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領空，高度一萬兩千米。
    “灰鷂”號隱形運輸機以三倍音速撕裂雲層，機尾拖出的渦流在月光下閃著詭異的藍光。這是從南極聯邦殘軍那裏“征用”的第二架飛機，經過零的緊急改裝，加裝了相位隱形場和反雷達塗層——但效果能維持多久，沒人知道。
    駕駛艙內，馮天懿盯著全息地圖上那個閃爍的紅點：歸墟總部遺址，位於舊時代西伯利亞荒原深處，坐標在北緯62度，東經112度。從衛星掃描圖看，那是一片被森林吞噬的廢墟，但熱成像顯示地下有大規模能量活動。
    “還有四十分鍾進入警戒空域。”零的聲音從主控台傳來。它的機械臂已經基本修複，但動作仍有些微延遲——深海戰鬥造成的損傷比表麵看起來更嚴重。“聯邦在遺址周圍布置了三層防禦圈：外層是自動防空炮塔，中層有巡邏戰機，內層……掃描不到具體信息，有相位幹擾。”
    蘇半夏裹著毯子縮在副駕駛座上，臉色依舊蒼白，但星瞳已經恢複了部分光彩。“我能感覺到那邊的相位亂流……像是一團纏繞的荊棘，每根刺都在釋放不同的頻率。硬闖會死的。”
    “所以我們需要一個領路人。”馮天懿調出另一份檔案，“石猛傳來的情報，聯邦內部有個叫‘鼴鼠’的原初派臥底，負責遺址外圍安保。他會在今夜淩晨兩點，關閉東側防空陣列三分鍾。”
    “可靠嗎？”
    “伊萬用老獵人的人脈確認過。”馮天懿看著檔案照片上那個麵容普通的聯邦中尉，“李維，三十七歲，表麵上是遺址守衛部隊的電子戰官。他父親是第一代原初派成員，死在三十年前遺址事故中。李維為了查清父親死因才參軍，三年前被我們的人接觸。”
    零的光學鏡組閃爍：“內應行動的成功概率是68%，但前提是李維沒暴露。根據聯邦軍方的輪換記錄，他上周被臨時調崗到後勤部門，今夜本不該在崗。”
    “兩種可能：要麽他被懷疑了，這是陷阱；要麽他在冒險。”馮天懿關閉檔案，“我們別無選擇。距離裂縫完全開啟還有四天七小時，如果父親真的在歸墟總部，我們必須進去。”
    運輸機開始下降高度。雲層下方，西伯利亞荒原在月光下呈現出冰冷的銀灰色。無邊無際的針葉林如同黑色的海洋，而在海洋中央，有一片突兀的圓形空地——直徑超過五公裏，森林在那裏停止生長，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阻隔。
    那就是歸墟遺址。
    從高空看，地麵沒有任何建築，隻有一圈圈焦黑的土壤和扭曲的樹木殘骸。但馮天懿的【智者相】能“看”到更多——地表之下，有巨大的金屬結構輪廓，層層疊疊如倒置的金字塔，最深處的能量讀數已經超出了儀器的上限。
    “檢測到主動掃描。”零突然警告，“不是雷達，是相位共鳴掃描。他們在搜索高相位親和目標。”
    話音剛落，運輸機的隱形場劇烈閃爍，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幾秒後，徹底熄滅。
    “我們被鎖定了。”零的聲音依舊平靜，“東側，三十公裏外，四架‘夜梟’戰機正在接近。速度三馬赫，預計兩分鍾後進入交戰距離。”
    馮天懿立刻接管控製權，猛推操縱杆。運輸機如石頭般向下墜落，在距離地麵五百米時才改平，幾乎是貼著樹梢飛行。這種超低空突防能最大限度規避雷達，但對駕駛員是極限考驗。
    【戰士相】和【智者相】同時激活。馮天懿的手在控製台上化作殘影，運輸機在密集的林木間穿梭，每一次轉向都險之又險地擦過樹冠。身後，夜梟戰機的導彈已經發射，熱追蹤彈頭在夜空中拉出四道白線。
    “幹擾彈！”蘇半夏喊。
    零按下按鈕，機尾撒出大量箔條和熱焰彈。兩枚導彈被誘爆，但另外兩枚修正軌跡，繼續追來。
    “不夠。”馮天懿看著越來越近的導彈，“零，計算最佳規避路徑。”
    “左轉四十五度，三秒後爬升，從兩棵紅杉之間穿過去。機會隻有一次，成功率53%。”
    “夠了。”
    馮天懿照做。運輸機在最後一秒猛地拉起，機腹幾乎擦著兩棵巨樹的樹冠。兩枚導彈來不及調整，一頭撞進樹幹，爆炸的火光照亮了整片森林。
    但危機還沒解除。
    “第二波來了。”零報告，“這次是八枚，從不同方向。我們被包圍了。”
    馮天懿看著全息屏幕上的圍攻態勢，突然笑了：“正好。”
    他關閉了引擎。
    運輸機瞬間失去動力，如同死鳥般向下墜落。這個動作完全出乎敵方預料，八枚導彈全部預判失誤，從運輸機原本的位置交錯飛過，在天空中互相碰撞爆炸。
    在距離地麵一百米時，馮天懿重新啟動引擎。反衝力讓機艙內的所有人都被重重壓在座椅上，但運輸機硬是被拉平，以一個驚險的滑翔姿態衝向森林中的一片開闊地。
    “就是這裏！”零確認坐標，“李維約定的會合點。”
    運輸機在開闊地上緊急降落，起落架在粗糙的地麵上擦出長長火花，最終在撞上一棵枯樹前停了下來。
    艙門打開，三人快速衝出。零留在最後，啟動了運輸機的自毀程序——三十秒後，這架飛機將化作火球，掩蓋他們的蹤跡。
    “這邊！”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樹叢後傳來。
    李維中尉穿著聯邦軍服，臉上抹著油彩，手裏拿著相位步槍。他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眼角的皺紋很深，但眼神銳利。“快，巡邏隊三分鍾後到。”
    三人跟著他衝進森林。李維顯然對這裏的地形了如指掌，帶著他們在樹根和岩石間穿行，避開所有巡邏路線。十分鍾後，他們抵達一處隱蔽的山洞口。
    “從這裏下去，是歸墟遺址的第三通風井。”李維打開手電，照亮洞口下方深不見底的金屬通道，“井壁有維護梯，但很多地方鏽蝕了，小心點。到底後向東走三百米，會看到一個標著‘B7’的閘門，那是我的權限能打開的最後一道門。再往裏……我就不知道了。”
    馮天懿看著他：“你不跟我們一起？”
    李維苦笑：“我的任務隻是把你們送進去。而且……”他摸了摸耳朵裏的通訊器，“聯邦已經發現運輸機墜毀了，正在全麵搜索。我得回去製造‘李維中尉在搜索中失蹤’的假象，否則我的家人會有危險。”
    他遞給馮天懿一張電子密匙卡：“裏麵有一段我父親留下的錄音，是關於歸墟深處某個實驗室的。我沒敢聽，但也許對你們有用。保重。”
    說完，李維轉身消失在黑暗中。
    三人對視一眼，開始下井。
    通風井深得可怕。零估算深度約八百米，已經超出了普通建築的範圍。井壁的金屬厚達半米，表麵布滿了奇異的紋路——那不是鏽蝕，而是相位能量長期輻射留下的烙印。越往下，空氣中的相位濃度越高，連呼吸都帶著刺痛感。
    “這裏的能量讀數……是南極節點的三倍。”零報告，“而且頻率極其混亂，像是在不斷自我幹擾。理論上，這種環境應該無法維持任何生命。”
    “但我們剛才看到了李維的父親留下的信息。”馮天懿說，“說明三十年前，這裏還有人在工作。”
    蘇半夏突然停下，星瞳在黑暗中亮起銀光：“下麵有東西……很多……在動。”
    “生物？”
    “不完全是。”她皺眉，“像是……能量體，但有意識殘留。它們在痛苦，在哀嚎。”
    繼續下潛三百米後，他們看到了第一具遺體。
    那是一具穿著舊式研究服的骷髏，卡在通風井的檢修平台上。骷髏的姿勢很怪異——雙手抱頭，蜷縮成一團，仿佛死前經曆了巨大的恐懼。而骷髏周圍的金屬井壁上，布滿了深深的抓痕。
    “不止一具。”零的手電掃過下方。在更深的地方，能看到更多的人類遺骸，有些還保持著掙紮爬行的姿勢。最詭異的是，所有骷髏的骨骼都呈現出詭異的藍色，那是長期暴露在高濃度相位能量下的結果。
    “這些人……是想從井裏爬出去？”蘇半夏聲音發顫，“但為什麽都死在這裏？”
    馮天懿蹲下檢查一具相對完整的遺體。在骷髏的胸腔內，他找到了一枚身份牌：陳明遠，歸墟總部三級研究員，死亡日期是1995年8月17日——正好是三十年前，歸墟總部發生“重大事故”並被封鎖的那一天。
    “事故發生時，這些人想通過通風井逃生。”馮天懿分析，“但他們沒能爬出去，就死在了半路上。原因……”
    他看向井壁上的那些抓痕。在【智者相】的視覺模式下，能看到抓痕深處殘留著微弱的能量波動——那是一種相位毒素，會侵蝕神經係統，讓受害者產生幻覺和劇痛。
    “是防禦係統。”零確認，“井壁被塗了神經毒劑，任何未經授權試圖通過的人都會中毒。這些人不是死於墜落或窒息，而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三人沉默地繞過遺體，繼續向下。
    終於，在下降了近一小時後，他們抵達井底。
    這裏是歸墟總部真正的入口。一個巨大的圓形空間，直徑超過五十米，周圍有十二個通道口，每個都標著不同的編號。地麵上積了厚厚的灰塵，但能看到雜亂的腳印——有些是舊的，有些卻很新。
    “不止一夥人來過這裏。”零掃描腳印，“聯邦軍方、原初派、還有……無法識別的足跡。最近的一次在三天前。”
    馮天懿按照李維的指示，找到標著“B7”的閘門。密匙卡插入，閘門緩緩滑開，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這扇門至少有三十年沒被開啟了。
    門後是一條向下的斜坡通道，兩側牆壁上鑲嵌著發光的藍色晶體，提供著微弱照明。通道盡頭，是一扇更為厚重的合金門，門上沒有任何標記，隻有一個手掌形狀的凹槽。
    “生物識別鎖。”零檢查後說，“需要特定的DNA和相位頻率才能開啟。而且……鎖是雙向的，裏麵的人也能控製開關。”
    馮天懿將手按在凹槽上。九相之力注入，嚐試模擬各種頻率。但鎖毫無反應。
    就在這時，門突然自己開了。
    不是被解鎖，而是被從裏麵強行撬開的——門縫處有新鮮的切割痕跡。門內一片黑暗，隻有深處傳來微弱的藍光，以及……液體滴落的聲音。
    “有人先我們一步進來了。”馮天懿拔刀，率先踏入。
    門後是一個實驗室。
    一個巨大的、遠超想象的實驗室。
    空間高度超過三十米，麵積堪比足球場。中央排列著上百個培養罐，但大部分已經破碎，裏麵空無一物。地麵上散落著各種實驗器材的殘骸，還有大量幹涸的黑色汙漬——那是血液，經過三十年的氧化後變成了這種顏色。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實驗室盡頭的那個東西。
    那是一個高達十米的環形裝置，由某種黑色的金屬構成，表麵流淌著藍色的能量紋路。裝置中央懸浮著一顆拳頭大小的晶體，正以緩慢的頻率脈動。而在裝置下方，躺著一個人。
    一個還活著的人。
    他穿著殘破的舊式研究服，頭發花白，骨瘦如柴，但胸口還在微弱起伏。他的身體被數十根能量導管連接在環形裝置上，導管中流動著藍色的光液——那是在用他的生命能量維持裝置的運轉。
    聽到腳步聲，那人緩緩轉過頭。
    那是一張飽經折磨的臉，但馮天懿還是認出來了。
    國安部絕密檔案裏的照片，母親珍藏的合影，童年模糊記憶中的麵容——
    馮天恩。
    他失蹤了四十七年的父親，此刻就在這裏，被囚禁在一個詭異的裝置上，充當著能源電池。
    “爸……”馮天懿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馮天恩的嘴唇動了動，發出微弱的氣聲：“快……走……”
    話音剛落，實驗室的燈光突然全部亮起。
    不是柔和的照明，而是刺眼的探照燈，從四麵八方射來，將三人完全暴露在強光下。同時，環形裝置周圍的地板翻開，升起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身影。
    他們穿著黑色的特戰服，沒有標識，但裝備精良到令人發指——相位步槍、能量護盾、甚至有人背著單兵火箭筒。所有人的臉上都戴著全覆蓋式麵罩，隻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
    為首的一人走上前，麵罩下傳出經過變聲器處理的電子音：
    “馮天懿，我們等你很久了。”
    “自我介紹一下：我們是‘獵犬’，教授生前最後的私人武裝。而他留給我們的最後一個命令是——”
    那人抬起步槍：
    “在你找到父親的那一刻，殺死你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