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夢澤的水汽裹著鐵鏽味，黏在小棠的發梢上。
    她蹲在記憶湖泊的岸邊，指尖剛觸到水麵，湖底就翻起一串氣泡，氣泡裏浮出張模糊的臉——是個穿著冰族服飾的少女，脖頸處纏著青黑色的紋路，正對著小棠無聲地流淚。
    “這是……冰族的記憶碎片？”小棠的青綠光芒探入氣泡，少女的臉突然扭曲，化作無數齒輪，朝著她的指尖撲來！
    她猛地縮回手，指尖已被劃出細小的血痕，血珠滴在湖麵，竟在水麵凝成半片齒輪虛影，與林辰描述的“界標之心”碎片一模一樣。
    守序儀的通訊符滋滋作響，阿澈的聲音混著電流傳來：“小棠！回夢澤的記憶磁場在紊亂！有股陌生力量在篡改記憶碎片，你千萬……”
    信號突然中斷，湖麵劇烈震顫，湖心掀起道綠色的水柱，水柱中裹著無數記憶碎片，碎片裏的人影都在重複同一句話：“交出源初力……成為鏡影……”
    鏡影？
    小棠的心頭一緊。她想起母親手劄裏的記載：回夢澤的湖底藏著麵“映心鏡”，能照出萬物的本源，卻也能吞噬生靈的意識，將其化作沒有自主的“鏡影”。
    難道界外之音想利用映心鏡，將回夢澤的記憶碎片都變成它的傀儡？
    “休想！”小棠的青綠光芒暴漲，化作無數藤蔓紮入湖底，試圖穩住記憶碎片。可藤蔓剛觸到水麵，就被碎片裏的齒輪啃噬得節節斷裂，斷裂處滲出的源初力，竟被湖麵的齒輪虛影吸了過去！
    “源初力……是映心鏡的養料。”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湖邊的蘆葦叢裏傳來。
    小棠轉頭望去，隻見個披著蓑衣的老翁拄著拐杖走來，蓑衣下露出的手腕上，也有青黑色的紋路，隻是比冰族那些人淡了許多。
    “您是……”
    “回夢澤的守鏡人。”老翁咳嗽著，吐出的氣息裏帶著水汽，“姑娘，別白費力氣了。映心鏡被界標汙染了三百年，早就不是照本源的鏡子，是吞靈魂的窟窿。”
    他指向湖心：“您看那水柱裏的碎片——有三百年前的修士，有五十年前的漁民，還有上個月掉湖裏的小孩……全是被鏡影拖下去的。現在界標要醒了，就等著您這樣的‘純淨源初力’，給它當最後的‘開鏡鑰匙’。”
    開鏡鑰匙？
    小棠突然想起母親信裏的話：“回夢澤的陣眼之靈‘記憶水晶’，藏在映心鏡的鏡鈕裏。需以源初力喚醒，卻要當心鏡中‘另一個自己’。”
    鏡中另一個自己……難道就是守鏡人說的“鏡影”？
    “記憶水晶必須拿到。”小棠的青綠光芒再次凝聚，“歸元陣不能沒有它。”
    老翁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個貝殼遞給她：“這是‘避水珠’，能讓您在湖底待半個時辰。但記住——千萬別看映心鏡裏的自己，否則會被鏡影纏上，永世不得超生。”
    小棠接過貝殼，貝殼上的紋路與母親手劄裏畫的“破鏡符”隱隱吻合。她知道老翁沒有騙她，卻還是握緊了貝殼：“謝謝您。”
    “去吧。”老翁轉過身，望著翻湧的湖麵，“三百年了……也該有個了斷了。”
    小棠捏碎避水珠，身體化作道綠影鑽進湖底。
    湖底比想象中更暗，隻有映心鏡散發著幽幽的綠光。鏡子嵌在塊巨大的黑石裏，鏡麵布滿了裂紋，裂紋中滲出的“空”息比湖麵濃了百倍，周圍的記憶碎片像被無形的線牽著，繞著鏡子緩緩旋轉，碎片裏的人影都在盯著鏡麵，眼神空洞得嚇人。
    而鏡麵中，果然映出了無數“鏡影”——有修士，有漁民，還有小孩，他們的模樣與碎片裏的人影一模一樣，卻在鏡中重複著生前最後的動作，仿佛被困在了時間的夾縫裏。
    小棠屏住呼吸，繞開記憶碎片，朝著映心鏡的鏡鈕飛去。鏡鈕是塊菱形的水晶，水晶裏裹著團白光，正是記憶水晶！
    可就在她伸手去摘的瞬間，鏡麵突然泛起漣漪，漣漪中映出個熟悉的身影——是她自己！
    鏡中的小棠穿著一身黑衣，脖頸處纏著青黑色的紋路，手中的源初力是詭異的灰綠色，正對著她露出冰冷的笑容：“姐姐，終於等到你了。”
    “你是誰？”小棠的青綠光芒瞬間繃緊。
    “我是你啊。”鏡影的聲音與她一模一樣，卻帶著說不出的陰冷，“是被你藏起來的‘恐懼’。你怕自己控製不了源初力，怕自己像無界之主那樣吞噬生靈，怕墨青他們發現你心底的黑暗……這些，我都知道。”
    鏡影的話像針一樣紮進小棠的心裏。她確實怕——當年無界之主的虛無氣息曾侵入她的經脈，雖被母親的源初力壓製，卻在她心底埋下了恐懼的種子，怕有一天會徹底失控。
    “隻要你交出源初力，融入我體內，”鏡影伸出手，灰綠色的光芒在指尖跳動，“我們就能成為完美的‘容器’，既能掌控源初力，又能獲得界標的‘永恒’，再也不用害怕失去任何東西。”
    小棠的心神一陣動搖，湖底的記憶碎片突然加速旋轉，碎片裏的人影都在對著她喊：“答應她！成為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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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影趁機撲了過來，灰綠色的光芒纏住她的手腕，試圖將她拖進鏡麵！
    “不！”小棠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她清醒過來。她想起墨青的信任，林辰的守護，阿澈的嚴謹，想起忘憂鎮的虹芽草在她掌心綻放的模樣——那些溫暖的記憶，才是她的本源，不是鏡影說的“黑暗”！
    “我的源初力，是用來守護的，不是用來吞噬的！”小棠的青綠光芒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光芒中浮現出無數虹芽草的虛影，虛影組成一道屏障，將鏡影擋在外麵！
    鏡影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灰綠色的光芒在屏障中寸寸碎裂：“不可能！你明明那麽害怕……”
    “害怕也能勇敢。”小棠的指尖終於觸到了記憶水晶，“這才是生靈該有的樣子——會恐懼，會掙紮，卻永遠不會放棄守護。”
    記憶水晶在她的源初力下發出耀眼的白光，白光穿透鏡麵，照在周圍的記憶碎片上。碎片裏的人影漸漸恢複了神智，對著小棠露出感激的笑容，隨後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湖底。
    映心鏡的裂紋越來越大，鏡影在白光中痛苦地扭曲，最終化作一縷青煙，鑽進鏡子深處消失不見。
    小棠握緊記憶水晶，轉身朝著湖麵飛去。她能感覺到，映心鏡正在崩潰，湖底的“空”息正在消散——回夢澤的危機，暫時解除了。
    可就在她即將衝出水麵時，鏡麵突然裂開最後一道縫，縫中鑽出一縷極細的灰綠色光芒，悄無聲息地鑽進她的袖口，與她指尖的血痕融為一體。
    小棠沒有察覺，她此刻滿心都是拿到記憶水晶的喜悅，隻想盡快趕回忘憂鎮，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
    衝出湖麵時，她看到守鏡人正站在岸邊等她，隻是他的臉色異常蒼白，脖頸處的青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了臉頰。
    “您怎麽了？”小棠急忙上前。
    守鏡人苦笑一聲，從懷裏掏出半塊銅鏡遞給她：“這是映心鏡的碎片，能暫時壓製鏡影的殘留。姑娘，拿著它……快離開回夢澤。界標在鏡中留下了‘後手’，它怕您壞了大事，已經讓鏡影反噬所有守鏡人了。”
    他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聲音越來越微弱：“記住……映心鏡的碎片不止這半塊，另一半在……”
    話沒說完，守鏡人就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在水汽裏。
    小棠握緊半塊銅鏡，看著手中的記憶水晶，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守鏡人說的“後手”是什麽？
    那縷鑽進她袖口的灰綠色光芒，真的是鏡影的殘留嗎？
    另一半映心鏡碎片，又藏在誰的手裏？
    她抬頭望向北方，那裏是北境冰原的方向，林辰的氣息在守序儀上若隱若現，卻帶著一絲詭異的波動。
    是林辰出事了嗎？
    還是……那縷灰綠色的光芒，已經開始影響她的感知？
    回夢澤的水汽依舊彌漫，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冷。小棠握緊記憶水晶和半塊銅鏡，轉身朝著忘憂鎮的方向飛去。她不知道，袖口的灰綠色光芒正在緩緩蠕動，像一條蟄伏的蛇，等待著最合適的時機，給予她致命一擊。
    而那半塊銅鏡的背麵，刻著一個模糊的符號，與林辰手腕上的古銘印記，隱隱呼應。
    風掠過回夢澤的水麵，帶著鏡影消散前的最後一聲低語，像個惡毒的詛咒，纏繞在小棠的心頭：
    “你逃不掉的……我們很快就會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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