眼神一冷，【戰士相】瞬間就要接管身體，準備擰斷那隻髒手。
    “別動。”
    零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冰冷而短促。與此同時，他看似隨意地向前邁了半步，恰好擋在馮天懿和小偷之間。
    那小偷的手腕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痛呼一聲，驚駭地看了零一眼，立刻鑽入人群消失不見。
    “在這裏，為半瓶水殺人，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零頭也不回地低語，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你的情緒波動太大，容易觸發人格切換。控製它，否則你會暴露。”
    馮天懿心中一凜。零不僅阻止了他，更一眼看穿了他體內力量的運作方式！
    “你知道我的......情況？”他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
    “我觀察，我分析。”零的回答依舊簡潔，“你的‘狀態切換’，有微小的生理信號差異。瞞不過真正的觀察者。”
    馮天懿沉默下來。這個零，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
    他們最終在一個不起眼的帳篷前停下。
    帳篷的帆布上，用紅色顏料畫著一隻詭異的、長著三根睫毛的眼睛圖案——情報商人“老貓”的標誌。
    零掀開門簾，裏麵光線昏暗，彌漫著濃烈的草藥味。一個幹瘦的老頭蜷縮在角落的毯子裏，隻有一對晶亮的眼睛在陰影中閃爍。
    “零先生，”老貓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還有一位......新客人。”他的目光在馮天懿身上停留片刻，閃過一絲精光。
    “我們需要情報。”零開門見山，“關於烈陽堡，趙千山。”
    老貓嘿嘿低笑，伸出枯瘦的手指：“趙閻王的情報？價錢可不便宜。最近一份關於他兵力調動的消息，這個數。”他比劃了一個手勢。
    馮天懿的心沉了下去。那是一個他絕對無法承受的數字。
    零卻似乎早有準備。他再次從懷中取出某物——這次是一塊包裹在透明薄膜中的深褐色塊狀物，隱約散發著淡淡的甜香。
    “戰前軍用高能巧克力，密封完好，熱量是等重量壓縮餅幹的三倍。足夠支付。”
    老貓的眼睛瞬間亮了，他幾乎是搶過巧克力，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喉結滾動。
    “成交！”他飛快地將巧克力藏入懷中，壓低聲音，“趙千山最近在大量收購能源核心和武器配件，動靜不小。據說是為了對付東邊的‘鐵盾’營地。他麾下的‘撕裂者’戰隊三天前已經出動，看樣子是準備殺雞儆猴。”
    鐵盾營地......
    馮天懿記住了這個名字。這或許是個機會。
    “還有，”馮天懿上前一步，聲音壓抑著情緒，“關於一個叫‘陳玄’的人，你知道多少？”
    老貓的臉色微微一變，眼神閃爍起來：“陳玄？沒聽說過。”他的否認太快，太不自然。
    零的兜帽微微轉動，似乎看了老貓一眼。
    老貓的額頭瞬間滲出冷汗，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補充：“......可能，可能和聯邦舊部有些關係。但那種大人物的事，不是我這種小角色能知道的！情報就這些，你們可以走了！”
    他幾乎是粗暴地將他們趕出了帳篷。
    站在昏暗的街道上，馮天懿眉頭緊鎖。陳玄......果然，即便在這個時代，這個名字依然代表著某種禁忌。
    “他在害怕。”零平靜地陳述，“恐懼指數在你說出‘陳玄’時提升了347%。這個名字，是鑰匙。”
    “也是催命符。”馮天懿深吸一口氣，混亂的氣味湧入胸腔。烈陽堡，趙千山，陳玄......線索正在逐漸串聯。
    他轉頭看向零，這個神秘的男人依舊靜立如雕塑。
    “你為什麽要幫我？”馮天懿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那些戰前遺物，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零的深灰色瞳孔在兜帽的陰影下，仿佛倒映著整個集市搖曳的火光。
    “投資。”他吐出兩個字，隨即轉身，“你需要一個落腳點。跟我來。”
    馮天懿看著他的背影，知道這絕非全部的答案。但這個男人，確實是他在這片廢土上，目前唯一的“引路人”。
    複仇的星軌，似乎正被一隻無形的手，悄然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