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暗影
字數:9327 加入書籤
竹林深處,光線被密實的竹葉切割得支離破碎,空氣裏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和腐爛落葉的氣息。那塊爬滿青苔的臥石旁,穿著灰色僧衣、光頭卻難掩一身肅殺之氣的“青隼”暗衛,如同從陰影中剝離出來的一部分,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釘子,釘在陸明舒身上。
“時間?”
他重複了一遍,聲音沙啞低沉,不帶絲毫情緒,卻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滯凍結。
陸明舒的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認出這張臉的瞬間,巨大的驚駭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他怎麽會在這裏?陸沉舟不是帶著大部分“青隼”北上了嗎?這個人,是昨夜祠堂外那個放箭的守衛!他不僅沒走,還出現在這白馬寺竹林,用這種方式與她接頭?
這意味著什麽?昨夜她鑽狗洞、偷入祠堂、甚至偷走碎片……一切都在他的注視之下?而他沒有阻止,沒有上報,反而……此刻出現在這裏?
無數個可怕的猜測在腦中翻騰。是陸沉舟設下的圈套?還是這暗衛本身就有問題,背著陸沉舟行事?
身後的王婆子和翠珠顯然也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王婆子臉色驟變,手下意識地完全握住了腰間的短棍,上前半步,隱隱將陸明舒護在身後,厲聲喝道:“什麽人?敢在此裝神弄鬼!”
那“青隼”對王婆子的嗬斥置若罔聞,目光隻鎖定陸明舒,再次開口,聲音更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催促:“小姐,時辰不多。侯爺命我在此等您,隻問一句,您可帶來了‘該帶的東西’?”
侯爺命他?陸沉舟?!
陸明舒瞳孔驟縮。陸沉舟知道她會來?還派了人來接應?這怎麽可能?除非……從陳氏探病,到錦盒密信,再到驚馬投書,這一切,都在陸沉舟的預料甚至掌控之中?他故意離京,是為了給某些人(包括她)製造機會和假象?而眼前這人,是他留下的後手?
這個念頭讓她脊背發涼。如果真是如此,那陸沉舟的心思深沉到了何種地步?她所有的掙紮和自以為隱秘的行動,是否都隻是他棋盤上按預定路線行走的棋子?
但眼下,已沒有時間細究。
她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迎著那“青隼”冰冷的目光,點了點頭,聲音盡可能保持平穩:“帶來了。”她指的是莫七給她的信息,以及她自己從祠堂帶回的碎片,這些或許就是對方口中的“該帶的東西”。
那“青隼”幾不可察地頷首,迅速從僧衣寬大的袖中取出一物——一個用普通油紙包著的小小方塊,約莫半個巴掌大,厚度如書簽。
“交換。”他將油紙包遞向陸明舒,“看完即毀。此地不宜久留,請小姐速隨王媽媽離開,按原路返回大雄寶殿側門,會有人接應你們出寺。記住,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勿回頭,勿停留,直接回府。”
他的語速極快,條理清晰,帶著軍令般的幹脆。王婆子聽到對方點出自己姓氏,眼中驚疑更甚,但握短棍的手略微鬆了鬆,顯然意識到對方很可能真是侯爺的人。
陸明舒上前一步,接過那個尚帶著一絲體溫的油紙包。入手微沉,邊緣堅硬。
就在她指尖觸碰到油紙包的刹那,那“青隼”忽然極低地、飛快地補充了一句,聲音輕得幾乎被竹葉的沙沙聲掩蓋:“小心‘宮’……信,不可全信。”
宮!
陸明舒猛地抬眼,看向他。他卻已收回手,恢複了那副冰冷石刻般的表情,微微側身,示意她們離開的方向,不再多言一個字。
小心“宮”?是指那個被塗抹的“宮”字指向?信不可全信……是指他剛給的這封信?還是指別的?
無數疑問堵在喉嚨口,但她知道不能再問。對方的態度已經表明,言盡於此。
她將油紙包迅速塞入袖袋,對王婆子和已嚇得臉色發白的翠珠低聲道:“我們走。”
三人轉身,沿著來路快步返回。陸明舒能感覺到,背後那道冰冷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她們,直到她們的身影重新沒入竹林更茂密處,方才消失。
回去的路仿佛比來時更短,也更壓抑。王婆子一言不發,隻是警惕地注意著四周,腳步急促。翠珠緊緊抓著陸明舒的胳膊,手心全是冷汗。
她們沒有遇到任何阻礙,順利回到了那個標有“解脫”字樣的小側門,重新匯入寺內稍顯嘈雜的人流中。果然,剛出側門不遠,一個穿著侯府二等仆役衣裳、麵孔陌生的中年漢子便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低聲道:“小姐,二夫人的車馬已在山門等候,請隨小的來。”他引著她們,避開了主路,從一條更僻靜的回廊快速向山門走去。
一路上,陸明舒的心跳依舊沒有平複。袖袋裏那個油紙包沉甸甸地墜著,像一塊冰,又像一團火。陸沉舟到底給了她什麽?那暗衛最後的警告又是什麽意思?
她們很快來到山門。陳氏的馬車果然已經等在那裏,陳氏本人正有些焦躁地張望著,見到她們,明顯鬆了口氣,但臉上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不定,似乎也經曆了什麽。
“怎麽去了這麽久?”陳氏迎上來,語氣帶著責備,目光卻在陸明舒臉上逡巡,“沒遇到什麽事吧?”
“隻是竹林清幽,多走了幾步,讓嬸娘久等了。”陸明舒垂眸回答,語氣平靜。
陳氏還想再問什麽,那個引路的仆役已上前,對陳氏低語了幾句。陳氏臉色變了變,看了陸明舒一眼,最終把話咽了回去,匆匆道:“快上車吧,天色不早,該回府了。”
一行人上了馬車。回程的路上,陳氏異常沉默,眼神飄忽,不時偷偷打量陸明舒,卻不再主動攀談。王婆子依舊守在車門口,翠珠則緊緊挨著陸明舒。
馬車駛離白馬寺範圍,周圍的喧囂漸遠。陸明舒靠在車廂壁上,閉著眼,仿佛疲憊入睡,實則全部心神都係在袖中那個油紙包上。
終於,在馬車駛入一段相對僻靜的道路時,她借著車廂的輕微顛簸和陰影的掩護,悄悄將油紙包取出,攏在袖中,用手指摸索著打開。
裏麵是兩樣東西。
一張折疊整齊、質地堅韌的淺褐色紙張,像是某種特殊處理的皮紙。還有一個小小的、蠟封的黑色藥丸,散發出極其清淡、近乎無味的草木氣息。
她先小心地展開那張皮紙。上麵是熟悉的、力透紙背的冷峻字跡——陸沉舟的親筆!
「見字如晤。」
「汝所見‘火雷’、‘丙九’、‘鷹’諸事,皆為餌。勿驚,勿動,勿信人言。京中耳目雜陳,汝院中之守,亦為護汝,非囚也。」
「趙衡雖死,線未斷。其背後非止一人一隅。兀良哈部所求,亦非區區火器秘方。‘宮’字所指,水深難測,汝切勿深究,更不可與聞。」
「此藥丸,若遇急難,傷重瀕危時服下,可吊命三日。慎用。」
「吾歸期未定,府中諸事,已囑莫七暗中照應。汝隻需安分守己,靜待風過。切記,保全自身,即為大善。」
「閱後即焚。」
字跡潦草卻依舊鋒芒畢露,顯然是倉促間寫就。內容更是讓陸明舒心驚肉跳!
火雷營、丙九哨卡、夜鷹失聯……這些讓莫七驚恐、讓她寢食難安的消息,在陸沉舟口中,竟然是“餌”?是故意放出的誘餌?為了釣出誰?趙衡背後的“大人物”?還是那個“宮”字指向的勢力?
“京中耳目雜陳”,“院中之守,亦為護汝,非囚也”——他承認了軟禁,卻解釋為保護?是因為知道有人會趁機接觸、利用甚至加害於她?
“趙衡雖死,線未斷”,“兀良哈部所求,亦非區區火器秘方”……這意味著陰謀的規模和目標,遠比她想象的更大,更可怕!不僅僅是邊境摩擦或朝堂傾軋,可能涉及更深的國本之爭?
而“宮”字所指,他明確警告她“水深難測”,“切勿深究,不可與聞”。這反而印證了那個“宮”字的極端敏感和危險!陸沉舟知道“宮”代表什麽,但他不願,甚至不能讓她觸碰。
最後,那枚藥丸……“傷重瀕危時服下,可吊命三日”。這更像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安排,是留給她的最後保命手段。他預感到她可能會遭遇極大的危險?
這封信,看似叮囑,實則透露出陸沉舟身處一個何等龐大而危險的漩渦中心!他將她隔絕在外,給她保命藥,讓莫七暗中照應,都是為了在風暴中,盡力保住她這個“妹妹”的性命?
可她的任務,是要扭轉他的必死結局啊!若他被這漩渦吞噬,她苟活三日又有何用?
巨大的無力感和更深的焦灼攥緊了她的心髒。陸沉舟將她排除在外,獨自麵對一切。而她,難道隻能如他所說,“安分守己,靜待風過”?等待那可能永遠等不到的“風過”,或者等來他隕落、自己隨之湮滅的結局?
不!絕不!
她緊緊攥住了那張皮紙和那枚冰冷的藥丸。
馬車一路無話,順利回到了鎮北侯府。從西角門進入,舒雲軒看似一切如舊。但陸明舒敏銳地感覺到,空氣中的氛圍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仆役們依舊恭順,但眼神裏少了前兩日的惶惑,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緊繃。院門外駐守的親衛,似乎換了一批人,麵孔更加冷硬陌生。
回到自己房中,屏退左右,陸明舒立刻將門窗關好,就著燭火,再次仔細查看那封信,試圖從字裏行間找出更多蛛絲馬跡。然而,除了那些令人心驚的警告和安排,再無更多。
她將信紙湊近燭火,看著橘紅的火舌舔舐上來,堅韌的皮紙邊緣卷曲、焦黑、化為灰燼。如同那夜在書房,他燒掉她遞上的假信。隻是這一次,被燒掉的是他對她的“安排”和“保護”。
火光映在她幽深的瞳孔裏,跳躍不定。
她將灰燼掃入香爐,又將那枚黑色藥丸用幹淨的帕子包好,藏於枕匣最隱秘的夾層。然後,她取出莫七給的那張粗紙和自己帶回的瓷片碎片,並排放在桌上。
火雷營是餌,丙九哨卡是餌,夜鷹失聯可能也是餌……那什麽不是餌?兀良哈部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麽?“宮”字背後,究竟是誰?陸沉舟麵對的,是怎樣一張無形的大網?
莫七的信息,陸沉舟的信,竹林暗衛的警告……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她腦中碰撞、交織。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了解陸沉舟真正的處境,需要知道他究竟在對抗什麽,又計劃如何破局。
“府中諸事,已囑莫七暗中照應。”陸沉舟的信裏提到了莫七。這意味著莫七至少在明麵上,還是陸沉舟信任的人。他冒著風險給自己傳遞情報,是出於對陸沉舟處境的擔憂,還是另有原因?
想到莫七那倉促驚懼的字跡,還有他妻子蒼白的臉……或許,莫七是條可以謹慎利用的線。
還有那個竹林暗衛,“青隼”之一。他能被陸沉舟留下執行如此隱秘的任務,必然是心腹中的心腹。他最後那句“小心‘宮’……信,不可全信”,是什麽意思?是在提醒她,連陸沉舟的這封信,也可能有保留、有深意,或者有她不能理解的風險?
她感覺自己就像行走在布滿迷霧的懸崖邊,腳下是萬丈深淵,身邊是若隱若現的毒蛇,而唯一能依靠的人,卻站在迷霧的另一端,用沉默和警告將她推開。
【生存時間倒計時:27天19小時42分11秒……】
時間,越來越少。
她不能再被動等待了。陸沉舟將她護在身後,她卻必須想辦法繞到他的身前,哪怕隻是看清敵人射來的箭矢方向。
接下來兩日,陸明舒表現得異常安靜,甚至比被禁足初期更加“安分”。她幾乎足不出戶,每日隻是看書、抄經、刺繡,按時用膳服藥,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比往日更加沉靜,沉靜得近乎空洞。
然而,暗地裏,她卻在仔細觀察和判斷。
她發現,舒雲軒的守衛確實又加強了。除了王婆子二人,院外巡邏的親衛頻率明顯增加,且都是生麵孔。但她也注意到,每日送膳送藥的人裏,偶爾會出現一兩個眼熟的、似乎是侯府外院廚房的仆役,他們交接物品時,與王婆子的眼神接觸似乎有些不同。
她開始更加留意翠珠的言行。翠珠依舊勤懇小心,但偶爾會有些心不在焉,看向她的目光裏,除了擔憂,似乎多了一絲欲言又止的複雜。
直到第三日傍晚,翠珠在替她鋪床時,趁著背對那兩個婆子的瞬間,極快地將一個揉成小團的紙條塞進了陸明舒手中,手指微微顫抖。
陸明舒心中劇震,麵上卻不動聲色,借著整理枕頭的動作,將紙團藏入袖中。
夜深人靜,確認無人窺視後,她才在帳內就著窗外微弱的月光,展開那個小紙團。紙上隻有歪歪扭扭、顯然是匆忙寫就的幾個字:「廚下張嬸,可信。有急,可尋。」
張嬸?陸明舒對這個名字有點模糊印象,似乎是侯府大廚房裏一個負責采買雜物的粗使婆子,為人老實木訥,很少在人前說話。
翠珠……竟然在為她鋪路?是出於主仆情分?還是受了什麽人的暗示或脅迫?
無論如何,這是一條新的、極其微弱的線。她將紙條同樣燒掉,心中卻記下了這個名字。
就在她試圖理清這越發錯綜複雜的局麵時,一個更加意外、甚至堪稱驚悚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炸響在死寂的舒雲軒。
第四日清晨,天剛蒙蒙亮,一陣急促慌亂的腳步聲和壓抑的驚呼聲從院外傳來,打破了黎明的寧靜。
“怎麽回事?慌慌張張的!”王婆子嚴厲的聲音響起。
“王、王媽媽……不好了!”一個年輕丫鬟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後……後花園的荷花池裏……發現、發現了一具屍體!”
“什麽?!”王婆子的聲音也變了調。
陸明舒正在梳洗,聞言動作一僵,心髒猛地一沉。侯府內宅,發現屍體?
“是……是誰?”王婆子強自鎮定地問。
那丫鬟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看、看衣著,像是……像是前幾日被侯爺下令帶走關押的……趙家那個老夫人身邊的婆子!就是那個會武功的!”
趙王氏身邊那個會武功的仆婦?!那個在趙府後花園假山邊,被陸沉舟親衛斬殺的那個?!
她的屍體……怎麽會出現在侯府後花園的荷花池裏?!
陸明舒手中的梳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寒意,比深秋的晨露更加刺骨,瞬間爬滿了她的全身。
那仆婦不是早就死在趙府了嗎?屍體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是有人移屍?還是……她根本沒死透,掙紮著逃到了侯府,最終死在了荷花池?如果是後者,她是怎麽進來的?來做什麽?找趙王氏?還是……別的目的?
這絕不是一個偶然事件!
這像是一個信號,一個充滿惡意和警告的信號,被無聲地投擲進了看似平靜的鎮北侯府內宅。是在告訴所有人,尤其是告訴被“保護”起來的她:風波未平,危險從未遠離,甚至……已經滲透到了最深處。
王婆子已經急匆匆地出去了,留下另一個婆子和嚇得臉色慘白的翠珠守在屋內。院外傳來更多紛遝的腳步聲、嗬斥聲和壓低了的議論聲。
陸明舒慢慢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梳子。指尖冰涼。
她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晨光熹微,給庭院鍍上一層冰冷的淡青色。隱約可見遠處後花園方向人影晃動,氣氛凝重。
【生存時間倒計時:27天08小時15分33秒……】
時間的流逝聲,仿佛和遠處那壓抑的喧囂混雜在一起,敲擊著她的耳膜。
荷花池浮屍,像一塊投入心湖的巨石,徹底打破了陸沉舟離京後那勉強維持的、虛假的平靜。
陸明舒知道,她不能再等了。風暴,或許比她想象的來得更快,也更詭異。
她必須立刻行動,哪怕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
她轉過身,看向驚魂未定的翠珠,聲音壓得極低,卻清晰無比:“翠珠,幫我辦件事。”
翠珠猛地抬頭,眼中還帶著未散的恐懼。
“去大廚房,找張嬸,”陸明舒一字一句道,“告訴她,我想吃城西‘劉記’鋪子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要新鮮出爐的。今天就要。”
這是試探,也是信號。
桂花糖蒸栗粉糕,是那日陳氏探病時帶來的點心之一。而“劉記”鋪子,就在白馬寺山門附近那條街的拐角。
她在用這種方式,向那個可能存在的、翠珠和張嬸背後的“線”,傳遞一個信息:她需要聯係,需要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尤其是……關於白馬寺,關於那具突然出現的屍體。
翠珠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看著陸明舒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終還是用力點了點頭,匆匆出去了。
陸明舒坐回椅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冰涼的布料。窗外的喧囂似乎漸漸被壓製下去,但那股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危機感,卻如同烏雲,徹底籠罩了舒雲軒,籠罩了整個鎮北侯府。
她不知道張嬸會帶來什麽消息,不知道那具屍體背後隱藏著怎樣的殺機。
但她知道,棋盤已經徹底亂了。而她,不能再做一枚任人擺布的棋子。
無論是為了陸沉舟那渺茫的生路,還是為了自己僅剩二十幾天的性命,她都必須……成為執棋的人,哪怕,隻是這殘局中,最微弱、最瘋狂的那一隻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