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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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正和趙大虎腳不沾地地趕回前鋒台,剛衝進瞭望樓,就把林元辰榮升總旗的消息嚷嚷開來。
    這話像顆石子砸進平靜的水潭,瞬間激起一片懊悔的哀歎。“哎喲!這麽大的軍功,怎麽就沒我的份啊!”一個士兵狠狠拍著大腿,滿臉的捶胸頓足。
    旁邊有人跟著附和:“誰說不是呢!我當初也動了心思想跟著去,可一琢磨軍令如山,哪敢違逆半分,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嘴裏都在抱怨自己太過老實,卻沒一個人敢提當時縮在烽火台裏的那份懼怕。
    錢正和趙大虎冷眼瞧著這群人,臉上滿是不屑。
    正說著,趙大虎眼尖,一眼瞥見關外大道上塵土飛揚,林元辰騎著繳獲的戰馬,正策馬疾馳而來。
    “總旗回來了!”錢正一聲驚呼,率先往樓下衝,“快!快開門迎接!”
    一群人呼啦啦跟著湧下去,沉重的木門“嘎吱”一聲被拉開。
    錢正搶在最前頭,臉上堆著真切的笑意,迎上去拱手道:“總旗,您可算回來了!”
    林元辰翻身下馬,抬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目光掃過眾人,沉聲問道:“我走之後,前鋒台可有什麽異動?”
    “無事無事。”錢正連忙搖頭,“兄弟們都在這兒守著,就等您回來呢。”
    林元辰點點頭,走到眾人麵前,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宣布一件事——總兵大人已親自下令,擢升我為前鋒台總旗,掌獨自募兵之權!”
    話音落下,人群裏霎時靜了一瞬,隨即響起一片低低的抽氣聲。
    林元辰沒理會眾人的震驚,繼續道:“另外,我任命錢正為前鋒台新任小旗,協助我打理台內事務!”
    “我?”錢正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溜圓,滿是不可思議。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位置會落到自己頭上,在他想來,林元辰多半會提拔寸步不離的趙大虎。
    林元辰心裏自有計較:一來,錢正是烽火台的老兵,戍邊多年,經驗老道,處理雜務井井有條;
    趙大虎雖說勇猛忠誠,可到底年輕,性子又莽撞,還擔不起小旗的擔子。
    二來,這般提拔軍中老人,正能彰顯自己處事公允,也好安穩人心。
    趙大虎倒是渾不在意,咧嘴一笑,上前拍了拍錢正的肩膀:“錢大哥,恭喜啊!你總算熬出頭了!”
    錢正眼眶瞬間泛紅,快步走到林元辰麵前,“噗通”一聲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哽咽:“總旗在上!屬下錢正,今後願為您上刀山下火海,絕無半句怨言!”
    他心裏跟明鏡似的,從前跟著馮州,頓頓喝稀粥,連頓飽飯都混不上;
    如今跟著林元辰,不僅立了軍功,還當上了小旗,這份知遇之恩,他豈能不銘記於心。
    旁邊的士兵們看得噤若寒蟬,一個個低著頭不敢吭聲。
    誰能想到,不過短短一日光景,前鋒台竟天翻地覆——一個剛來的新兵蛋子,眨眼間就成了他們的頂頭上司。
    眾人簇擁著林元辰回到瞭望樓,剛落座沒多久,錢正就抱著一摞厚厚的文書走了進來。
    “總旗,這是烽火台的所有賬冊文書,兵員名冊、糧草器械、戍防記錄,都在這裏了,您過目。”
    林元辰隨手接過,翻開一本冊子,頓時有些驚訝。
    隻見冊上字跡工整清秀,一筆一劃都透著認真,每個士兵的籍貫、年齡、軍餉發放明細,乃至每一把刀槍、每一袋糙米的數目,都記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這些,都是你親手記的?”
    錢正撓了撓頭,臉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回總旗,屬下從軍前,在老家的糧鋪裏管過幾年賬簿,這點本事,倒是能派上用場。”
    林元辰心中一動,暗自欣喜。
    這年月,邊關將士大多目不識丁,能識文斷字的已是鳳毛麟角,像錢正這樣會記賬的,更是難得的人才。
    可他越往後翻,眉頭就皺得越緊——賬上的家底,實在是窮得叮當響。
    武器盡是些豁了口的刀、拉不開的弓,士兵的衣衫上補丁摞著補丁,糧倉裏隻剩些陳糙米,賬麵上的銅錢加起來,竟不到五百文。
    更讓他心頭沉重的是,他名義上轄管五個烽火台、五十裏防區,可除了前鋒台還算齊整,其餘四台每處不過五六人駐守,空缺的兵員名額,要麽是被上官克扣吃了空餉,要麽是戰死之後遲遲無人補充。
    就憑著這點家底,指望上頭發的那點微薄軍餉,兄弟們遲早得餓死在邊關。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林元辰合上賬冊,長歎一聲,隨即眼中閃過一抹堅毅,“總兵賞我的二百兩銀子,全都入賬,由你代管。
    從今日起,咱們要招兵買馬,重振烽火台的士氣!”
    “什麽?”錢正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滿臉的不敢置信,“總旗,這可是您的賞銀啊!哪有當官的把自己的銀子拿出來貼補公用的?
    從前那些上官,隻會變著法子克扣咱們的軍餉!”
    “既然是我做總旗那就得做到公平公正。”林元辰擺了擺手,語氣斬釘截鐵,“咱們不僅要招兵,還要雇民工整修烽火台,招募鐵匠打造新的兵器裝備。
    明日咱們就去附近的村落招人,工錢比市價提高三成,務必把人招來!”
    “提高三成?”錢正急得直跺腳,“總旗,這二百兩銀子看著多,可經不住這麽花啊!要不了多久,就得見底了!”
    “錢的事,我自有辦法。”
    林元辰語氣沉穩,“當務之急,是盡快提升五個烽火台的戰力,守住這道邊關防線!”
    兩人正說著,趙大虎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高聲道:“總旗!按您的吩咐,其餘四個烽火台的小旗,都已經帶到外頭的空地上了!”
    林元辰眼前一亮,當即起身拍了拍手:“好!走,我去會會這幾位同僚。”
    剛走出烽火台的寨門,就見四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正昂首挺胸地立在空地上。
    四人見林元辰走出來,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上下打量著他,眼神裏滿是狐疑和審視——實在是這位新任總旗,太過年輕了些。
    林元辰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地道:“諸位,我是新任前鋒台總旗林元辰。
    今日叫大家過來,是為了整訓之事。咱們烽火台是大周邊境的第一道防線,絕不能有半分鬆懈。
    從明日起,每個烽火台輪流抽調一到兩人,來前鋒台參訓,務必讓所有弟兄,都練出保家衛國的真本事!”
    他話音剛落,一個滿臉絡腮胡、眼神凶悍的壯漢,當即冷哼一聲,抱臂而立,語氣裏滿是譏諷:“總旗這話,怕是說得輕巧!
    兄弟們連頓飽飯都吃不飽,餓著肚子,拿什麽練兵?依我看,不過是異想天開罷了!”
    說話的人名叫鄭良,是西邊望京台的小旗。
    他見林元辰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隻當是哪家的將門公子哥來邊關鍍金,心裏早就不屑至極。
    在他看來,這些公子哥不過是三分鍾熱度,折騰夠了就拍拍屁股走人,最後受苦的,還是他們這些戍邊的老兵。
    錢正一聽這話,當即就炸了毛,上前一步怒喝道:“鄭良!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總旗為了提升兄弟們的戰力殫精竭慮,你竟敢當眾頂撞!”
    鄭良斜睨了錢正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練兵我自然沒意見,可總旗年紀輕輕,嘴上說得漂亮,手上到底有沒有真本事?
    總得露兩手,讓大夥兒心服口服吧?”
    林元辰聞言,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嘴角微微上揚。
    他兩世都在軍中摸爬滾打,最懂這些邊關漢子的脾性——在軍營裏,從來都是拳頭大的說了算,空口白話,半點用都沒有。
    “好啊。”林元辰緩步上前,目光銳利如刀,直直看向鄭良,“既然你想見識見識,那今日,我便與你切磋一二!”
    “求之不得!”鄭良當即應聲,擼起袖子就準備動手。
    烽火台的士兵們一聽有熱鬧看,當即興奮起來,紛紛擠到寨牆的垛口旁,探出頭來觀望。
    他們早就聽說林元辰單槍匹馬斬殺二十多個北蒙騎兵的事跡,隻是一直未曾親眼得見,此刻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圓。
    錢正連忙湊到林元辰身邊,壓低聲音急道:“總旗,您可得小心!這鄭良可不是善茬,當年他可是憑著真刀真槍,親手斬殺了五個北蒙人,才換來的小旗之位!”
    林元辰聽了這話,非但沒有半分懼意,眼中反而閃過一抹亮色。
    隻有打服這樣的硬茬,才能真正震懾住所有人,讓他們徹底心服口服。
    空地上,兩人相對而立,四目相視,無形的火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